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官職

第七章 官職

范守仁告訴明磊,城北的馬半仙是麻衣宗馬守愚的後人,四十歲上下,自己有宅子和田產,二個兒子、一個閨女,現在輕易不給人占卜,揚州大戶人家對他都待若上賓。范守仁和馬半仙的管家有賭錢、嫖女人的交情。明磊躲在屋裡核計了半天,最後一咬牙,富貴險中求吧。

明磊派小德子去把陳慎叫來,自己先對付范守仁。范守仁看著笑眯眯的明磊,一時摸不找頭腦,

「爺有事吩咐?」

「不是吩咐,是相求。」

明磊盯著范守仁一字一頓地說:

「通知五姨太,弄個什麼託夢之類的,一定讓范秉齋去找馬半仙卜一卦。」

范守仁一下子楞在那裡,半天沒有言語。明磊過去親切地拍拍他的肩,

「你有的選擇嗎?」

一句話,明磊感到范守仁一激靈,忙安撫道:

「咱倆是一棵樹上的螞蚱,有我的,就少不了你的,再說,我又沒叫你去殺人,不過,殺人的事你不是也很熟嗎?」

范守仁一下子給明磊跪下了,「爺,爺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絕無二心。」

明磊坐回桌旁,也不讓范守仁站起來,接著說道:

「夜裡或明早,城外的響馬就到了,你和他們議一下,把半仙的管家請出來幫個忙,不聽話就做了他,託夢的事聽我通知再做。」

明磊示意范守仁起來,范守仁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明磊覺得有人跪著聽吩咐的感覺好極了,真有些飄飄然了。

天黑以後,陳慎帶著四個護衛和小德子騎著快馬趕了來。明磊吩咐小德子帶護衛去客棧投宿,就拉著陳慎進了屋,也不客套,問了問山寨的情況,就把計劃介紹了一下。無非是先威逼利誘半仙的管家,有了家賊就好裡應外合綁了半仙的三個孩子做「沉香」,「沉香」帶回寨子,贖金也在城外交易。至於贖金多少,要陳慎看著辦,不能太多,也別太少了。但目的不在贖金,而是為范秉齋好好卜一卦。

明磊又特別交代了三個務必:一是務必不要出事,安全第一;寧肯不做,也不能做錯;二是陳慎從始至終務必不能露面;三是事後半仙的管家務必滅口。陳慎想了一會,提醒明磊一定要從閻爾梅那弄來史可法大營頒發的進出城的路引。明磊也想了想,又交待道:

「沉香到手,見馬半仙時,先找個因由打斷他的一根手指,這叫殺人以立威,然後命令他為范秉齋好好卜一卦,大概意思就是范秉齋八個月內有滅門之災,解救的辦法就是依我之言行事,而且我的命貴不可言,最少是王侯之相,只要輔佐我,家族可榮華富貴幾百年。這件事辦妥,才可談贖人,否則,不光撕票,還要滅他的滿門。」

陳慎看了看明磊,沒說什麼,就去小德子的西屋歇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小德子回來,明磊特意給陳慎打打氣,

「我知道這種事要你做是殺雞用了牛刀,但萬事開頭難,此事一成,我再接再厲,一兩個月內你我就會得到官職。望君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說罷,叫來范守仁,陪著陳慎去客棧自行商議,明磊親自去見閻爾梅,為陳慎他們討要路引,出門前,特意看了看黃曆,六月二十一,諸事大吉。

陳慎他們是晚飯前動的手,手法乾淨老練。陳慎領著兩個手下扮成官軍,駕著馬車,持著路引,沒受阻攔地出了城。陳慎半道就轉了回來,而馬半仙家的那位倒霉管家一進山寨就被捏斷了氣。半夜,陳慎領著另兩個手下闖進了馬家,陳慎蒙了面,也沒有說一個字。據他們回來講,,馬半仙剛開始還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小手指斷了以後才明白過來,什麼都答應了,臨走時,發現半仙順著褲腳直淌水。明磊想著五姨太半夜會做個什麼夢,應該也只能是好夢吧。

