第十四章 萬江樓
「這兩個孩子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東西,害怕也是正常的。」柳幽水站在一旁輕聲說道。
余霜走到兩人身前,望向前方的走廊。這是一條沒有窗戶光線相當昏暗的走廊,兩側相當狹隘陰暗,走廊最深處有一扇木門,那兒應該便是萬弘道的父親萬江樓的住處。
余霜看到走廊的牆壁與天花板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紅色符文,即便是腳下地板上也布滿著這些詭異的圖案。
「這些是什麼?」余霜看不懂這些符文是什麼意思。
「這些符文應該是一種古老的符篆,作用只有一個,那就是用來驅鬼的。」落櫻在余霜耳邊小聲解釋道。
「驅鬼?」余霜皺起眉頭,即便他沒有靈力,無法如落櫻封躍一般敏銳察覺到肉眼看不到的東西,可是也一眼能看出眼前這個走廊有著一股陰沉壓抑的氛圍。無數的詭異符篆蔓延在牆壁與地面,讓人產生一種走廊深處有東西在蠢蠢欲動的錯覺。
「余公子,你莫不是怕了?」這時,柳幽水從喉嚨里發出陰柔的聲音,在這片扭曲的空間中,她的表情變得有些詭異,就連余霜此時也沒有心情跟她開玩笑。
「這裡很恐怖嗎?」余霜側過頭對落櫻問道。
「師兄,這裡凝聚了太多死氣,即便是所謂的亂墳崗也不過如此吧,何況這裡還是萬府的內宅……」落櫻十分害怕,一旁的封躍則臉色蒼白。
「這裡的符篆根本不是驅鬼的,而是用來鎮壓魂魄的。弄出這種結界的人根本就是個喪心病狂的人,這個結界將人的魂魄匯聚然後封印在此處,讓他們無法投胎轉世,終日在此哀嚎嘶吼……」封躍臉上有大滴冷汗落下。
落櫻像是要護著封躍似地站到他身前,她咬緊牙齒對余霜說道:「師兄,封躍神識比我強大的多,他能看得見這些幽魂,也能聽見他們的聲音,這些幽魂……很痛苦。」
突然,封躍渾身一震,他只覺得無數震耳欲聾的凄厲的嘶吼聲傳入耳膜,他忍不住痛苦地蹲了下來。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嬉笑聲,一個身穿紅衣的小女孩跑了過來,她大約四五歲的樣子,懷裡抱著一隻渾身漆黑的貓,貓眼睛閃爍著幽幽寒光盯著余霜一行人。小女孩赤著雙足,站在陰森的走廊中好奇地打量著陌生人。
「念之,我不是說過你不可以來這裡嗎?又不聽話了,趕緊回屋。」柳幽水上前彎下身對小女孩說道。
「阿娘,我一個人在屋裡好無聊,這裡有好多人陪念之玩,陪念之說話,我不想回去。」小女孩一臉無邪的微笑著。
如果不是在這樣的地方,這個小女孩的模樣一定會顯得很可愛。但此時她說出的話卻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念之,聽話!」柳幽水加重了語氣。
「知道了阿娘。」小女孩泄氣然後嘟著嘴跑開。
「這個小鬼是你女兒?」
落櫻聽余霜問得失禮,趕緊補充道:「師兄是覺得這個小姑娘很可愛吧?」
「你沒搞錯吧?剛剛那丫頭哪一點可愛了?我只感覺到陰森森的。」落櫻十分尷尬,但柳幽水並不在意,她看著小女孩離去的方向,眼中儘是溫柔,輕聲道:「她叫萬念之,是我女兒。」
余霜看著萬念之跑過去的走廊前方,似乎在思索些什麼,但隨即將視線拉回。「先去看看萬老爺子再說吧。」
余霜舉步就要前進,這時蹲在地上的封躍抬起頭阻止道:「大叔,不要靠近那裡,走廊深處我能感覺到很危險。」
「師兄,這裡確實很不對勁。」落櫻也說道。
但余霜只笑了笑,道「果然是小屁孩啊,所以才會怕鬼,這裡可是萬府,就算有鬼也早就被他們鎮壓住了,不要這麼緊張嘛!」
說完,余霜抓住封躍的衣領將他提起,順勢扛到肩上。「好啦小鬼,我們走。」
「不、不要這樣,放我下來!」余霜不理會封躍的掙扎,大步朝前走去。他行走的模樣威風凜凜,落櫻與柳幽水都看傻了眼。
「就是因為你們怕了,這些東西才會靠過來。」余霜扛著鬧個不停的封躍往前走,落櫻往前踏了一步想跟上,背脊卻突然竄過一股惡寒,冰冷得幾乎連身體最深處都要凍僵。
她深吸一口氣,摒棄心中雜念,默念清心訣小跑上前緊跟在余霜身旁。
當余霜推開走廊深處那間房門后,一股腐敗腥臭的氣味散發出來。余霜眉頭皺了皺卻並未抱怨什麼。
