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死亡委託
「嗯?」余霜看著寄來的信,猛地從躺椅上坐了起來,同時嘴裡發出一聲驚呼。這讓一旁的封躍和落櫻十分詫異,他們從沒有在余霜臉上見到過這樣的嚴肅表情。
「師兄,你……怎麼了?有發生什麼事情了嗎?」落櫻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余霜沒有理睬她,站起身來,手上拿著信有些失神地回到自己房間,然後關上了門。
「大叔他怎麼了?」封躍也察覺到余霜有些不對勁,探著頭看著關閉的房門。
落櫻疑惑地搖搖頭,表示自己也沒有頭緒。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房門打開,余霜從屋裡走了出來。
「我要出去一趟。」余霜對封躍還落櫻說道。
對面二人這才發現,余霜已經換上一身黑色長衫,身上沒有平常那種懶洋洋的感覺,衣服上甚至沒有一點臟污。
「師兄……你這是怎麼回事?」
「突然穿得人模人樣,你怎麼啦?」
落櫻和封躍感覺十分詫異。
「我今天不回來了,晚飯你們自己解決。」說完,余霜就披上大衣出門。
「我第一次看到大叔那麼人模人樣耶。」
「是啊,還是第一次見到師兄穿的這麼正經……」封躍眼珠子機靈一轉,然後跑到余霜屋裡翻找起來。
「封躍,不可以啦,那是師兄的屋子!」落櫻趕緊上去阻止他的不好行為。
可封躍已經找到了要找的東西,他拿著一張被揉成一個球的信紙笑著說道:「「大叔就是看到這個,才變得奇怪的。」
說著他打開皺巴巴的信紙,不顧落櫻的勸阻看了起來:「師姐,信上說一個叫朱壽的人去世了,是海安城那邊的,和大叔是朋友嗎?」
「師兄就是因為這件事才要出門的嗎?」兩人從窗戶往下看,看到余霜快步走過街道,然後上了一輛馬車,隨即消失在遠處。
朱府內哭泣聲哀哀,一干人等均著白衣麻布,跪在堂前將手中黃紙放入火盆中。
大門敞開著,不少來此悼念的人露出沉重的表情。大堂內設有祭壇,擺放了棺木。祭壇右邊坐著一名面容憔悴的女人,每當前來弔唁的賓客上香致哀,她便以沙啞的聲音道謝。
當賓客的弔唁暫時停歇,女人就會朝身旁看一眼,但那裡沒有任何人在,也不可能會有人在。平常總是陪在她身邊的丈夫,如今已變得冷冰冰地躺在棺木中。
喪家該盡的義務一定得好好做到,她靠著這樣的決心隱忍到現在的情緒,眼看就要潰堤,視野變得模糊。
這時,她低頭看到地上多了個影子,看來又有弔唁的賓客上前來致哀。女人擦掉眼淚,抬起頭來。
對著棺木合掌致哀的是一名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的男子。她不認識這個人,而且這個人身上有種和別人不一樣的感覺。
並不是他的穿著打扮有什麼奇特之處,這名男子和大家一樣穿著黑色衣服。朱壽是捕頭,所以前來弔唁的賓客大部分是衙門中的人,而且女人也都認識。
眼前這個年輕男子卻很陌生,男子上香的表情十分真摯,讓女人充分感受到他是真心在弔唁自己丈夫的死。
「請節哀順變。」
女人朝他還禮。
「說來失禮,請問你和先夫是……」
「大概十年前有個案子,當時朱壽大叔幫了我很大的忙,我叫余霜。」
這時,自稱余霜的年輕人身後出現下一名來弔唁的客人。余霜讓到一旁去,但這裡場地不大,人又很多,因而顯得十分局促。
「會有這麼多人來弔唁,應該是因為朱壽大叔的為人吧。」這名語氣平靜的青年,看起來不像是官府的人,但女人也未深入追問。既然和案件有關,說不定會是過往案件中死者的家屬,又或者是被害人。不過,案子都已過去十年,他還特地趕來弔唁,讓女人由衷覺得感謝。
余霜獨自坐在角落,雙目無神的抬頭看著陰沉的天空。
「好人不長命這句話還說得真准。」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進耳朵,呂顏在余霜身邊坐了下來。「我沒想到你會來祭拜朱壽,你跟他不是只在十年前那件案子發生時見過面嗎?」呂顏好奇地問道。
「那你又怎麼來了?」余霜沒有回答,反問她。「後來我在幾樁與妖物相關的案子里,也曾經和他合作過。」呂顏輕輕嘆息一聲,「他在街上為了救一個孩子,被驚馬撞到……」
