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遇救 四
張守義和翠兒忽然覺得周圍的光線暗了下來,似乎一層半透明的煙霧將他們包圍,透過這層煙霧張守義看到周圍幾家小酒店裡的人正在忙著上香禱告。而在自己的面前一團淡淡的白光緩緩地浮現出來,最終變成了一個威猛的老人,翠兒這時已經猜出此人的身份,一想到半夜見鬼立刻牙關打顫,忽然想起還有張守義可以依靠就急忙回頭尋找,沒想到心目中的英雄已經昏倒在地上,翠兒悲鳴一聲以為自己的心上人已經被餓鬼索命,沒想到伍子胥也站在那裡納悶,這個小子看起來器與軒昂怎麼自己什麼也沒做就被嚇昏過去了。這一帶本不是他的活動範圍,伍子胥是被一種很熟悉的氣息所吸引來的,根據他的判斷蘇州城裡除了自己之外又來了一個強大的靈體,這可不能不仔細地探查一番,等到他發現那種氣息正是來自張守義的身上時立刻施展法力將兩人與外界隔絕,並且顯形出來準備查問一番,可是沒想到竟然會遇到這樣的局面。
雖然張守義昏了過去不過他身上的那種氣息倒是沒有散去,伍子胥蹲了下來準備查看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翠兒看到他的動作立刻高聲呼喊:「你要幹什麼?快走,快走。」雖然面對一個鬼魂她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不過並沒有後退的意思。
而這個時候她背後的張守義卻有了新的變化,從他的手臂上坎離蛇的靈體漸漸地顯現出來,然後就是閃電般的想著翠兒腦後來上了一口,翠兒隨即無聲無息地倒下。
「好一個妖孽,在我面前還敢肆意害人,」雖然做了鬼不過這蘇州仍然是無子胥的勢力範圍,一般的妖魔鬼怪到了這裡總是要收斂很多。只是面前的這條小蛇看起來雖然不怎麼起眼,但是伍子胥憑藉本能還是察覺到它的不凡,所以一邊高聲斷喝,可是腳下卻向後退了一步。
「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這麼多年不見,沒想到子胥兄已經把故人忘在了腦後。」坎離蛇陰陽怪氣的說道。
這樣一條小蛇放出了這樣大的口氣,伍子胥不禁重新打量其它來,過了好一會他才不大確定的問道:「坎離?你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小蛇長嘆一聲,「一言難盡啊,總之是被一群小輩暗算了。」
坎離蛇當年和伍子胥是不打不相識的交情,那個時候它還是少年,伍子胥也是剛剛練成了一身好本領,一次在山中一人一蛇相遇之後互相看不順眼,打了個不分勝負,就此倒是互相敬重,坎離蛇不大看得起那些法力高強的人類,不過伍子胥和它比拼的時候是以硬對硬,這讓它好生驚訝,在坎離蛇的一生中吃人無數,不過能和他攀上交情的只有伍子胥一人,這次能夠以靈體的方式再見上一面倒是讓坎離蛇頗為感觸。
伍子胥疑惑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兩個人,「你現在附在這個小夥子的身上?」
「是啊,放心吧,我只是讓他們昏上一會,雖然我不在乎你們人類的死活,不過也沒有必要在我們重逢的時候殺兩個人來玩。」
「看你剛才的手法舉重若輕,這些年來你進步不少啊。」伍子胥知道坎離蛇破壞力驚人,能夠讓對手昏倒而不傷性命這在當年是完全不可想像的。
「狗屁舉重若輕,」坎離蛇長嘆一聲,「我這是被人陷害只剩下這麼點能力了,要是幾天前我連這點本事都沒有。」
伍子胥蹲下身子為張守義做了一個簡單的檢查,「你連內丹都失去了?這樣豈能長久?」
「你還不是一樣,都說人沒了心不能活你還不是在這裡興風作浪。」
「我已經死了,只是丟不下這座城市。可是你還活著,似乎是完全靠著這個少年才保住魂魄不散,這該如何是好我還真的不知道。」伍子胥站在那裡直搓手。