他走進屋裡,看到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正躺在床上,此時他暴露在被子外的皮膚上裂開無數的口子,身形枯瘦憔悴,彷彿躺在床上的是一根枯木而並非一個人。
血肉腐敗的臭氣刺激著鼻腔,落櫻和封躍紛紛捂住了鼻子。
「這是家父,他中毒已經月余了。」萬弘道從後方跟來,苦澀地說出這句話,接著注視著余霜問道:「你能否看出什麼端倪?」
余霜沒有正面答覆,轉而詢問道:「你們沒有嘗試為他解毒嗎?」
「如何沒有!萬家傾盡全力也沒能治癒家父,甚至病情每況愈下,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老爺子生命力還是蠻頑強的嘛,都到這種程度了,還掐著一口氣,實在讓人佩服。」余霜自言自語般說出的話,讓落櫻與封躍面面相覷,萬弘道則是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冷冷盯著余霜寒聲道:「既然你說是來幫助萬家的,可有辦法了?」
「老爺子確定是中毒嗎?」余霜觀察了一會兒萬江樓的狀態,然後摸著下巴問道。
「可笑!莫非我連家父是不是中毒也分不清嗎?」萬弘道冷哼一聲。
「這應該是中毒吧。」落櫻與封躍也贊同他的說法。
余霜緩緩搖了搖頭,在屋裡踱起步來,道:「我不是否認老爺子中毒,只是覺得不應該劈頭就認定一定是中毒造成的。對了,我出個謎題讓你們猜吧,只要答對了,你們今天就不用工作,可以直接回去。」余霜很不負責任地說道。
萬弘道的表情越來越僵硬,但余霜並不予理會,繼續說道:「密室里有一男一女。男的頭上流著血已經死了,女的手上拿著匕首。女人曾經倒貼男人很多錢,最後卻被拋棄。好了,這男的是怎麼死的?」停頓長達數秒,落櫻與封躍都不明白該怎麼反應才好,余霜催促他們說:「怎麼啦?這麼簡單的謎題都猜不出來?」
落櫻無可奈何,只好回答:「就算猜對了,我還是會跟著師兄幫忙的,是這個女人拿匕首殺的他對吧?」
「不對啦,是男的自殺,女人只是撿起了男人死前拿在手上的匕首。」
「啊,原來如此,這樣也比較像猜謎。」封躍合乎情理的回答,讓落櫻佩服地點了點頭。
但從余霜奸笑的模樣看來,這似乎並不是正確答案。
「你們兩個都答錯了,真遺憾,今天你們得工作。」
「就說我們根本沒打算不管。」封躍翻了個白眼,「那正確答案是什麼?」封躍對自己的答案很有把握。
「答案是男人跌倒的時候腦袋撞到地板死了。連這種事都猜不出來?」
「猜謎也要有脈絡可尋啊!你根本只是隨便想些跟我們的答案不一樣的說法吧?那拿匕首的女人是幹嘛用的?」
「除了匕首以外,回答什麼死因都算正確答案。有個跟男人有仇的女人手上有匕首,不表示她就會殺人。同樣的,就算萬老爺子的癥狀很像中毒,也不表示一定就是中毒所造成。我要說的就是這麼回事。這個故事就是在告誡你們這種還沒仔細檢查就斷定答案的態度,這謎題出得很棒吧?」
「哈哈……」他們聽見了幾聲泄了氣一般無力的笑聲。
此時,余霜、落櫻、封躍與萬弘道都沒有笑,所以只剩下一個人。四人的視線自然而然集中到躺著的老人身上。
「道兒,你帶來的這小子真有意思。」躺在床上的萬江樓艱難地說著。
「爹你醒了?」萬弘道趕緊跑向老人枕邊。
萬江樓此時異常虛弱,但眼瞼一開,就露出一對有著銳利目光的眼睛,一股凌厲的氣息讓落櫻和封躍不由後退一步。
上品天師!封躍和落櫻駭然相視一眼。
而余霜卻恍若不知一般走到枕邊,像待在自己家似地輕鬆坐下,接著就跟老人寒喧了起來,「嗨,老爺子,看來你還是很有精神啊!」
「你是什麼人?」就這麼一句話,老人的口中流出了絲絲鮮血。
余霜微微皺眉道:「我是來治好你的。」
「老夫浸淫醫術幾十年也對自己中的這毒束手無策,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能如何治好老夫?」萬弘道咳嗽幾聲,然後饒有興趣地盯著余霜,疑惑地問道:「老夫修為雖算不上頂尖,但好歹也有四品天師修為,為何察覺不出你身上的氣息?連一絲靈力也感受不到,你是哪家的弟子?」
「你當然感受不到,因為我根本就沒有修行過。」余霜隨口回答道,然後突然伸手粗暴地掀開蓋在萬江樓身上的被子,一陣強得幾乎連眼睛都要刺痛起來的濃烈腐敗氣味瀰漫整個室內。
老人雙膝一下駭然已經呈現白骨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