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只是也許
翌日一大早,晨曦剛露,她有些睡不踏實,起身去到院子中。只見偃於秋早就醒了,正在辛勤地練功。
「你還挺早。」她打了個哈欠,斜靠在房樑上,向偃於秋說道。
偃於秋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停下手中的動作,朝她問好,順便還問了一句,「姐姐,我這幾天在練功的時候總覺得身體不太平衡,堅持不了多久就歪歪扭扭的,不知是怎麼回事。」
她仔細地瞧了一下偃於秋的姿勢,「下盤不夠穩,你還是練少了。」
偃於秋痛苦萬分地哀嚎了一聲,以為自己這段日子以來已經夠刻苦了,沒想到學了幾個新招數之後又顯露出了缺陷。
她便開始指導偃於秋如何精進,兩人迎著朝陽又練了一個時辰。
這時,玉茗出門去做飯,冬青也隨著出了門來,站在偃於秋的旁邊,高聲讚歎道:「嚯,你小子可以啊,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沒想到,你這麼晚開始學武,也一點不遜色啊!」
偃於秋被冬青這樣一誇,臉都有些紅了,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回道:「前輩謬讚了,還是姐姐和溫大哥教得好。」
她伸手敲了一下偃於秋的腦袋,「專心練功,前輩客套地誇你一句,你就找不著北了。」
冬青也趕緊捂住嘴,感慨道:「哎呀,怪我怪我,多嘴。」
沒過一會兒,桑榆也醒了,伸著懶腰朝他們走來,一邊還輕聲嘟囔著,「這小子天還沒亮就起了,害得我也沒睡好。」
偃於秋又抱歉地回了一句,「我吵醒你了嗎桑大哥,對不住。」
她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桑榆,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昨日冬青所說之事,猶豫著皺起了眉頭。
桑榆也瞥了她一眼,踱步到她的身旁,壓低了聲音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去?」
她雖然還沒想好怎麼同桑榆講述,但下意識地拒絕道:「你就待在這裡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桑榆那本來眯著的雙眼一下子瞪大了,聲音也洪亮了許多,「那怎麼行!何況你一個人怎麼帶著溫葉庭一起啊,他雖然瘦削,但也不輕。」
偃於秋聽到桑榆這麼說,好似也聽懂了他們在說什麼,急得功也不練了,小跑到她面前,祈求道:「姐姐,從碧城出發時說好了我們要一起的。」
她心不在焉地回道:「我們不是一起到了安鄉嗎?接下來的路,我自己就可以了。」
冬青知道她這樣說是因為什麼,定是昨日自己告訴過她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她害怕帶上他們一起,到時候不僅她自己有危險,恐怕還會將這兩個人也搭進去。
既然是自己挑起來的,也要自己來收尾。
於是冬青咳了幾聲,開口道:「好了好了,我和花間一起去,不說別的,我可比你們這兩個毛頭小子有用多了。你們就安心留在這裡,要是有什麼意外,還有人幫忙喊救兵,不是挺好的嗎?」
她不可思議地回過頭來看著冬青,她也明白冬青這樣做是為了什麼,但眼下又沒辦法直說,只是用眼神示意他不要。
但冬青也下定決心了,朝著她堅定地點了點頭。
另外兩人聽到冬青這樣說,也不好再強行跟隨著,都怕自己去了也是添亂。
偃於秋鼓起腮幫子,顯得很憋屈,可還是關切地問了一句,「那你們何時出發?到時……又怎麼聯繫我們?」
冬青拍拍偃於秋的肩膀,「吃了飯就走。至於怎麼聯繫,我們族人有自己的方式,她們會懂的。」
說完冬青指了一下站在門口,一臉迷茫的夕顏。
夕顏這剛剛醒來,就看到幾個人在院子里滿臉愁容的樣子,還以為出了什麼事,但是又看不出來他們很焦急。
「怎麼了這是?」夕顏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問道。
「沒事,吃飯去吧,我餓了。」她輕描淡寫地說道,沒事雖然是假的,但餓了是真的。
眾人圍坐一堂開始進食,她大快朵頤起來,或許這也是她接下來的日子裡最後一頓正經飯了。
等吃完飯,她便想著先去簡單收拾一下,夕顏看她忙忙碌碌的樣子,開口問道:「你這是又要走?」
她一邊收拾著,一邊輕聲回道:「嗯,去找可以讓溫葉庭醒過來的人。」
夕顏聽到這話倒也不好再多問什麼,她明白對於溫葉庭,花間是什麼樣的情感,自己又怎麼能再去阻攔。
她突然想起什麼,停頓了一下,低著頭向夕顏問道:「對了,我還沒來得及問你,朝顏……她是怎麼回事……」
