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洞房花燭
相府大堂。
燈火通明,熱鬧喧囂。
曹氏宗親,文臣武將,王公大臣皆是匯聚一堂,相互敬酒,笑容滿面。
這些人物可是曹魏的根基所在,加上袁紹冀州降服部將,可謂一場婚事,就將天下九州半數英才聚齊。
這不僅僅是一場婚禮,更是慶功宴,官渡擊敗袁紹,攻佔青幽並三州后,北方將一統,諸君共襄盛舉!
可無論是軍功顯赫的當世戰將,還是智謀超群的謀士,眼神在望向居於首位的那身著蟒紋袍的人時,都變得敬畏起來。
那是一位到達知天命年紀的老人,細眼長髯,雖已過半百,目光卻炯炯有神,充滿著滄桑感,初看是一位睿智的老者,背有些佝僂,但絕不蒼老,相反,給人一種可舉天擎的力量之感,完全沒有這個年齡該有的暮氣,反而處處透著威嚴,一個掌握生殺大權的上位者。
他正是曹操,此時天下最具權勢的人!
在他右側,雍容華貴的女子正是曹丕的生母,卞思,卞夫人,曹操的患難之妻。
除此之外,曹操左側矗立著一尊黑臉的鐵甲武將,盤虯卧龍,極具視覺衝擊力,不少人望向他時,眼中難掩恐懼之意。能夠站在曹操身旁,就足以見對他的絕對信任。
虎痴許褚,當世一流戰將!
「丕公子到!」此時司儀的聲音頓時將宴會的氣氛推向頂點,眾人也是望向大門處。
突然被這麼多目光同時注視,曹丕也是有些不適,不過畢竟也曾是皇族世家繼承人,捋了捋喜服,調整了心態,隨即昂首走了進去。
面對在座的悍將大臣,曹丕走得相當自然,彷彿閑庭散步一般,絲毫沒有怯場之意,要知道,在場不少是殺伐勇將,氣場之強,連大臣們都戰戰兢兢,更別說曹丕一個二十齣頭的青年。
不少人心中也是暗為讚歎。
要是以前的曹丕,說不定會緊張失態,但現在他可不是以前那個在父親威壓之下,如履薄冰的二公子了。
對上曹操那虎目的凝視,曹丕毫不躲閃地正面迎上,將那眼神中的審視盡數接下。
不過目光對撞的那一瞬,父子倆都有一種奇特的感覺,彷彿冥冥中本不該見面一樣,有些陌生。
對於這種感覺,曹丕心中有所定意,但曹操卻有些困頓。
今天這小子給自己的感覺十分奇怪,平日里的他雖然在自己面前表現得很自然,但那大部分都是裝的,每次離去時背襟都濕透了,小心翼翼的,生怕說錯話,就像耗子遇見家貓一樣。
但現在的他竟比自己還多了一份舉重若輕,從容有度,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這場婚姻本就是為了打壓曹丕的勢力和那些嫡長論的大臣,平衡幾個兒子的力量,如今曹操竟覺得有些弄巧成拙了,這個二兒子似乎還隱藏了些東西。
「丕兒,你終於成家了,日後可是要好好待宓兒,我很喜歡這姑娘,切莫冷落了人家!」
相比於曹操的沉凝,一旁的卞夫人倒是平和多了,欣慰地看著曹丕,語重心長地囑咐道。
「是,母親。」曹丕輕輕點頭,鄭重應道。
曹丕的記憶中,對於生母卞夫人一直都是非常尊敬的,也很聽她的話,因為她的慈愛,在這樣的家庭是很難得的,小時候不知道從曹操的嚴厲下為幾個兒子說了幾次情。
包括此次成婚,她也是唯一站在親情的角度為子女操心的。
微微抬起頭,他瞥見一旁的許褚,從對方帶來的壓迫感,也是令曹丕十分訝異。
若是猜測不差,這位應該就是許褚,對父親忠心耿耿,在整個三國戰將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但終究是世俗之人,沒有元氣修為一說,但卻給自己壓迫感,其中定有玄機。
看來日後有機會,得會會這位猛虎。
眼神自然掃過,不一會便記住了諸多大臣武將的臉,也看到了與自己有幾分相像的弟弟曹植,只不過這位三弟對自己好像有幾分敵意和戒備,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一直和身旁的楊修私語。
不過大部分賓客都對自己施以善意,畢竟自己才是嫡長子,背後有荀彧、崔琰支持等一眾名士大族支持,是世子大位最有力的競爭者,即使父親曹操頗愛頗負詩才的曹植,也無法改變這一點。
「丕兒,今日你成婚,為父也很高興,敬完酒你就先下去吧,別讓人家姑娘等久了!」曹操看了一眼群臣,淡淡地說道。
「唉,是。」
看著蜂擁而來的武將大臣,曹丕無奈地搖了搖頭,一陣苦笑。
青廬之下。
