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出乎意料

6 出乎意料

趙無奢和趙桓風滿眼都是山谷中猶如螞蟻一般的乾屍,嘴裡噝噝地倒抽著冷氣。

趙家弟子都會有專門的長老教授武道,但是不允許他們習練其他門派的道法。這裡面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怕趙家功夫外傳;二是怕學藝不精墮了趙家的名聲。

平日里,趙無奢和趙桓風兩人聽族中長老和友人說起過深山野嶺的鬼魅妖邪,但也只是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他們並不精通此道。

趙桓風望著那些醜陋的乾屍,胃裡一陣翻騰,他用手背緊緊地壓在嘴唇上,劇烈地咳嗽起來。「我看……我們還是……等一會兒吧……」他開始打上了退堂鼓,這些東西要比博物館里的木乃伊噁心一萬倍,離著老遠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道。

趙無奢也沒有預料到山谷中會是這樣的情勢,作為一個世家子弟,最講究的就是氣度風範,遠離一切粗鄙醜陋的事物,這些會移動的屍體簡直是他們天生的剋星,讓他痛苦地皺著眉頭。

「咳咳……大哥,你倒是說話啊……我們該……」趙桓風用一條噴過迪奧香水的手帕捂住口鼻,那是他用來擦鞋的,但是這種情況下他也顧不得許多了。

趙無奢扭動幾下手腕,說道:「如果換成是趙平原和趙康利在這裡,你說他們會怎麼做?」

「呃……」趙桓風一呆,隨即說道:「趙平原那傢伙嘛……我不知道,但是趙康利天生的賤命,我想他肯定是會衝上去的。」

趙無奢點點頭,「那你認為我們比趙康利差么?」

趙桓風嘟囔道:「我明白大哥的意思,不過……」他一指山谷中密密麻麻的乾屍,「媽的,實在是太噁心了……」

「是有點噁心,但是這也是我們最好的機會,如果錯過的話,恐怕就要被趙平原佔得先機了,他一向潔身自好,在男女之事方面可以說是純潔的像一張白紙,比你我要乾淨得太多。」趙無奢說道。

趙桓風無奈道:「可是我們連武器都沒有,怎麼幫忙?」

趙無奢把拳頭攥得關節爆響,「就用這雙拳頭,打出一片我們的江山!」

聽大哥說得慷慨激昂,趙桓風只得一咬牙,隨著趙無奢一同奔下山谷。

他們恰好是沿著剛才施離和蘇瑤殺出來的一條通道衝進山谷,這條通道上布滿了乾屍殘碎的骨骸,凌亂地在草地上支叉著,把後面擁擠上來的乾屍絆倒了一大片,幾隻乾屍糾纏在一起,卻無論如何也爬不起來。

無數屍蟲從這隻乾屍的身體爬到另一隻乾屍的身體上,帶著惡臭和黏液,讓趙桓風拚命地閃躲,但是數量太多,終究還是被他踩破了背後的硬殼,沾染了一腳碧磷磷的汁水。

不光是屍蟲,空中撲棱翅膀的屍蟻也像一群沒頭蒼蠅一樣圍繞著他,和馬蜂大小相仿的肚子不停蠕動著,想在趙桓風的身上產下延續後代的卵。他有點心疼地脫下皮衣,在頭上揮打著,緊緊跟在趙無奢身後發足狂奔,徑直跑到施離和蘇瑤身邊。

此時蘇瑤和施離周圍慢慢地籠罩上一層淡紫色的光霧,空氣中散發著微微的寒意。

趙無奢扯下兩隻衣袖,包在手上,一拳把蘇瑤身邊的一隻乾屍砸倒,說道:「二位仙子,我們來襄助一臂之力!」

施離和蘇瑤這次是奉師尊之命來到奉京城,給趙家老夫人恭祝壽誕,另外是想讓蘇瑤散散心,解開心中煩憂。素心門中一向有外嫁世家子弟的習慣,蘇瑤的師尊此舉亦是要讓她在正式場合露面,覓得金龜婿。