她提起朝顏的名字,屋中的兩個人都頓時感覺到了傷痛,夕顏的眼睛在這個名字響起的那一刻就變得通紅了。
「姐姐是為了讓我們逃走……說來說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豫都的哪個混蛋讓人半路之中就來截殺我們,還剛好趁韋筠一走,他們就來了,就好像有人通風報信一樣。」
夕顏惡狠狠地罵了幾句,還不解氣,又跺了幾下腳。哪怕朝顏已經離開她一段時日了,可每當想起那天的場景,夕顏覺得還是歷歷在目。
她聽到這話,狐疑不解地追問道:「意思是,韋筠一和你們分開,那些所謂的官兵就圍堵了你們,而且對你們下死手?」
「沒錯,當時我們以為都是巧合,後來才反應過來,為什麼要等韋筠走了才動手,或許就是忌憚於韋筠的身份,又或許是擔心韋筠帶著的兵力較多沒有足夠的勝算。總之,要是韋筠死在了豫都,這秦都自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難怪……」她聽夕顏這樣一說,倒是明白了韋筠為何唯獨要通過戰爭這種極端的方式為朝顏報仇,乃是他知道,策劃這件事背後的人害怕這個。
夕顏見她深思熟慮的模樣,又欲言又止地說道:「還有件事……」
她看出來夕顏難以啟齒,於是拉著夕顏坐了下來,細聲撫慰道:「你說。」
「姐姐她……臨終前拜託我照顧好韋筠。」
夕顏說完這句話,小臉變得通紅,紅到了耳朵根。她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但是她心裡,一方面覺得不太妥當,一方面又覺得並不抗拒。
她聽到這句話也愣了一下,雖說朝顏同韋筠兩情相悅,她不想韋筠過於難過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但為什麼會讓夕顏去照顧韋筠呢?
一對雙生子,長得一模一樣,韋筠看到夕顏,難道不會想起朝顏嗎……
她想不明白為何朝顏要這麼叮囑夕顏,於是只得詢問夕顏道:「先不說朝顏她的想法,你是怎麼想的?」
她這一問,倒把夕顏的臉問得更紅了,好像被朝霞灼燒過的那般耀眼。
看到夕顏這個樣子,她覺得納悶,還想問點什麼,卻聽得花間的聲音,「石姑娘,不必問了,夕顏喜歡韋大哥。」
她情不自禁地「啊」出了聲,這一下嚇得夕顏連忙問道:「怎麼了?」
她連忙擺手,眨巴著眼睛,實在覺得意想不到。
夕顏鬆了口氣,鼓起了勇氣回答她方才的那個問題,「嗯,我怎麼想的不重要,關鍵是韋筠他……願意嗎……」
夕顏這樣一回答,她也明白了,看來夕顏糾結的點不在於自己是否能完成朝顏的遺願,而是在於韋筠是否能夠接受自己。
她想罷,自告奮勇道:「行,下次我見到他時問問。」
夕顏也被驚得「啊」了一聲,她沒想到要這麼直接地去詢問韋筠的想法,頓時覺得又害羞又擔憂。
她看夕顏低著頭不說話,趕緊解釋道:「哦哦,你放心,我不會這麼傻乎乎地問,我只是幫你打探一下。」
夕顏的神情這才放鬆下來,嘴角微微上揚,輕聲謝道:「花間,多謝你,現在我也只能跟你說這些了。」
她拍拍夕顏的手,隨後又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夕顏便識趣地走開了。
等夕顏的背影遠去,她這才同花間感慨道:「這男女之間的事可真複雜,按我這腦袋,屬實想不明白。」
花間笑了一下,緩緩回道:「夕顏也長大了。看來,朝顏作為夕顏的孿生姐姐,又是一手把夕顏拉扯大的人,應該很早就發現了夕顏的心思。只是夕顏一向大大咧咧的,又好面子,要不是朝顏臨終前這樣交代她,她恐怕永遠不會發現自己對韋筠的心意。許是朝顏想著自己既然已經無法陪伴韋大哥了,若是夕顏能夠代替她待在韋大哥的身邊,自己也算是知足了,安心了。」
「朝顏她……和你真像……」她按捺不住地說出了這句話,隨後又覺得失言了,連忙表明道,「啊,我的意思是,你們倆都很全心全意地愛著別人,哪怕這種愛需要成全。」
說罷,她更是覺得哪裡不對,自己如今這個立場不應該這樣說,正想給花間道歉,卻聽得花間率先說道:「石姑娘,沒關係,我明白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捏緊了自己的手掌,又好奇地問了一句,「那你說,韋筠他會願意嗎?」
「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他不願意。你還記得你曾經回憶過的歷史嗎?原本的歷史中,韋筠身邊沒有朝顏這個人,若是連朝顏對於他來說都不存在,那夕顏自然也不會存在才是。」
她聽花間這樣說也想起來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後又感慨萬千地說道:「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