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丑

1 阿丑

時光荏苒,輕輕的黑了木耳,淡淡的紫了葡萄,瞧瞧的軟了香蕉,轉瞬之間二十年過去了。

雨後傍晚,天空已經綴上了幾顆星星,映襯著藍黑色的夜幕,乾淨如洗。微風輕輕拂過,帶著些許清涼,遊走在逐漸喧囂的街頭巷尾。

華夏國遼東市城東郊區古董街,和它的名字一樣,這是條很古董的街道。從牆壁的水泥和石灰里能聞到上個世紀泥水匠的汗臭味,家家門前都有一條水溝,因為沒有下水管道,所有的生活用水和雨水都參雜混合在水溝里,泛著白沫流淌過每一戶人家。

阿丑坐在小雜貨鋪里,一邊玩著《尾行3》,一邊用IE下載著東洋大片。

「媽的,真他娘的無聊!」阿丑氣哼哼地罵道。聽著雜貨鋪裡間屋子裡傳來「嘩啦嘩啦」地麻將聲音,他更是一陣沒來由的心煩,氣不打一處來。他猛抽幾口僅僅剩下過濾嘴的煙頭,然後用力地按在煙灰缸里捻成個球球。

阿丑是小名,他的大號叫做李俊,和梁山好漢混江龍同名。他始終就是沒有搞清楚自己的父母給他起了個李俊的名字之後,為什麼還要叫他阿丑呢?

他抻著懶腰,慢悠悠地退出了遊戲,看看下載的小電影還差百分之三十!晃晃腦袋覺得無所事事,無奈地摸出一根煙,點燃后插在鼻孔里,閉上眼睛深吸一口,從嘴裡吐出一個個煙圈,噴在電腦屏幕上,然後把腳搭在電腦桌上閉目養神。

「李記雜貨」的招牌上的霓虹燈線已經壞掉了大半,只剩下幾個偏旁部首還在堅持閃爍著五色的光彩。

在古董街里的店鋪沒有幾家是新開的,最後一個還要追溯到十八年前夏天開張的水洗店。阿丑家的雜貨鋪是從他爺爺手中傳下來的,他爺爺有一種地主情懷,總是喜歡收購鋪子旁邊的房屋。當阿丑的父親接過雜貨鋪的時候,也繼承了他爺爺的愛好,在阿丑十二歲那年,他父親終於拿到了整條衚衕的房屋產權證,於是他母親順理成章的當上了包租婆。

阿丑只讀了個中專,算是混到畢業證。當他出去找工作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原來什麼都不會,幾年中專下來知識學問沒學多少,只是養了一副好身板。幸虧他老爸老媽愛好搓麻,把雜貨鋪交給他看管。不然的話,阿丑只能去勞務市場搬磚了。

兩道刺目的車燈遠遠地照進這個窄仄的巷道,車子是一輛林肯商務車。由於車身比較寬大,在幾十年的老巷子里行走有點困難。幾聲低沉的喇叭聲之後便停在了阿丑家的店前。

一個年齡約在二十六七歲的司機走下車,跳過店門口的積水,使勁跺跺腳甩掉鞋幫上沾的泥水,敲敲玻璃道:「小兄弟,請問這裡是古董街么?」

阿丑眯縫著眼睛,看看走進來的這個人,心想:靠!人沒我帥,穿得倒是不賴啊!他娘地這一身行頭下來怎麼也得小一萬塊錢啊!他揉揉眼睛把鼻子里的煙拔出來捏在手指間,哼哈地回答:「嗯,差不多吧!你要買點什麼?」

司機笑道:「呵呵,小兄弟,我不買東西。我們是來找一個叫做西堯先生的大師。」

「哦,找人啊?西堯先生?」阿丑扯著長音,看著那司機一臉期待表情,又閉上了眼睛。「不知道,沒見過什麼大師!要是都來我家店裡找人,那我還做生意不了,乾脆開店專門指路算了!」

司機一愣,隨即恍然一笑,拍拍額頭道:「看我這記性,一出門就忘記帶煙。」微笑著從褲子里掏出錢包,抽出兩張百元鈔票,「小兄弟,隨便來包煙,剩下的算哥哥請你吃冷飲。」

阿丑睜開一隻眼,瞄著那兩百元錢,把腳放在地上,坐直了身子。「呵呵,哥們真開事!就沖你這一點,今天肯定能如願以償,心想事成!」

那司機點點頭道:「多謝小兄弟了,不知道那西堯先生在什麼地方啊?」

阿丑拿起那兩張鈔票在燈下晃了晃,乜斜著眼道:「出門左拐,最裡面的那間小屋子就是了。」

那司機連勝道謝,轉身要走又被阿丑叫住了,不解地問道:「小兄弟,還有事么?」

阿丑從身後貨架子上拿起一盒中華丟給司機,又撿起一個大果凍扔過去,「他家有條狗,賊凶!專咬男人,而且是往褲襠上狠命地咬。不論你喂什麼都不吃,我就沒見過這樣的狗。不吃骨頭和肉,專門吃果凍。真他媽邪門!你去的時候小心點。還有,告訴你一聲,被那狗咬過的人多去了,你那二百塊錢真沒百花!」