甄宓跪坐在那,她已經在這裡等了一個時辰。
入春漸微涼,更遑夜幕降臨,單薄的婚服很難禦寒,在寒風之下,甄宓嬌弱的身子也是不自禁縮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件單衣被一雙溫暖的手套在了她的身上,一道略帶責怪之意的身影從背後傳來。
「怎麼不知道多披件衣物,受涼了多不好。」
微微轉過螓首,便是看到了有些酒醉微醺的曹丕,不知為何,她心中竟有些無措。,
而當曹丕看到甄宓的容顏時,頓時猶如遭受雷劈,一時間愣在那裡,剛剛面對群臣時的淡然早已不知去了哪裡。
面前的女子極美,膚若凝脂,明眸善睞,桃瓣嫩唇,一綰青絲微微束於玉肩之上,淡淡的清香隨風散去,瑤鼻之側,兩道淺淺的淚痕,我見猶憐,顧盼之間,傾倒了眾生,顛覆了紅塵,真無愧於洛河神女之譽。
不過讓曹丕愣神的並非是這絕世之美,而是她的容貌與自己古武世家的未婚妻竟有九分相像,唯一不像的便是兩人的氣質,一個是清冷孤傲,一個是溫柔可人。
當初身為君亦凡的自己急於突破的原因便是喚醒沉睡的她,一次有預謀的襲殺,那個女孩變得很傻,只留了一縷生機,雖然他醫術超神,但依舊毫無辦法,只能將她冰封在雪峰玄冰之內,或許只有武踏虛空才能將她帶回到自己身邊。
如今雕龍玄玉竟能改變時空規則,讓他看到一線希望。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急,因為慌亂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但如今見到甄宓,好似她又站在自己身旁,他一時間慌了神,心中百感交集,似欣喜,似忐忑,悲痛又被壓抑。
被曹丕這樣看著,甄宓也不禁有些羞怒,不過當她看到曹丕的眼神時,內心卻被狠狠震撼。
這個男人究竟經歷了什麼,眼神竟如此複雜滄桑。
不過那飽含的悲傷,她還是能夠清晰地感受到的,心裡也是莫名的壓抑,
對於曹丕,她第一次有了想要了解他的衝動。
「對不起,我有些失態了。」過了一會,曹丕漸漸回過神來,將眼神深處的情緒壓下,充滿歉意地說道。
甄宓看了曹丕一眼,默不作聲,示意自己並不在意。
曹丕也是有些尷尬,緩緩走到甄宓對面跪坐下。
她將曹丕的單衣取下,斟滿兩瓢酒釀,將紅線纏繞的半瓢合巹酒放到曹丕面前,隨後執起團扇,半遮玉顏,沉默不語。
兩人頓時陷入一種無聲的拘束之中,
曹丕暗罵自己一聲,人家都已經盛好酒了,自己卻還扭扭捏捏的,簡直不應該,當即舉起酒瓢,就欲飲下瓢中酒。
不過立刻便感到了甄宓那怪異的目光。
細細回味,曹丕也是覺得有些丟人。
合巹禮,夫妻共飲瓢中佳釀,一生一世心相守,不分離,甜蜜美滿。
一時間心緒失守的曹丕竟忘了,不過這也能理解,曾經自幼修鍊,又沒結過婚,更何況是古代婚禮。
「這……」手中拿著酒瓢,曹丕臉露尬意,看著甄宓。
放下扇子,甄宓也是覺得面前的曹丕不像此前見到的他,隱隱間多了幾分有趣,不會是之前那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拿起另一半酒瓢,兩人在這一刻竟很有默契,同時低頭,淺飲瓢中酒。
眉心微觸的那一瞬,兩個人都是一顫。
完成了禮節,曹丕輕舒一口氣,借著冷風衝散了那些許的醉意,緩緩起身。
而另一邊的甄宓也是輕咬銀牙,剛剛站起,腳踝處就傳來一陣疼痛,黛眉微蹙,當即不禁虛晃了一下。
曹丕眼疾手快,趕忙上前一步,扶住了甄宓,入手溫軟。
甄宓見曹丕如此,下意識地撇開了曹丕的手,往後退了一步,眼神中略帶驚慌地盯著曹丕。
見狀,曹丕也是才發現,面前的女孩好像扭傷腳了,當即脫口而出:「你扭傷了,為什麼不進行醫治,這要是落下病根,將來可有的受了。」他的言語中帶著濃濃的責怪之意。
作為曾經的醫神,自然明白小病不及時醫治,造成暗疾,對於一個人日後的傷害有多大。
說出話后,曹丕也是感覺自己有些說重了,不過關心則亂,更何況面前的女孩是自己現在的妻子。
出奇的是,對於曹丕的話,甄宓並未惱怒,眸中閃過一抹複雜,悄然低下了螓首。
她能夠感覺到曹丕言語中的關切之意絕不是虛假作態,可正因如此,她心中才會忐忑,心緒翻騰。
亂世中孤寂一人,就像無根的浮萍,除了小時父母的疼愛,已經很久沒有人如此發自內心真誠地關心自己了。
這種感覺真的挺好!