「也只好走不一算一步了,不過呢目前這種狀態對我來說也不全是壞事,當年我一直是以一個蛇的角度來看待這個世界的,在我看來大部分人都是用來吃的,所以我從來不可能體會到做人的快樂,這一次掙脫束縛之後讓我完全換了一個角度,難怪那些修鍊成精的妖怪都喜歡化成人型,還有一些好好的妖怪不作非要去作人。」
看到老友能有這樣的感悟伍子胥很是高興,「是啊,汝為蛇焉知人之樂,只可惜在人的一生中能夠享受到這種樂趣的時光實在太短了。」伍子胥也不禁想起自己跟隨父親和哥哥習武打獵無憂無慮的日子。「要不要我幫你些什麼呢?」
坎離蛇頷首示謝,「要是前些天呢我肯定要求你傳授這個小子一身的本事,這樣我也能找回一小部分力量,不過現在我倒沒有這個想法了,看這個小子四處亂撞的求道倒是很有意思。」
伍子胥想了想,「這個打算可有些冒險,要是他死了你立刻就會魂飛魄散,一兩千年的修行也救不了你,如果是那樣豈不是太不值得。」
坎離蛇微微一笑,「這小子的運道很好,沒那麼容易死的,你不知道那天他捲入我和死老鼠的一場大決鬥中,要是沒點運道九條命都丟得乾乾淨淨了。」
伍子胥不太相信運氣,「要不然我悄悄地傳他一些東西,平時他自己也不知道,等到危急關頭你將其解開說不定能救你們的性命。」
坎離蛇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伍子胥一番,「看來你對自己的力量還是很自信的嘛,做了鬼還可以繼續修練嗎?」
「可以的,雖然麻煩一些,不過修鍊起來倒是更加穩定。」
「要是這樣的話你的道行恐怕真的不低了,好吧,你就看著傳他一點什麼好了。」
見到坎離蛇同意伍子胥收縮成了一個淡淡的光球,從張守義的胸口一穿而過,然後重新顯身對坎離蛇說道:「我在他的心裡留下一篇心法,以你的見識解開上面的封印應當一點問題都沒有。」
坎離蛇隱了一下身形很快又再次出現,點了點頭說道:「沒問題。」
「對了,他們還會昏多久?」
「最多半個時辰吧。」
伍子胥輕輕點了點頭,「我還是等到他們醒了再走吧,不然一下子撤了屏障他們這樣趴在一起外人看到了實在不雅,還不知道會猜我究竟幹了些什麼呢。」
這半個時辰對坎離蛇來說受益匪淺,在他被壓在青山寺下的時候他雖然也利用靈體出殼來做一些比較麻煩的事情,不過和伍子胥這個千年老鬼比起來那點經驗實在不值一提,「沒想到藉助靈體竟然能做到這麼多事,看來我還真的需要好好學上兩手。」
「你們坎離蛇族就是太迷信自己的身體,所以這次有可能對你來說也是一個契機,將來等你重新找回身體說不定還能夠再上一層樓。」
當張守義醒來的時候坎離蛇已經隱去了身形回到那道傷口裡琢磨起今天所學的知識去了,張守義第一反應是發現了倒在懷中的翠兒,然後才看到了漂浮在身前的伍子胥,雖然心中仍然十分害怕不過他還是硬著頭皮質問道:「你把翠兒怎麼樣了?」
「倒沒有把她怎麼樣,估計她很快也就會醒過來了,你們是越人嗎?」
「不是,我們都是楚人,」張守義結結巴巴的答道,雖然他不是很清楚伍子胥對楚人究竟是視為老鄉還是殺父仇人,但是他仍然決定實話實說。
「原來是家鄉的鄉親,既然如此我也不再為難你們,你們走吧。」說罷翠兒也悠悠的醒了過來,看到面前的鬼魂她立刻嚇得瞪大了眼睛,不過這次背後的依靠讓她心裡安寧了許多。
「如此多謝大人了,」伍子胥是何等的身份,既然他答應了放過二人張守義自然堅信不疑,趕忙道謝讓伍子胥沒辦法反悔。
伍子胥點了點頭一陣狂風過後,一切都恢復了原樣,周圍仍然是來來往往的人群,旁邊一個賣粽子的小販仍然在那裡賣力地吆喝,沒有人多看他們兩個一眼,彷彿他們便成了透明的一般。
張守義趕忙回頭向剛才自己躺著的地方望去,看到地上空空如也,沒有另一個自己躺在那裡不自覺的長出了一口氣。兩人失魂落魄的從地上站起來,互相望了望這個時候他們才意識到今天發生的事情有些詭異,難道伍子胥突然出現只是為了和老鄉打一個招呼?旁邊人的神態彷彿根本沒有發生鬧鬼的事件,可是一男一女抱著坐在大街上也不值得他們屈尊看上一眼?
