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煞氣
金色的陽光照了進來，灑在牛二的身上，小小的他平靜地盤坐在地上，眼角似乎還在晶瑩地閃動著，往事難免勾起愁意。
思緒一點點回來，他渾身微微一顫，因為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經絡變粗了，而且不是一星半點的樣子。
因為剛才的注意力一直在丹田，又胡思亂想了一會所以並沒有發現。
當到引導真氣運轉於周身時牛二才發現不對勁，說是引導真氣運轉其實就是無聊時玩真氣而已——引導一絲丹田的真氣在體內「溜達」一圈后回到丹田，這個過程對真氣沒有任何影響，但會讓人產生一絲舒筋活絡后的輕鬆感。能引導的真氣量受經脈粗細韌性所限制，
當牛二像往常一樣遛真氣時，發現跟之前差不多的真氣量「溜達」完一圈的速度明顯變快了，稍一探究便發現了脈絡的變化，這讓他喜不自勝。
俗話說：「內真氣易，脈絡難鍛。」要知道脈絡越粗，能引導輸送的真氣量就越多，就好比是涓流跟江河的區別。
武修的脈絡是隨著年齡的增長緩慢成長的，直至弱冠桃李的年紀，脈絡便不再有大的變化，這是所有武修都避免不了的。因此想要更上一層樓必須在其停滯之前讓其得到異於常人的成長，通常來講這個過程不光需要耗費大量丹藥來刺激脈絡，而且還要忍受巨大的痛苦。
牛二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只不過他很容易就聯想到之前那股奇怪的真氣不受控制地在體內橫衝直撞，幾乎將全身脈絡攪亂。
「那股真氣應該就是乾娘說的煞氣了，難道跟那時它的搗亂有關？」他很難不把二者聯繫起來，因為除此以外自己也沒服用過什麼丹藥，更沒經歷過什麼了。
總之不管什麼原因牛二心裡還是一陣興奮，因為經脈變粗對修鍊有好處他還是知道的。
突然，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遮住了夕陽的餘暉，牛二睜開眼睛竟然是那個彭老頭兒，慌忙站了起來。
因為這幾天都是娘在照顧自己，他本以為這個高階武修小老頭兒不會再來了。此時再見到他心底莫名地湧出一股崇敬畏懼之情，再看他走道都費勁的模樣也只覺得可愛了
其實從牛二第一次知道外邊是盤山石階時，就覺得這小老頭不對勁了，但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是高階武修。
「我都知道了，你還在這裡裝……」牛二在心裡偷笑，卻又假裝問道：「老爺爺你不怕高嗎？爬上來這麼危險你還是讓別人來吧。」
彭老頭沒有答話，只是在門口簡單拾掇著。
「人家可是高階武修，不搭理我也很正常。」牛二聳了聳肩如此想著，便不再關注他了。
今天有了兩個重大發現，一是能夠瞬間凝化真氣，二是經絡粗了好幾圈，心情簡直美美噠，他蹦跳著來到桌邊喝了口水。
牛二並不知道，這兩件事如果傳出去整片大陸都將位置震顫，不光是事情本身駭人，更重要的是他才九歲，意味著今後有無限可能——包括突破高階巔峰。
喝口水的功夫他又開始自言自語了，又像是說給老頭聽：「也不知道葉子現在怎麼樣了，她還在生我的氣么？那天我實在是控制不了自己，當那股怪異的真氣再次聚攏時，我就覺得整個人像是不受控制了，完全處於一種瘋狂狀態當中，滿腦子就只剩下是復仇、殺人、復仇、殺人……而且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腦海中不斷提醒著，讓我盡情地發泄那股真氣，發泄出來就會非常舒服……」
這時一個顫巍巍的聲音傳來：「你說的那股真氣是煞氣。」
聲音如此之近，嚇得牛二一激靈，一轉身發現彭老頭兒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自己身後，端著碗的手抖了一下差點沒拿住。
他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果然是高階武修，走路都不帶聲的……」當然這只是他先入為主而已，畢竟走路不帶聲又不能說明厲害到那裡去。
牛二彷彿從老頭兒那眯成一條縫的眼睛里看到了有精光在閃爍，滿是皺紋的臉似笑非笑。他下意識地將另一隻手也抬起來，端碗變成了捧碗，挨緊桌子，就這麼靜了片刻，忽然腦袋抽風似地說：「來……來一口？」
老頭並沒有搭理他，繼續說道：「沒想到你小小年紀體內竟然真能凝化出煞氣……」他的聲音略顯激動。
沈凌其實已經告訴過牛二那股怪異的真氣是煞氣了，但也僅此而已，多的什麼也沒說。
牛二不禁佩服起乾娘，因為她提醒過自己這個小老頭會來給自己解惑，顯然就是現在了，也是他裝作一副什麼都不懂的樣子驚呼道：「煞氣？」
