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無病無災

隔天，劉志偉一如往常地頂著一張古板的臉來接余霜，看到余霜身旁的少年，不禁微微歪了歪頭。

「檯面上不是說他們聯合抵制這件委託嗎？」他疑惑地問道。

「我說過那種話嗎？」

「沒想到你會把小孩子也牽扯進來。」

「是這小子自己跑上門來罷了，他很好用，所以我就用，就只是這樣。」余霜搶在封躍開口之前，結束了這個話題。

「我們找到線索了，別廢話了，趕快帶我們進去。」余霜不耐煩地說道。

劉志偉在前面領路，余霜與封躍跟在後面。「趙有司現在被關在沒有窗戶的牢房，而且還派派了兩名獄卒時刻看守。」

「你派人看守他？」

「那還用說？」

余霜臉上露出凝重之色。

「你先待在這裡。」進入大牢后，余霜對封躍說道。

封躍感受到某種極為不對勁的感覺，這座監牢深處一處地方散發著極為純凈的氣息。

「為什麼這裡……」封躍剛想開口詢問，劉志偉已和余霜已經轉過了拐角。

幾乎就在同時間，一個身影從拐角后的陰影里飛了出來，那是已無法再動彈的獄卒，看不出是生是死。

「你們真的很天真難道真以為用這種東西就綁得住我？」

趙有司由後方架住另一名獄卒，用刀抵在他脖子上。

「把人放了！你以為你能逃出去？」劉志偉眼神冰冷地看向趙有司，但他的話只換來趙有司的大笑。

「你覺得我是打算逃跑？」趙有司譏笑一聲，緊接著，他用刀劃開了獄卒的脖子，噴出的血沬遮蔽了三人的視野。趙有司以低得詭異的姿勢，從血沫下方鑽過，一路直逼劉志偉。

這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發生，劉志偉甚至還未來及反應，趙有司手中的刀便閃過冷冽的光芒朝著他的脖子狠狠砍去，即便是修行者，只要沒到三品天師的境界肉身和尋常武夫相比依舊孱弱，劉志偉若是被趙有司砍中，不死也得重傷。

就在刀就要碰到劉志偉的臉頰那一剎那，瞬間靜止不動。並不是趙有司點到為止，而是有一條繩子纏上趙有司的手臂，制止了他的動作。「怎麼回事？這是什麼？」繩子莫名地憑空出現，纏住趙有司。繩子並非握在余霜或劉志偉手中。趙有司一再揮手想撥開繩子，但繩子就像蛇一樣，纏住他的手臂緊緊不放。

趙有司用刀朝繩子砍去，但卻連繩子的表面都無法划傷分毫。

封躍在掙扎的趙有司面前以單手結印，短短的繩子就像繞上樹桿的藤蔓，伸向趙有司的四肢。

「該死，這是什麼玩意兒！」無論趙有司怎麼掙扎，繩子都並未解開，反而越纏越緊。而且原本不到一丈的繩子還不斷伸長，纏上他全身，幾乎要包覆得密不透風。

「這是不動明王的金剛繩，能夠追捕惡人到天涯海角，絕對不可能逃脫。」封躍在詠唱真言的空檔如此說道。

但趙有司並未停止抵抗，抵擾的情形甚至逐漸變得超乎常軌。

他試圖強行扯斷繩子，但不動明王的金剛繩自然不可能用人力扯斷，也因此毀壞的必然會是其他事物。

繩子漸漸染成鮮紅，內側滲出血水來。

封躍表情僵硬，真言的詠唱也變得斷斷續續，趙有司立刻做出更強硬的動作想扯斷繩子。他絲毫沒有要保護自己身體的念頭，故意讓關節脫臼、擊碎骨頭，想強行爬出繩圈。

「不要怕。」余霜在封躍耳邊輕聲說了這句話。封躍回過神來，再度堅定地結好法印。

「剛剛你在入口感覺到了什麼？」

「那是……」

「別管那麼多，回答我就對了。無論多離譜都沒關係。」

「是一種非常神聖的氣息，雖然根本不可能。」「……連你也一樣啊。」

他們兩人談話之際，繩子仍然繼續將趙有司越綁越緊，沒過多久，繩子連他的頭頂都覆蓋住，讓他無法自由出聲。

「嗚、嗚、嗚……！」連悶哼聲都逐漸聽不見了。最後，一個全身被繩子裹滿，繭一般的物體滾倒在地。但趙有司仍然掙扎了一會兒，才終於一動也不動。

「神聖的氣息、殺人魔、不死之身、葉離的懊悔……」余霜喃喃自語，他不時停下腳步，凝視天花板，又重新開始踱步。

「繩索斷裂而摔斷腿時，這傢伙為什麼想站起來？」

「你是說第二次絞刑的時候？被人這樣亂搞，誰都會想揍你一拳吧？」劉志偉接過話說道。「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余霜思索了許久，嘴角忽然上揚，換成冰冷的笑容，踱來踱去的腳步在趙有司身前停住。