趙家老夫人也是素心門中人,不過是外門弟子,習練的是養顏調息法門。由於她嫁到趙家生下趙武靈之後,母憑子貴,素心門也對她另眼相待,禮遇尤甚。

這樣一來,蘇瑤和施離也算上是趙老夫人的半個娘家人。加上她們貌似天仙,一副清麗脫俗的風骨,深得老夫人的喜愛,為此還專門在趙家祖祠外設下隆重的素宴招待兩人。

這也是趙武靈的刻意而為,他高調為蘇瑤和施離接風,目的就是為了彰顯趙家與素心門之間已經結成某種聯盟,給燕家施加壓力。老夫人的壽宴一過,很多年輕人都借著各種由頭賴在趙家不走,原因只有一個,施離和蘇瑤實在是太漂亮了。

在趙家盤桓幾日之後,二女便受不了趙桓風和其他賓朋的糾纏騷擾。尤其是蘇瑤,她生性淡雅,從內心裡厭惡這種風流紈絝,最近蘇瑤情緒還十分不穩定,一見到這些涎著臉獻殷勤的男人就莫名其妙的心煩。

這兩天,蘇瑤和施離就一直躲在遼河邊,若不是昨晚上被邪僧一鬧,她們可能就已經離開奉京城了。

趙無奢發現二女不辭而別之後,再也坐不住了,便派了很多人尋找。現在趙家能和他抗衡的只有趙平原,平心而論,趙無奢並沒有比趙平原出色多少,甚至在很多方面都略遜於他。

趙無奢唯一佔優勢的地方就是他是趙家家主嫡子的身份,拋開這個因素,他連四成的希望都沒有。所以他才要不遺餘力地同素心門拉扯上關係,哪怕是自己不成功,也不能讓趙平原佔了先機。

施離從趙無奢和趙桓風從山坡上露頭時就發現了他們倆,其實她並不討厭趙無奢,這個男人文質彬彬,舉手投足之間頗有大家風範,對自己也很體貼細心,倒是很符合師尊口中的那種託付終身之人。

施離朝趙無奢微微點頭,桃木劍劍柄向一隻乾屍頭上一頓,那乾屍的骷髏頭便縮進胸腔之內,兩手扯住頭上稀疏的毛髮向上拉扯,想要把頭拔出來。

趙桓風眼尖,一腳踢在那乾屍的胸骨上,將它踹出十米開外,然後抱住肩膀,不住打冷顫,說道:「怎麼……這麼冷?」

紫冰真氣是女子習練的功法,其理屬於陰柔至寒,能限制一定範圍內的生物移動,只是頗為消耗體力,一般都是配合法陣施用。

施離瞟了一眼趙桓風,說道:「趙公子,這裡可不是你花天酒地的場所,少有一點差池,我們恐怕就再也回不去了……」她的聲音似乎比周圍的空氣還要冷上幾分。

趙無奢揮拳砸倒一隻乾屍,笑道:「施仙子太小看我們兄弟了,雖然趙家不曾修習過道術,但是也未必就怕了這小小的乾屍。」

施離冷冷一笑,不再說話,縱到蘇瑤身後,同她肩背靠在一起,急速運轉紫冰法訣,使周圍空氣中的紫色氣息更加凝重。

趙桓風躲在趙無奢邊上,伸腳把落單的乾屍踢倒。他倒不是害怕,只是覺得乾屍太噁心,輕輕動彈一下,灰土和腐肉就噗噗地掉落下來。

有了趙氏兄弟的加入,蘇瑤和施離清理乾屍的速度慢慢地加快,漸漸地追趕上了邪僧和西堯。隨著紫冰真氣擴散開去,影響了乾屍的動作和速度,她們更是如魚得水,就連那些骨架高大健碩的乾屍也被輕易地打倒。

邪僧趁著空閑,猛灌了兩口酒,對著西堯大喊道:「小兄弟!看到沒有,人家素心門的小娘們找來野漢子幫忙,咱們恐怕是要輸了!」他說話從來都不留口德,半點也不像是禪宗嫡傳弟子,倒像是山野中的潑皮流氓。

