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聖人？

今日是趙有司的第八次處刑，刑房內，負責行刑的李二不清楚為什麼這個人會站在自己身邊。

「喔？這就是你的日常工作嗎？」余霜邊說邊拉了拉垂下的繩索，一會兒又擺弄一下其他刑具，完全出於興趣地東張西望。

「採訪你一下，整天面對這樣的玩意兒，你內心會不會產生陰影？」

頂頭上司吩咐李二對此人必須要言聽計從，李二其實心中清楚，眼前這個年輕男子是和錦繡府天師一起過來的，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回公子的話，小人干這行已有些時日了，早就習慣了，而且小人行刑的對象都是些罪大惡極的犯人，把他們整治的越慘百姓就越高興不是。」李二微微彎腰賠笑著說道。

「就沒有屈打成招？」余霜看了李二一眼，不等對方狡辯，余霜擺了擺手道：「別狡辯，狡辯就是有，畢竟是萬惡的封建主義。」

余霜丟下啞口無言的李二不理，繼續參觀室內，但緊接著又跑到房間正中央的方形框里踩了踩，踏出聲響。

「絞刑就是翻開這裡的地板來執行的？」余霜好奇地問道。

「犯人會掉到樓下的房間，使他頸椎骨折，一命歸天，這間屋子也是為了那個怪物新建的。」李二趕緊上前說明。

那個怪物指誰，余霜自然清楚。

這時，押送囚犯的隊伍已經到達，只見趙有司被五花大綁押了進來。

「準備好看戲了嗎？」趙有司看到余霜，然後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

「看戲也得指讓人心情愉悅的事情，給囚犯行刑這種事可不是什麼美好的東西，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心理變態？」余霜翻了個白眼。

一直站在門口的寒江子寒直視趙有司，表情變得有些驚疑。

「……這是怎麼回事？」他喃喃自語。

「怎麼了？」余霜發現寒江子表情不對。

「不對勁……這不可能……」寒江子彷彿覺得眩目而眯起眼睛，腦子裡一團亂。

「他真的殺過人？」即便答案毋庸置疑，可寒江子仍然問道。

「對。」劉志偉答得簡短而明確，這個回答似乎讓寒江子十分震驚，以無法置信的表情凝視趙有司。

不久，處刑的時間來臨了。

李二要用布袋套住趙有司的頭，但被余霜叫住。

「反正他又不會死，有什麼好遮的。」

趙有司似笑非笑地看了余霜一眼，然後很主動的站到了刑台上，李二趕緊跟上。

趙有司臉上帶著莫名詭異的笑容，這讓余霜微微皺起眉頭。

「等一下，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他。」余霜忽然上前一步。

「不用問三個了？」趙有司笑了一聲。

余霜盯著他的眼睛問道：「為什麼叫我來？」「因為無聊，再這樣下去，連死刑都會變得無聊。你是能夠為我排遣無聊的刺激物。」趙有司懷抱著確信與閒情逸緻這麼回答。他的態度已經不是剽悍或陰森，就只是平淡地說出這句話。

余霜不再說話，他退到一旁，執行死刑的時間到了。和第一次絞刑時一樣，當地板從下掀開，趙有司的身體猛地墜落，在場的每個人都衷心祈禱這次死刑能夠成功。但他們的願望落空了，不是因為趙有司有著不死之身，而是發生了一件所有人都完全意料不到的事，就在趙有司的身體從洞口跌落，使得繩索拉直緊繃的時候，繩子忽然綳斷了。

這樣的情形連趙有司自己都覺得極為意外，只見趙有司驚訝的臉垂直掉進踏腳處打開的洞中。緊接著下方的地板發出身體跌落的聲響，趙有司短暫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這、這……」絞刑用的繩索斷裂，這種不應該發生的情況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說不出話來，趙有司還在樓下痛苦呻吟。

「果然是場好戲呢。」在簡直要令人凍僵的寂靜之中，只聽得見一道聲音，那就是余霜壓低的笑聲。他轉動右手的小刀，下樓至趙有司跌落的樓下房間。

趙有司看到掉在自己身邊的繩索斷面，有著像是用刀刃切斷的明顯切割痕迹，表情轉為發怒。

「你這是什麼意思？」

「怎麼，你生氣啦？也不想想是你說對死刑已經膩了，所以我才幫你準備一點驚喜啊。」

「我的腳骨折了。」

「之前你不是得意地砸爛自己的手嗎？為什麼要生氣？不是馬上就會接回去嗎？」趙有司似乎怒火中燒，起身沖向余霜，但他走不到幾步就腳步錯亂，臉朝著地面摔去，趙有司驚訝得看了自己的腳一眼。