彭老頭直接盤腿坐在了地上，同時示意牛二也坐下，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雖顯蒼老卻不再顫抖，而是中氣十足：「那日三小子將你帶回來說在你身上似乎看到了一層淡淡的煞氣，當時連我都異常震驚。你知道么，有多少武修窮極一生都想修成煞氣，但成功者寥寥無幾，『煞氣之修，其難也甚……絕人道，斷輪迴乃不二法門，天之所選，大都經此劫難……凝化煞精之際則半步仙矣』。聽懂么？這是古書上秘載的，要想修出煞氣是需要『絕人道，斷輪迴』的……」
牛二心裡一驚：「成仙竟要滅絕人性，斬斷輪迴？仙人不應該是心懷慈悲，普渡眾生么？如此駭人，不遭天譴反而能成仙，怎麼會這樣……道心，只是說說么？」
「所以說，任誰都不會相信一個看上去天真無邪的小孩子體內竟然會有煞氣，而煞氣只有自己能感受到，除非你將其外化於形，真氣外放時其白若日，而煞氣外放時其紅似血。這也是為什麼前幾天我一直幫你換便盆的緣故，只是並未發現什麼……」
牛二感覺肚子里一陣翻江倒海，腦補著這樣一個畫面：一個老頭從便桶里撈出「不明物體」，揉碎了細細觀察，然後嗅一嗅，說不定還……
「直到那天你在眾人面前真正展現出了煞氣，才讓我們徹底相信。可惜你太小，根本控制不住它，只能暫時將其封住。『煞氣烈，燃壽似燭火，在心癲狂，在腦嗜殺，游周身則沖其脈，灌其絡，非真精無以為導……久之，輕則呆愚，重則喪命』。你小子算是幸運……」
稍一點停頓，他話鋒一轉：」聽說你認沈凌那丫頭當乾娘了？該的！該的！要不是那丫頭出手你這娃斷不能像現在這樣活蹦亂跳。」
一想到乾娘，牛二就心中一暖，至少到目前為止她是自己唯一信賴和依靠的人。不為別的只因為她讓自己有一種娘親的熟悉感。他因此相信那就是娘親的在天之靈在庇佑自己。
此外牛二從老頭兒的話中也聽到了兩個以前未接觸過的詞「煞精」跟「真精」，見老頭不再言語便小心問道這兩個詞是什麼意思。
「等你到了高階武修就知道了，勿需多問……以後就當這裡是自己的家，有沈丫頭罩著沒人敢說三道四的……前途無量啊，好好修鍊吧，希望你能給這片大陸帶來不一樣的氣息……早點休息吧，改天再聊！」
牛二還在愣神之際，彭老頭已經走出了屋子，從此變強成了牛二唯二的堅定目標，另一個則是復仇。
隔天黃昏，彭老頭又來了，仔仔細細地問了牛二最開始是何時何地感覺到體內產生那股怪異氣體的，以及當時體內有什麼變化。
「怪事，真是怪事！照你這麼說煞氣就是平白無故在體內產生了？哈哈哈哈！」笑聲中彷彿帶著對世間苦苦求煞而不得之人的嘲諷。
「有多少人因這煞氣而白白喪生！你可知……唉！算了，等你能真正控制煞氣的時候有些事情自然也就知道了！」
能真正控制煞氣豈不就是到高階武修么？而且牛二隱約感受到彭老頭未說完的話似乎跟自己村子被屠戮有關。
這時彭老頭又說道：「你可知道為了讓你恢復如初，你這個乾娘幾乎把自己珍藏的藥材全都用了，有幾味恐怕再也尋不到咯……唉！說起來凌丫頭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她家祖上乃醫藥世家，曾顯赫一時，可惜……」
「娘她……」牛二低著頭，心中有些凄然，一股無力感將他籠罩，眼中擒滿了淚水。
「娃兒，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要想不再任人宰割就趕緊成長起來吧，這樣你才有能力保護自己，保護身邊的人。這個年代雖然沒有那麼多的戰亂殺戮，但是強者為尊的道理卻是亘古不變的。既然你體內有了煞氣，修鍊成高階武修只是早晚的事情，也只有到了那時才能完全控制住煞氣，真正成為強者……」
「需要多久？」牛二依舊低著頭，聲音雖然有些顫抖卻異常堅定地問道。
「短則四十多年，長則六七十年，倘若有凝氣丹的話會快點。只不過那種珍惜丹藥即便是數一數二的大門派每年頂多煉製百十丸，而像我們這種小寨子連煉製之方都沒有。不過為了助你成長，凌丫頭這幾天都在查閱古籍……本想跟你聊點別的，怎麼又繞到那丫頭身上了……即便今後能控制煞氣了也不要隨意動用，「燃壽似燭火」，暫時的力量是以壽命為代價的，那可是任何補藥都無法挽回的。」
牛二的心裡久久不能平靜，倒不是因為什麼燃壽，而是老頭昨天講的「絕人道，斷輪迴」此時又反覆在腦海中回蕩。
「倘若這樣真能成仙，又跟邪修有什麼區別？至少我是不會選擇這條路的，對吧？」他在心底問著自己，但是並不能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因為如果單純是為了復仇變強的話，也就不在乎什麼人性不人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