張守義忽然覺得蘇州是一個很詭異的城市,離開這裡的想法一下子變得強烈起來。
「我們回去吧。」張守義有些不敢看翠兒,他朦朦朧朧地感覺到現在是向這個女孩子求愛的好機會,可是自己的心意究竟如何他還是不能十分確定。
翠兒點了點頭,雖然今天張守義先她被鬼魂嚇昏讓翠兒有些想不通,不過這並沒有影響張守義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畢竟最後是他和伍子胥交涉成功才使得兩人保住了性命。
當天晚上張守義終於決定了離開,翠兒在這裡反而成了一個推動的因素,他不願意在人生剛剛開始的時候就為一個女孩停下腳步,而帶著翠兒去闖蕩江湖有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要回去找到鐵川,然後去南京碰碰運氣。
張守義的告辭沒有讓司馬夫人感到太吃驚,實際上她這些天一直在觀察這個年輕人,張守義並沒有什麼讓人印象深刻的能力表現,在士族中由於吃穿和仕途都不用自己發愁,所以的確養了一大批蛀蟲,不過也有一些人擺脫了物質的束縛之後追求純粹精神上的收穫,由於沒有確定的考核表准所以大家學習什麼的都有,其中有些人的確非常厲害,可是張守義並不是這樣的人,他的才能看起來很一般,可是卻始終保持者強烈的信心,要知道求仙成功的可能性極小,根據她在邀月書院的經驗各方面都有上佳表現的弟子才有可能被夫子看中傳授道法,其他一般的人只能老老實實地去讀四書五經,而這些人當中的大部分才智都是在張守義之上。
「那你打算去哪裡呢?」司馬夫人好奇地問道。
「先回青山寺,我還有一個同伴留在那裡,找到他之後準備去南京碰碰運氣。」
「怎麼不打算在青山寺里繼續學了?」司馬夫人明知故問。
張守義搖了搖頭,「算了,我這些天也想明白了,那些大派恐怕是看不上我這樣的弟子的,倒不如多走走江湖,學一些野路子的功夫,然後綜合起來,未必就不如他們大派的東西。」
司馬夫人微笑著搖了搖頭,她相信張守義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不過年輕人有些闖勁總是好的,其實兩人的年紀相差並不是很大,不過人生的經歷卻使得他們的心理年齡有了代購。
「九江王是我的堂兄,他的府中倒是養了不少奇人異士,如果你真的想自己去摸索他那裡的環境倒是不錯。」一說起自己這個好道的堂兄司馬夫人也不禁好笑,九江王十分仰慕當年的孟嘗君,所以家中養了一大群食客,不過和孟嘗君什麼人都養不一樣他只收留修道之士,當然天下哪裡會有那麼多修道之士讓他收留,所以只要會變兩手魔術或者能扯上幾句風水也就可以在王府里濫竽充數了。
張守義是帶著司馬夫人的推薦信高高興興地離開蘇州的,翠兒含著淚水站在小樓上看著船帆的遠去,司馬夫人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男人有的時候就像長不大的孩子,你們還會見面的。」
「我們還能見面?」翠兒抹去了眼角的眼淚,他知道吳郡已經是夫人揚州之行的最後一站了,所以原想這一別就是天各一方,沒想到聽夫人的口氣事情還有轉機。
司馬夫人點了點頭,她不禁想到當年那個執著與地位之別的男子,這一次的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