余霜低頭看著被纏成繭狀的趙有司，只低聲說了一句話：「原來如此，這就是不死之身唯一的弱點啊。」

當趙有司恢復意識，發現自己待在一個昏暗的房間里，無力地坐在椅子上。昂起脖子一抬頭，便看到余霜、封躍與劉志偉的身影。

令趙有司意外的是，他的手腳並未受到束縛，是因為他們認為隨時都可以用那種繩子困住他？隨著意識逐漸清晰，也就慢慢能聽到劉志偉與余霜談話的聲音。

「你說你知道不死之身的秘密了？」

「對，差不多都摸清楚了。」

「大叔，你是說真的？」

「我騙過你嗎？」

封躍多半對這個回答很不滿，以充滿狐疑的眼神看著余霜，但最後似乎還是敵不過好奇心，又問了一句：「那你就告訴我啊。」

「沒錯，既然你說知道了，就趕快說出來。」劉志偉說得十分迫切，平常冷靜沉著的態度在這時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別這麼著急，有些話總該等人到齊了再說。」余霜以輕快的腳步走向趙有司。

「好啦，最後一個該在場的人也醒啦。」余霜賊笑的表情激怒了趙有司的敏感神經。余霜明明知道，卻還是刻意露出壞笑的表情。他知道趙有司自己也抗拒不了想知道不死之身秘密的誘惑。

他是個會對於掌握住整個場面情形而感到愉悅的人，趙有司以前的人生里，見過許多這樣的人，這些人幾乎都可以分在同一類里，那就是控制欲超出自己本事的人。這些人相當愚蠢，根本不去注意自己脆弱的立足點何時會崩塌，不，是根本沒注意到會崩塌。但余霜顯然不一樣，他是在享受把自己置入這種狀況的樂趣，喜愛這種不知道何時會爆炸的情況。換個角度來看，就像是享受著行走在懸崖邊上帶來的快感，儘管有著強烈的危險性，卻又蘊含著無比充實的愉悅感，這就是趙有司眼中的余霜，因為他和自己是同一類人。

「我現在就有辦法殺了你。」趙有司的恫嚇只讓余霜更加深臉上的笑意。

「不，你不會殺我。你對自己的不死之身最有興趣，不可能會殺掉或許真的能揭露這個秘密的我。」

不是這樣的，趙有司立刻否定余霜的話。只要趙有司覺得自己的秘密無關緊要，隨時都能輕而易舉制服眼前這個人，余霜也知道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明知有這樣的可能，卻還是對趙有司挑釁，因為他確信趙有司無法抵禦自身秘密帶來的誘惑。

「好了，在揭開你的不死之身秘密以前，我們就先聽聽太一門天才弟子為我們解釋一些事情吧吧？」余霜攤開雙手，以誇張的動作朝封躍一指。

「大叔你這樣子很幼稚。」封躍不配合余霜誇張的動作，開口說道：「我在太一門裡偶然看到了一個人臨死前的記憶。」

他以鎮定的語氣慢慢遊說：「這個人叫葉離……就是救了你的人。他救了當時還是嬰兒的你。當時葉離師兄還只是個品級不高的天師，他下山歷練……」封躍仔細地描述他在墓碑前看到的葉離的記憶。

「……葉離救了趙有司后，許了一個願望，他希望至少讓那名嬰兒一生無病無災。之後他就去世了，死因是救你的時候所受到的燒傷。」幾分鐘后，封躍終於將所見說完，呼出一口長氣。

「原來這燙傷有著這樣的意義啊。」趙有司望向自己手上的傷疤，眯起眼睛細看。

「趙有司的出身我明白了，但這無法解釋他為什麼成為不死身。」面對劉志偉的逼問，余霜以開玩笑的語氣回答：「這種事別問我啊，又不是我救了這個變態，當然，我也能猜到一些……」余霜話說到一半，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柄匕首毫不猶豫地刺在了趙有司的胸口上。趙有司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封躍和劉志偉驚呆了，他們同時看著余霜問道：「你在做什麼？」

「你們不是想知道不死之身秘密嗎？我在做演示啊。」余霜一邊記著時間，一邊說話。

這時，趙有司已經回復如初，他猛地站起身想要去抓余霜，余霜往旁避開。在他躲開的同時抓住趙有司的手腕，扭住他的手臂，順勢將他按在地上。

「你做這種事有什麼用？除了讓我生氣以外有什麼意義？」趙有司發出的情緒並不是憤怒或憎恨，有的只是失望。

「這麼快就復活啦？不愧是無病無災。」余霜從上方按住他之餘，還吹了聲口哨。

「無病無災？」趙有司與劉志偉皺起眉頭，封躍露出驚訝的表情。

「沒錯，這傢伙不死之身的秘密就是無病無災。他受到老天爺的保佑。」余霜說出的話讓在場幾人震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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