「是嗎?」余霜眼神變得有些犀利。
「怎麼了,這次確實只是意外,已經調查清楚了,而且目擊者也不少。」
「發生意外當天,也就是三天前,朱壽通過官府的驛站給我寄了一封信,說他過幾天就會來青州城找我,結果我就收到他一個叫孫放的下屬的信,說朱壽去世了。」
「朱壽聯繫你,也就表示有和妖物有關的事情要找你吧?」
「不知道,我到了這裡,結果就看到你。你有沒有收到他的聯絡?」
「完全沒有,我也是前兩天知道他過世的事。」「這樣啊……」余霜陷入沉思。
呂顏正愁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余霜突然站起來。
「你要去哪裡?」
余霜不睬她。
呂顏和余霜是老交情,猜到他想做什麼,於是隨後跟去。大堂旁邊就是走廊,從庭院可以看到玄關的白色燈籠與絡繹不絕前來弔唁的賓客。
「再往裡就是內院了,你去那兒做什麼?」余霜不理會呂顏的話,走進一間書桌被書櫃圍繞住的小房間。這裡似乎是朱壽的書房,和擠滿前來弔唁的賓客的大堂不一樣,這個失去主人的房間里靜悄悄的。
余霜開始翻找書架與書桌。
「竟然翻得這麼光明正大,我都懶得傻眼,反而覺得佩服了。」呂顏說歸說,卻也用手指滑過對面書架上的檔案夾。然後,她纖細的手指在一本檔案夾上停住了。
「余霜,這個。」呂顏所指的檔案夾書背上寫著「念首」。
余霜有些猶豫地抽出檔案夾翻閱。
「連太一門的紀錄都有呢。」余霜有些驚訝,「是你交給他的嗎?」
「是啊,我曾經給他一些我的許可權範圍內動得了的資料,不過,這裡面不僅只有關於念首的信息,還有一些其它案件的資料。」呂顏點點頭承認。
余霜以正經的表情一頁頁翻閱資料。
「調查得很清楚,全都是跟念首還有它的預言有關的信息。」翻到最後一頁時,一個夾在裡頭的信封掉下來。呂顏撿起信封,表情頓時僵住。「余霜,這個……」她說話的嗓音微微發顫,余霜接過信封后也變了臉色。
余霜親啟。
信封上是這麼寫的。
「怎麼回事?」
「誰知道呢?」余霜毫不猶豫地拆開信封,拿出裡面的信紙。
「我相信這封信會交到余霜手上,所以才動筆寫下這封信。余霜,當你看到這封信時,相信我已經不在這世上,以你的性格和能力一定能發現事情有古怪,然後跑進書房找線索吧。
沒錯,我有預感自己會死。說得精確一點,是有人預言了我會死。所以,我現在才會寫這封信給你。就像檔案背上所寫的,我一直在調查念首。或者說是在調查和念首的預言有關的案子。我之所以開始查這些案子,起因是十年李獻過世的那件事。
他是自殺的,這點千真萬確,但我就是覺得不對勁,又不知道該如何把這種矛盾的感覺說清楚。邏輯上我明白李獻是自殺的,但我身為捕快的直覺告訴我這裡面另有隱情。
我認為李獻是遭人殺害,所以一直在進行調查。翻出你十年前難受的回憶,讓我很過意不去,但還請你冷靜看下去。我再說一次,李獻是遭人殺害的。我猜你現在是這麼想的吧,如果不是有念首的預言,李獻的確不會自殺。從某個角度來看,他的確是被念首所殺。這個看法是對的,但還不夠完整。
我一路追查后,慢慢有了某種確信:念首不是預言不幸的妖怪,而是一種會利用預言來讓人不幸的妖怪,是一種會扭曲人類命運的惡毒的存在。
我知道你在剷除妖物方面聲名遠播,所以我想委託你。請你阻止念首以不幸的預言造成更多的人受到傷害。
朱壽絕筆。」
「這是遺言呢,給你的遺言。也許可以說是委託……你要接嗎?」呂顏深吸一口氣,以某種莫名的情緒對余霜說道。
余霜默默盯著信看,呂顏靜靜等待湊回答。「十年前我忘了問你。」余霜轉過頭看著她問道。
「問、問我什麼?」呂顏稍稍愣了一下。
「當初你是怎麼找到念首的所在?」
「你懷疑念首又出現了?」說完呂顏立刻搖頭否認,「不會的,每一次念首出現都是至少間隔數十年時間。」
「不試一下怎麼確認?太一門一定有辦法的吧。」呂顏從余霜的眼中看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黑暗氣息,那是在十年前和李獻死亡現場時見到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