司機接過煙和果凍,又從錢包里掏出兩張鈔票,用那盒中華煙壓在櫃檯上,然後兩根手指在上面敲敲,道:「小兄弟,夠朋友。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幾回再見了,這點錢權當是哥哥今晚請你吃點宵夜吧!」

阿丑看著煙盒下面的錢和手裡的另外二百元,愣了一下。再抬頭時,那司機已經走出了雜貨鋪。他向外望去,只見那司機輕輕敲擊車窗,玻璃緩緩落下,司機同車裡的人交談幾句之後,車門打開。一個身材魁梧健壯、氣度不凡的老闆模樣的壯年男子走下車,先是朝阿丑點點頭,然後向左邊的巷子走去。

司機跟在後面,也向阿丑頷首致意。阿丑倒是有些土包子了,搔搔頭皮憨憨地傻笑,心道:這傢伙八成是有來頭。西堯恐怕是要賺一筆的了。不行,明天加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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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小巷只有一米多寬,但是卻很深,路很長。只有在盡頭出有一盞昏黃的燈,遠遠照來,根本看不清腳下的狀況。

破陋的房檐還在瀝瀝地滴著水珠,「滴答滴答」的迴音在這小巷裡漣漪般地傳盪著,一種遠離喧囂的安詳靜逸,從兩個人的心中升起。

司機看看前路,道:「姚總,還是我在前面吧……」

那姚總一擺手,「不必了,二海。有些路總是要自己走的,到了黃泉之後那碗孟婆湯還是要我自己喝的!」大踏步向前邁去,一雙義大利皮鞋踩得腳下的雨水和淤泥嘩嘩直響。

司機二海默然,垂手跟隨在後面。

在巷口處看那燈,似乎有幾十米遠。姚總和二海走了大約五十米的時候,燈還是那麼遠,彷彿自己是在原地踏步,根本沒動過。

「這……」姚總遲疑地放緩了腳步,「有點不對勁啊?」

司機二海馬上閃身擋在姚總身前,警惕地四處瞭望,周圍都是一片朦朧的黑暗,唯一顯眼的就是那盞孤燈。「是有點不太對勁。那燈好像是和我們一起移動,我們走,它也在動。」

這時,巷口處傳來阿丑那破鑼嗓子,「別看那燈,一直朝前走。遇見那傻B狗的時候就到地方了。別忘了給它果凍。哥們,記住,你那幾張鈔票沒白花……」

聽完阿丑的話,姚總拍拍二海的肩膀,「走吧。」二海鬆口氣,踩著泥水走著。

在不去看那盞半死不活的燈之後,姚總忽然發現其實這條窄巷裡也是有光亮的。這條衚衕的房屋低矮簡陋,地面上每隔大概十米遠就有一個積水的小槽,已經快被房檐滴水積滿了的水面上粼粼波動反折著月光,就像是快要褪盡顏色的路標一樣,只是十分的微弱。

他似乎有點懂了,心頭頓時明悟起來。那燈,只是一個表象,用來迷惑和擾亂人心的。若是以燈為標尺的話,就會陷入誤區,曲折迂迴翻轉難行。

姚總心情愉悅起來,多日的憂煩燥郁也減退不少。他甚至有點敬佩那燈主人的睿智和通達,在這樣一個幽困的街巷,居然能用一盞昏燈,化解他人的困頓,當為大師賢士。看來自己將不虛此行。

「汪——」一聲沉悶雄渾的犬吠,徹底粉碎了之前種種祥和安靜,低沉的吼叫如同荒野虎嘯熊嗥一般穿透夜空。

一隻薩摩耶犬擋在兩人身前,兩支長長地獠牙掛著口涎,兇狠地向姚總和二海低低咆哮。

令兩人費解的是,薩摩耶一般都是白色的寵物犬,頑皮可愛。而這隻薩摩耶卻是渾身漆黑如墨,連一絲白毛都沒有,巨大的頭部和藏獒相差無幾,若不是從外形上能看出來的確是一隻薩摩耶來,姚總險些認為這是一隻藏獒或者是巨狼。

看到姚總有點驚慌,二海馬上掏出阿丑給的那個大果凍,疾拋過去。

說來也怪,那黑色薩摩耶一躍而起,大嘴叼住果凍,用殷紅的舌頭不住舔舐,再也不理會二人。

姚總和二海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和驚詫。

兩人繞過黑狗,來到門前。姚總發現那門上居然有一支門環,而且是那種純銅鎏金的,樣式古樸清奇,從斑駁的印痕和銅綠上看,至少是明清時的東西。他用手撫弄好大一會功夫,才輕輕地叩響。

門環和銅板相觸發出悅耳的金屬聲音,清脆剔透,屋內傳出一個略帶滄桑的音調。

「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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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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