第二天一早,陳慎就派兩個手下去半仙家裡監視,明磊和陳慎尋到旁邊一家視野極佳的酒樓靠窗坐定,看著范秉齋帶著范守仁進了馬家,明磊的手心見了汗。等了半個時辰,范秉齋才告辭出來,又是一盞茶的功夫,兩個手下和馬半仙也上了馬車走遠了。足足等了一個時辰,另兩名手下終於回來複命了。一切順利,還帶回500兩金子,明磊讓陳慎帶回去。陳慎也不敢耽擱,和手下一陣風似的走了。明磊長長出了一口氣,發現後背的衣裳濕噠噠地貼在身上,擺在面前的菜肴基本上還沒有動過,這會叫人生疑的。明磊趁著沒人,將酒偷偷倒掉一些,菜肴也吃幾口,扒拉幾盤,看著象那麼回事了,才打道回府。

一回到范府,范守仁就候在屋裡,傳范老爺的話,請明磊晚上陪客人飲宴。明磊告訴他,大功告成,至於馬半仙家那個管家,明磊做了個手勢,嚇得范守仁一哆嗦,顫巍巍地告退了。明磊心一松,躺到床上就睡著了。天擦黑時,才被小德子叫起,重新換過衣裳,明磊又是精神抖擻,直奔二堂而去。

明磊覺得范秉齋真是**,自己明明是個馬黨,東林、復社諸公也請來飲酒招妓,美名為詩會。現在,大批官宦北歸,又忙著給人家接風洗塵。明磊看著那些曾經做過李自成的尚書、御史的傻叉就來氣,真是羞與之同列。

好不容易都送走了,明磊拉著范秉齋進了書房,鄭重其事地說:

「齋翁不要和這些投順過闖逆的南來官宦們走得太近了。」

范秉齋噗哧笑出聲來:「長纓怎麼也象文祺一樣迂腐了?這些官宦人家,均累世望族,平常想巴結還巴結不上呢?現如今,落了難,這叫做濟冷灶。況且他們有錢,在這裡無田無宅的,必能恨恨地賺他們一筆。年輕人就是少不經事,老夫對長纓可希望甚高啊!你總不能每天無所事事,多接觸接觸士林,也好給你買個官職。」

明磊微微一笑,「多謝齋翁。我和范府早在一條船上,一損具損,一榮具榮。有話我就直說了。我觀天象,不日朝廷就會掀起順案。到時,這些人必會狼狽不堪,無人問津的。錦上添花哪比得上雪中送炭。我們現在何必如此招搖,到時,我們再暗中接濟他們也不妨礙掙錢不是,而且不顯山露水的,還名利兼得!」

「馬貴陽要動手,我怎麼沒聽到動靜啊?」

「非也,非也!不是馬瑤草(馬士英,字瑤草,貴陽人,自號貴陽)。朝野將對北歸諸君大加撻伐,而且主持分等定案的將是以「氣節自命」的東林、復社人士。」

明磊搖頭晃腦地拽了一通,正自我陶醉,沒成想,范秉齋卻冒出一句:

「馬瑤草也是你叫得的?傳出去,你一輩子沒官做!這些是閻古古告訴你的?」

明磊好懸沒倒在地上,心裡這叫一個氣,怎麼錯誤就是自己的,成績卻變成閻爾梅的了?明磊急忙解釋:

「這等事情,非復社首腦不得而知,齋翁怎麼不猜陳大樽呢?」

接著,明磊隨口說了光時亨、武愫兩個名字,讓范秉齋水落石出后,再見分曉。明磊如此故弄玄虛,饒是范秉齋也被唬得半信半疑了。

接下來的幾日,明磊索性跑到劉六的山寨住下,成天和士卒們一起出操,練習騎射。明磊知道練好騎馬就可以保命,於是沒日沒夜地討教、練習,三天就可以縱馬回城了。小德子很是不能理解,見過與士卒同甘共苦的,可就是沒見過一同操練的,將來在這些丘八面前還有什麼威嚴!劉六和陳慎卻很是佩服,這才叫君子坦蕩蕩,不會就是不會,制將軍也沒有這種氣度。

明磊吩咐成立士兵委員會,每五十人一個支部,現在有十四個支部,委員會只設委員十一名,全部由士卒民主選出,共同推舉出正副會長。委員會可以就伙食、軍餉等一切軍中事宜與劉六、陳慎商議,士卒個人的困難也由委員會協調解決。劉六和陳慎一時還不能理解,但也還是痛快地執行了。明磊告訴他們,以前他們是為你劉六打仗,什麼時候,士兵是為自己而戰鬥了,這支部隊就不可戰勝了。劉六睜著迷茫的大眼睛瞅著明磊,還是不明白。