「怎麼啦？連自己的腳好了沒有都不知道嗎？」余霜出言挑釁，趙有司靜靜地深呼吸，讓情緒鎮定下來。

很快，趙有司嘴邊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微笑，「失禮，讓你見笑了。」說完後趙有司若無其事地站起身來，重新變得平靜。

「好了，戲看完了，我就先回去了。」余霜淡淡說道，讓人猜不透他心中想什麼。

「余公子，請留步。」余霜走出牢獄正要回到府衙中臨時住處，劉志偉就追了上來。

「剛剛那讓你看出什麼了嗎？」他盯著余霜詢問道，在他看來余霜不會毫無理由的捉弄趙有司。

「別那麼著急，的確發生了幾件耐人尋味的事，並不是毫無收穫，不過我還得再好好想一想。」說完，余霜轉身離開，留下劉志偉一個人站在原地。

寒江子也走出大牢，他從一開始整個人就有些古怪，魂不守舍一般，他朝劉志偉點了點頭，然後跟上了余霜的步伐。

「怎麼啦？從看到趙有司起你就一副見鬼的模樣。」余霜邊走邊問。

「我照你的交代，仔細確認了趙有司身上有沒有異常。」寒江子來到余霜身旁與他並肩行走，說話聲音有些低沉。

看到他這個樣子，余霜也自然壓低說話的音量，問道：「從你的表情推斷，趙有司身上一定有古怪，他被妖物或邪靈附體了？」

「沒有，他身上沒有任何妖氣。」寒江子搖了搖頭。

「那你擺苦瓜臉的理由是什麼，就算找不到問題的原因也沒關係，反正我收了定金也沒準備退。」

寒江子仍然一臉煩惱的表情，原地停下腳步，他看著余霜認真地問道：「趙有司，他真的是殘殺普通人的囚犯嗎？」

「是啊，殺了多達幾十個人，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惡棍，怎麼啦，該不會連你也像落櫻一樣，說什麼這種委託不能接吧？」

「果然……不可能……嗎？」寒江子的回應並未回答余霜的問題，比較像是在說服自己。

「喂，你怎麼啦？有話想說就清楚地說明白。」余霜有些不耐煩。

「要是殺了很多人，這個人的周遭會累積令人氣悶的空氣，纏滿被殺的人所發出的怨恨、悲傷、恐懼等種種強烈的情緒。」

「怎麼？他身上的怨念太強大，嚇著你啦？那有什麼辦法，他殺的人可不是一個兩個，是幾十個啊。」

然而寒江子搖搖頭否定余霜的說法，他語氣沉重的說道：「如果是那樣，我就不會這麼煩惱了。不是那樣的，不是你說的那樣，他的氣場非常乾淨，清新健全得令人害怕。我從來不曾看過有人散發出那麼乾淨的氣息，就連太一門中許多上品天師之中，也沒有人像他那樣。」「說具體點，倒地怎麼回事？」余霜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催寒江子說下去。

「余兄，他會不會是幫人背黑鍋？例如想袒護別人，代替別人接受死刑？」寒江子似乎在竭力找借口。

「你見過趙有司，也該知道那人是不是殺過人。他眼中對待生命的漠視是沒辦法隱藏的，這一點我敢斷定。」余霜回到道。

但寒江子的表情仍然非常糾結，他說道：「我知道，所以我才非常不能理解，這個趙有司身上的氣息為什麼這麼神聖……」

「等等！」余霜打斷了他的話，盯著寒江子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剛剛用了神聖這個詞了吧？」

寒江子猶豫地欲言又止，最後似乎下定決心，斬釘截鐵地說：「是的……你沒聽錯。我通過太一門獨有的秘術查看了他的身體，這個殺人無數的趙有司，身上的氣息簡直像是悟了道的聖人！」

東州，太一門。

可笑，白痴，而且好累。這就是封躍的此刻感想。

他面壁的地方位於太一門中一處深山裡，整座山都被設置了結界，除了門內長老的令牌，尋常弟子根本無法進入，同時也無法隨意出入。封躍就被安排到此地面壁修鍊兩個月，山裡生活著不少野物，也有許多山泉溪流，不愁找不到東西吃，可封躍情緒很低落，落櫻師姐和大叔去北郡調查那麼有意思的案子，而他卻要求在這個荒山野嶺修行，光是想想就覺得厭煩無比。

這裡的確空氣清新，也具有一定的靈氣，但也就只是這樣而已。

此時朝陽尚未完全升起，朝霧彷彿纏住了大地似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