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七章
呂老爺在前面輕車熟路,豆花跟在後面跌跌撞撞。來到一個出口,發現洞口已有人堵在了那裡,呂老爺又折返回來,狐疑地看著眼前的豆花,好像剛剛認識她一樣。
呂老爺掂著手槍,槍管指著豆花,聲音陰沉地說:「說,是不是你走漏的風聲?」
豆花雙腿打顫,渾身發抖。她顫抖著聲音,帶上了哭腔,說:「老,老爺,豆花只想跟著您逃命,不知道您說甚麼呢?」
呂老爺目露凶光,「哼」了一聲,惡聲惡氣地說:「諒你也不敢,原路回去!」
豆花「撲通」跪在老爺面前,哀求道:「老爺,求您帶上我吧,我真的很害怕!今生今世,豆花就想跟著您!」
呂老爺仍然看著豆花,不知道她說的是人話鬼話,但他不再說話,不知道從哪裡拿出幾管炸藥來,綁在豆花的腰上,說:「老老實實跟著。」
豆花顯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危險,此時,她完全可以逃命。但貪生怕死不是她的本性,她就是一隻不怕死的牛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得跟緊了呂德仁,等待著貨郎哥們的到來。必要的時候,她得衝上前去,即使與姓呂的拼個魚死網破,也不能再讓她逃走。
呂德仁當然不是被豆花的求情所打動,而是覺得,有豆花在,也正好當個人質。他知道解放軍的政策,決不會損害老百姓的利益,置老百姓的生命於不顧。
呂德仁在前,豆花緊隨其後,向另外的洞口走去。
果然是狡兔三窟,地道的出口不只那一個,走著走著,就到了一處荒郊野外,這裡有一個隱蔽的出口,洞口長滿了雜草,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那裡還有一個洞口。
洞外是一塊不大的塬地,地面上綠草叢生,有一片不知名的野花,正在蓬蓬勃勃地開放。有鳥兒在林間歌唱,有螞蟻在花中蹦躂。
這塊塬上三面環山,一面臨水,真的是一個幽靜的去處。臨水的那一面,是一處懸崖峭壁,下面就是滔滔不絕地怒吼著的黃河。
呂老爺本以為逃脫了追捕,撿回了一條小命,自鳴得意,左手摸著下巴,過來扯開豆花的肚兜,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他已躲過一劫,剛才沒有吃好,在這人不知鬼不覺的幽靜的場所,再慢慢享用他的美食,等待著風聲過去。
然而,他高興的太早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隊人馬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貨郎哥、黑老蔡、小啞巴,甚至還有二棒,都在隊伍裡邊,他們是尋著豆花留下的記號追到這裡的。
貨郎哥們迅速佔據了有利地形,從三面把呂德仁圍了起來。
呂德仁這叫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剛剛還沾沾自喜,以為只有自己知道這個地方。哪想到解放軍如神兵天降,他瞬間就成了瓮中之鱉。
呂德仁見勢不妙,一把把豆花攬進懷裡,眼露凶光,槍口指住了她的腦袋,冷笑著剝掉豆花的襖子,把她腰間的炸藥暴露在貨郎哥們的面前,然後一個手指套在拉環上。又用拿槍的那隻手解開了自己的上衣,他的身上,也綁著炸藥。
貨郎哥們都愣住了,形勢轉折太過突然,豆花的安全不能忽視。雙方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僵在了那裡。
豆花假裝特別害怕,渾身哆嗦著,哀求道:「老,老爺,您可千萬別害了豆花,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他們都還等著我拿錢回去吃飯呢。噢,對了老爺,您都兩月沒發工資給我了。」
呂德仁焦燥地說:「閉嘴,老老實實待著。告訴他們,退下去。」
豆花忙沖著貨郎哥們說:「長官,官爺,老爺可是好人哪,求你們放過老爺吧。」
嘴上這樣說著,卻在尋找著機會。
豆花現在是最危險的,稍有不慎,她身上的炸藥就有可能被引爆,後果將是不堪設想。
貨郎哥命令他的人手,誰都不能輕舉妄動。他和呂老爺談判,說:「呂德仁,放下你的武器,從此改邪歸正,我們會給你一條出路的。」
呂德仁「哼」了一聲,說:「你以為我是三歲的娃娃,我雙手沾滿了共產黨人的鮮血,你們會放我一條生路?連我自己都沒有想過。」
貨郎哥又說:「你放開這位老鄉,讓我來來頂替她。」
呂老爺又一聲"哼",說:"別開玩笑了,你任為民的本事誰不知道,快別枉費心機耍花招了,趕緊讓你的隊伍離開這裡,否則……"
一邊說著,一邊押上豆花一點一點地靠近懸崖邊上。那裡有一條隱蔽的羊腸小道,直通到河面。河面上漂著一條羊皮筏子,原來他早就為自己準備好了後路。
貨郎哥命令所有人原地不動,他扔掉手中的槍,豆花們往後退一步,他往前攆一步。現在她最擔心的是豆花的安全,她們每往後退一步,他的心就要往起提一截。
到了懸崖邊上,眼看著呂德仁押著豆花就要往河面下去,隊伍里的二棒著急了,忘了首長剛才的命令,聲嘶力竭地叫了一聲:「嫂子——」。
呂德仁愣怔了一下,馬上就明白過來,果然是這個婆姨!他現在腸子都悔青了,自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居然讓這個婆姨耍了一回,敗在了她的手上。
冒失鬼二棒的這一聲喊,可把貨郎哥嚇得不輕,但同時也分散了呂德仁的注意力,他心中後悔,腳下稍微趔趄了一下,拉著炸藥引線的手鬆開了拉環。
貨郎哥瞅准了這個機會,說時遲,那時快,一個猛虎下山撲過去,把豆花推出丈把遠,自己抱著呂德仁,跳下懸崖,一頭扎進了黃河裡頭。
然後傳來「轟隆」一聲巨響,水面上冒出了一朵大大的血花,翻卷了幾下,隨即就被河水捲走。
黃河咆哮著,翻滾著,發出雷霆般的怒吼,浩浩殤殤,一路呼嘯,奔向遠方。
豆花站在岸上,看著那滾滾的黃河水,腦子裡一片空白。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快的讓人猝不及防,剛才還活生生的一個人,突然間就融入了黃土,融入了黃河,化作了一片水花,與黃河水一道,走向了遠方。
戰士們齊齊地站在岸上,沖著天空放槍。槍聲響成一片,表達著對反動派惡勢力的憤怒,表達著對英雄的敬仰!
貨郎哥走了,走的乾乾淨淨,走的驚天動地。他已化作一抔泥土,嵌入黃土高原,他已變成一粒水珠,回歸黃河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