又過了幾天,明磊拉著劉六和陳慎,著手解決幾個士卒提出的要求。特別是,劉六帶人奔襲百里,讓謝順子親手殺了謝家莊謝大戶父子三人,為被姦殺的妹妹,氣死的爹娘報了仇回來以後,謝順子當著所有人對著明磊磕頭謝恩,估計明磊的魅力值一下升滿了。劉六告訴明磊,現在,待在山寨無所事事了,兒郎們非常自覺,諸事不用操心,吵著要進揚州耍一耍。明磊勸他過幾日再說,就獨自回城了。

其實這些天明磊心事重重。原來,前幾日回揚州,明磊就和范秉齋攤了牌,告訴他明年揚州會被清妖多擇屠城,嚇唬他范家就此絕了戶,要他為範文祺買個廣東潮州知府,自己做潮州衛指揮使,幫助范家守住潮州,將來無力回天時,投誠清廷,一樣能得個富貴。老傢伙既不說成,也不說不成,老是重複什麼從長計議的話,說得明磊無名火起,動了一走了之的**頭,差一點就要依和劉六他們定的下策行事了。

否則,明磊能在這節骨眼上對部隊這麼感興趣?這是為流竄到廣東做準備。這些,明磊不能告訴劉六和陳慎,也不能告訴閻爾梅,更不敢對小德子講,孤獨,明磊被孤獨煎熬著,要是有個紅顏知己就好了,於是,周明磊正式進入思春的季節了。

明磊回到范府,范秉齋就遣人知會,大女婿馬鍫明個兒趕到揚州來,讓明磊過去議事。范秉齋端坐在書房的太師椅上,瞅著手裡的青花溽窯茶杯發獃,範文祺坐在西側,面無表情。丫鬟、侍女全站在院子里,悄無聲息。明磊一路觀察,進了屋,下意識地關上了屋門。范秉齋擺擺手,明磊機警地坐在東垂手。範文祺親自給明磊遞過一杯茶,這個舉動很是奇怪,明磊一下子領悟到,范秉齋要和自己攤牌了。

範文祺瞅了父親一眼,對著明磊笑了笑,

「長纓孤身一人,也老大不小的了,家嚴想把二妹許配與你,可好。」

明磊一激靈,娶個八歲的小女孩,太誇張了吧。但,不娶,也不太好,恐怕在范家付的心血就會付之東流了。瞅見明磊沉吟不語,范秉齋不由得好一陣惱怒,本來嗎,自己家大業大,朝中也有靠山,這個臭小子也就有點歪才,孤零零一個人,無財無勢的,自己算是下嫁,臭小子高攀還敢猶豫。明磊瞅見范秉齋的臉越來越陰沉,就有心從了,但一定要談個好價錢。

範文祺和明磊處得不錯,不希望兩個人太尷尬,只好又開口道:

「長纓不是說和我們范家一條船嗎?不會是葉公好龍吧?家嚴可是很看重長纓啊!」

明磊不能再不言語了,只好吭吭唧唧地說:「二妹才八歲,也太小了吧?」

這是,范秉齋放下茶杯,終於開口了:

「長纓,咱們實話實說吧!一開始我不是太看重你,但你講的籠中豬我琢磨了好幾天,越品越覺得博大精深,但卻說不出來的怪異。後來。城北的馬半仙算出我們有滅門之禍,你是我家的救星。再後來,你告訴我順案的事,前幾天朝廷發了明召,周鑣從弟周鍾(為復社領袖)從逆,賜周鑣自盡,庶吉士周鍾、光時亨、武愫亦被殺戮棄。」

想到幾位熟人飲頸就戳,慘死於市,范秉齋的臉長纓也說范家有滅門之禍,又與馬半仙之言暗合,看來我范家興旺指日可待了。只是,你我一不粘親、二不帶故的,叫老夫如何向馬相開口呢?」

「可齋翁讓我娶八歲的老婆,不是叫長纓守活寡嗎?」

聽了明磊的話,範文祺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倆人看著明磊,眼中充滿對一個傻瓜的憐憫,明磊的臉一下子紅了。範文祺好半天才平靜下來,說道:

「大丈夫三妻四妾,誰也沒攔著你娶女人,長纓倒是一副從一而終的架勢,你成心還是故意啊?」

明磊的臉更紅了,不敢接著說下去了,急忙打杈道:

「我看還是先訂婚吧,婚事等二妹大了再說。不過,既然是我的妻子,就不許她纏足,我天生喜歡大腳女人。」

一句話,又逗得二人前仰後合,明磊一臉嚴肅「我說錯了嗎?我的媳婦我做主,天經地義。」

倆人笑得更是利害,好半天,范秉齋才又重新端坐,把下人招呼進了:「去。傳我的話,叫霆兒打今起,不用再纏足了。」

明磊來到明朝也有些時日了,日常的風俗習慣大體都知道了。一般千金小姐的閨名只有娘家人和丈夫知道,大多數兒女都不知道自己母親的閨名。現在范秉齋當著明磊的面說出二女兒的閨名,這門婚事已經是不能更改的了。明磊識趣地正正衣冠,給范秉齋行了四拜之禮,改口叫岳父老泰山了;和範文祺也從新見禮,改口叫大舅哥了。一時書房門大開,范秉齋傳話在後宅擺家宴,范府有頭有臉的丫鬟、僕人紛紛前來祝賀,一一給明磊見禮,足足忙活了半個時辰。

待三人重新坐定,范秉齋首先開口了:「長纓今日可說是雙喜臨門?」

范秉齋頓了頓,不容明磊詢問又接著說:

「文祺忠君愛國,品性純良,當今聖上恩賞進士出身,受廣東潮州府知府。明磊散家產,與闖逆激戰,素知兵事,聖上特旨,受廣東潮州衛指揮使。」

范秉齋意味深長地看著明磊,「風聞,你還是名門之後,怕還是國親呢!」

明磊一下子呆住了,半天才想到周皇后、周家。現在,明磊根本不再想藉此提高身份了,不過,當朝思暮想的願望達成時,明磊大腦如同缺氧似的,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清醒過來。明磊心裡明白,如果剛才自己的回答,范秉齋不滿意,這底牌范老鬼肯定是不會翻地,看來自己真是沒有選擇。但想到,自己已經是四品官了,將來還會居於范家之上,范秉齋提出聯姻,也算不上過分要求,心裡對范秉齋的怒火也就淡了。想到自己一文不名的孤家寡人,人家又是嫁女又是跑官的,明磊還是心存感激的,聯想到自己來到明朝已經快三個月了,父母是無緣再見了,現在也算有了家和親人,明磊眼中一下子充滿了淚水。

明磊的心思轉的很快,范秉齋只是看到明磊先是一愣,一會兒的功夫就熱淚盈眶了。明磊突然重新給范秉齋跪下,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說:

「岳父大人,周明磊是個知道好歹的人。剛才,我對婚事並不是十分願意,但現在我知道原委了,確實感**您的恩情。您和文祺也心知肚明,我的志向並不只於此。我相信,以范家的物力和我的智慧,一定能開闢一片新的天地,廣東就是我們大顯身手的地方。這裡,我先立個誓言,今生和范家肝膽相照、榮辱與共,如有違背,萬劫不復。」

古人對發誓這類事情看得很重,二人見了明磊鄭重其事得樣子,也動了感情。範文祺挨著明磊,並排跪下,用雙手握住明磊得雙手,至誠地看著明磊的眼睛,大聲說道:

「好!兄弟齊心,其力斷金!」

明磊覺得範文祺很是天真,天真得被明磊幾句話哄得真情流露。

並不是說,周明磊說的話是騙人的。恰恰相反,明磊的話千真萬確,但不帶一絲真情。范家對明磊做得是風險投資,目的是要回報的,聯姻只不過是合作關係的鞏固或確認。明磊將來一定會信守諾言,感情的成分不多,主要是誠信,要是連范家都得不到好處,天下誰還會相信自己能從與明磊的合作中獲利。沒有大批追隨者的輔佐,希特勒狗屁不是,沒有利益的誘惑,又有多少人會為了理想而追隨明磊呢?當然,這些是不能說得**裸的,一定要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溫情脈脈的外衣,這些可以說是中國特色。這些,明磊明白,范秉齋明白,看來範文祺還是不明白。

明磊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范秉齋,范秉齋理解地一笑,明磊煞有介事地應付著範文祺,最後連明磊也分不清是真還是假了。想起一句哲言:政治家相信白的就是黑的,只因為他是那樣說的。明磊不愧是酒精考驗的戰士,經過三個月的磨鍊,就迅速成長起來,終於在政治上有所突破,達到登堂入室的境界了。但明磊告誡自己,這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今後的路還很長很長。

當書房的表演告一段落,明磊就跟著范氏父子來到內宅,一場家宴正等著他們呢!