西堯袍袖一振,頭上馬尾如流蘇般飄揚在空中,微笑道:「輸了又怎樣?」

邪僧大手一拍禿頭,哈哈大笑道:「對,對!剛剛都說好的,就算我們輸了,那個小娘們也要給你當老婆,哈哈哈哈哈!這樣一來,我們反倒是賺了……不虧!不虧!」

和邪僧在一起,西堯突然想起了阿丑,不知道那個膽小如鼠卻又無比勇敢的活死人現在在什麼地方。

邪僧的話傳到這邊四個人的耳朵里,趙氏兄弟一怔,都把驚詫的目光投向施離和蘇瑤,不明白那禿驢話中的意味。

趙無奢從這幾日的言行中大致清楚了她們倆在素心門的地位,蘇瑤雖然長得漂亮,但是少言寡語,不善交際。施離則是開朗大方,恐怕在師門中也是佼佼者,應該為掌門青睞。

趙無奢在背後同弟弟有過交涉,他想追求施離,而這下也正中趙桓風下懷,蘇瑤的美貌早就讓他垂涎三尺,巴不得哥哥放自己一馬。

施離被看得臉上一紅,忍不住想反駁幾句,這時蘇瑤卻湊到施離耳邊,低低說道:「師姐,我想走……」

施離從蘇瑤的目光里能感受到她的哀苦,心頭一顫,柔聲道:「師妹,你別聽那臭和尚胡言亂語,等我們贏了之後,師姐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師姐……我實在是不想再待下去了,我……」蘇瑤悄悄地把眼神在西堯身上停留一下,「我和他已經沒有瓜葛了,此事以後也不要再提。」

此刻的蘇瑤,就像是一直迷路的小鹿,分辨不出東南西北,混淆了歸家的方向。施離雖然不知道她和西堯之間倒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也能從蘇瑤躲閃的眼神中明白她的心意。

一個動了情的少女,連呼吸都充滿了羞澀。

施離隨著她的目光也望向西堯,在心中暗自嘆息一聲。那個身體單薄的少年在乾屍群中左突右撞,手上白芒一道道的閃過,映襯著漆黑的道袍,顯得說不出的落寞。

只一眼,施離就看出西堯並不是能託付終生之人,因為他頭上飄搖的馬尾已經展示了西堯的內心,他是不一個可以被感情牽絆住的男人。

施離又轉身看看正慢慢向蘇瑤靠近的趙桓風,微微搖頭,說道:「師妹……」剛說了兩個字便戛然而止,定定地看著遠處山坡。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山坡上所有的乾屍都停下了動作,空中的屍蟻也像喪失了飛舞的能力,紛紛墜落到草叢中。

天幕上那輪圓月也蒙上了一層昏黃的色彩,山谷中剎那間充滿了詭異的味道。

趙無奢和趙桓風兄弟不明所以,看著施離滿面嚴霜,隱隱感到形勢有了新的變化。邪僧和西堯也是如臨大敵,屏住呼吸嚴陣以待。

「嗷……」一聲嘶吼驚破了沉寂,整個地面都似乎顫動起來。

乾屍那隻剩下骨皮的臉上居然也顯出了驚懼的表情,齊刷刷地俯下身子,用指骨刨挖草地,隨後將身子擠到泥土之中。遍地屍蟲也沿著乾屍挖出的坑洞,爭先恐後地向地下鑽去。

「嗷……」又是一聲野獸般的吼叫傳出,對面山坡上一棵粗大的樹榦從中斷裂,巨大的樹冠傾倒在地。深埋在地下的樹根被一股大力一下下地擠出來,虯結如八爪魚般的樹根帶著潮濕的泥土滾到山腳下。

兩隻粗壯的手臂從樹坑中探出來,向下大力一按,一個碧幽幽的身體出現在眾人眼中。

這是一具高大魁梧的屍體,骨骼外面包裹著一層血肉,但是卻沒有皮膚,根根血管盤繞在身體表面,從胸腔里還能看到一顆劇烈跳動的心臟。它沒有眼睛,深陷的眼窩裡閃爍著兩道磷火,一條長長的舌頭從殘破的下頜里垂了下來,不住地彎挑著,像一隻扭動的蚯蚓。

「屍王!」

邪僧愁眉苦臉地叫道,抄起腰間的酒葫蘆咕嚕咕嚕地大口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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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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