但這種無理由的關懷又讓她不安困惑,自己與曹丕才接觸了一兩次,他因何如此。
「啊!」
下一秒,一聲慌張的驚呼聲從她櫻唇中傳出。
因為曹丕二話不說就將她抱起,無暇感受懷中的軟玉溫香,徑直走向自己的卧房。
曹丕略帶蠻橫的動作也是讓甄宓心中慌亂不已,眼眸微閉,好似羔羊一般,惹人疼惜。
看到曹丕抱著甄宓走過,不少侍從眼神都帶著異樣。
回到自己的卧房,曹丕也沒做過多解釋,便將甄宓放在軟床之上,取下那頂沉重的鳳冠,隨即無奈地看了一眼似乎被嚇到的甄宓,手上的抓痕火辣辣的疼。
他輕輕地半蹲而下,小心地褪去她的鞋子,輕柔地以一種奇異的手法按揉甄宓的秀足。
被一男子如此對待,還是第一次,甄宓本能地想要掙扎,不過當曹丕手在足踝處遊走時,原本疼痛難忍的扭傷處一下子就緩和了大半,甚至伴隨之一股暖流流淌,莫名的麻酥之感遍及全身。
麻麻酥酥的,竟感到異樣的舒服,不知覺中,她的掙扎漸漸弱了下去。
看著眼前認真的男子,甄宓冰封的那一部分情感開始漸漸鬆動。
他,似乎也不是那麼壞。
「你會醫術?」稍微遲疑了一下,甄宓看著曹丕,問道。
她的聲音空靈,甚至還有些稚嫩,但依舊有著那無形中的清冷感。
以前可從未曾聽說過曹家公子會醫術,而且如此神奇,僅僅是撫揉了一會,就已經好了大半,不那麼痛了。
「嗯,偷偷學的,幫我保密。」曹丕微微抬頭,望著眼前的人兒,輕笑著說道。
「哦,那你……」甄宓並未追問,反而是環視了一眼這喜慶的婚房,最終目光落在隻身著一件甲胄的曹丕身上,玉手緊張地抓皺了流雲錦被,眼神有些不自然。
曹丕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不過卻並未作答,眼中無比清澈坦誠地與甄宓對視。
「我能感受到你此時的無助與彷徨,但日後你絕不會沒有依靠,因為有我在。我們飲過合巹酒,命運已經羈絆在一起,你成為了我的妻子,這種緣分真的很奇妙,儘管現在我們彼此的心還未曾走到一起,但剛剛我心裡已經暗自承諾,我會一直保護你,照顧你,相信我,一定不負此諾!」
順著自己的內心,曹丕溫柔地說道,一時間,甄宓獃獃地坐在床榻上。
正如他所說,承諾並非輕率,緣分真的很奇特,他不會再讓自己遺憾,也不允許自己錯過。
「今晚你要好好休息,明日我再熬一些活血化瘀的葯,就不會有大礙了,放心,我取張被子,就在這打地鋪!」輕輕扶著有些呆然的甄宓躺下,為她蓋好喜被,曹丕輕聲說道。
隨即他便輕步離去。
這時的紅燭微微搖曳,溫暖柔和的光芒映襯著甄宓的臉龐。
她笑了,剎那間的絕美令燭火為之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