明磊是頭一次有機會進內宅,裡面走動的丫鬟、侍妾個個花枝招展,明磊不知深淺,不敢隨便張望,默**著非禮勿視,徑直走到內宅的廳堂。再次見到了范秉齋的正室劉夫人,明磊對她行了晚輩的見面之禮。劉夫人笑眯眯地看著明磊,真應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的俗話。劉氏身後還有四位如夫人,原來二小姐是四姨娘所生,這位真正的丈母娘卻反倒向明磊行禮,稱呼他妹夫。(古時女子講究三從,稱呼從子;周明磊是長子範文祺的妹夫,稱呼由此而來。)接著,另外幾位如夫人也過來與明磊見禮,明磊一一還禮,特意打量了一下五姨娘,也就二十歲上下,果然如花似玉,纖細的身材,果然掙蹦起來難是大管家范守仁的對手。

明磊知道這是范秉齋的寵愛,飛快地收回眼光,和著眾人到餐桌前落座。劉夫人瞅著明磊,滿眼的歡喜,笑著說:

「長纓的故事最是有趣,籠中豬的故事我們聽一次樂一次。」

范秉齋上來打斷道:「長纓已經是四品官員了,再這麼叫,讓人家笑話,也該起個別號了。」

範文祺是早就習慣了明磊老是在常識問題上象一個白丁一樣蠢笨,父親說長纓這是大智若愚,閻爾梅和範文祺深以為然。現在,又見明磊一臉的茫然,範文祺也不以為怪,連忙向明磊解釋原委。

原來一至明代,人們尤看重別號,一登仕途,就不再稱字了,即使稱字,也只稱一字,下面用翁、老承之,稚子幼生,也無不如此稱呼。民間諺語,說士人一做官,就「改個號,娶個小。」

明磊於是笑著問範文祺:

「我的大舅哥,別號是不是前年就想好了?」

誰知,範文祺竟不以為意,答道:

「本來,幾年前,我就想好了,從揚州化來,就叫清揚。但,現在看,有揚清之意,便改叫頡剛,如何。」

明磊心裡話,還頡剛呢,太過掉書袋了,但范秉齋都沒有表示,自己有什麼好說的,靈機一動,明磊也想到一個別號。「范頡剛,果然不錯。我也想好一個,璞玉麒麟,就叫周璞麟吧。」此話一出,眾人連聲叫好。

飯桌之上,一時間其樂融融。幾位年長的夫人,對明磊格外照顧,明磊還真有了家的感覺。於是,明磊放開酒量,展開攻勢,頻頻向范秉齋和範文祺敬酒,喝得範文祺迷糊了,長纓、璞麟的亂叫,連連被罰酒,最後,不省人事了事。范秉齋也喝多了,實在抵擋不住,竟遣人把二小姐範文霆換來,替他向明磊勸酒。

明磊和範文霆要是如情侶般地站在一起絕對是太滑稽了。古代的人壽命短,故而早熟。男女的婚齡,下線是16歲、14歲,男子未及16歲,女子未及14歲成婚,成為「先時」。上線是25歲、20歲,男子25歲以上,女子20歲以上尚未成婚,就是「過時」。明磊本來就已經二十五了,再按照虛歲,生生變成了二十六的大齡鰥夫。而對面的小女孩才八歲,明磊想著,頭不禁大了起來。

不過霆兒卻已是美人坯子。天使般的小臉蛋,一雙杏眼兒已經美顧妙盼,長長的睫毛,眉毛彎彎彷彿新月,鼻子挺直,嘴唇紅潤,一身鮮亮的衣裙,最有意思的是,孩子已經懂事了,和明磊的眼光一碰,她的臉上立刻飛起兩片紅暈。明磊也是喝多了,順手就抱起霆兒,放到自己腿上,捏了捏要滴出水來的嫩臉蛋,親了親額頭,「乖,叔叔帶著買玩具去」的話還好沒說出來,就感到周圍有一層殺氣。四下踅摸,劉夫人和幾位姨娘的臉色都不大好了,明磊急忙求助地看看范秉齋,老爺子還好給他個台階,明磊急忙就坡下驢。

於是,好好一場家宴,就這麼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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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申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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