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江湖中人 中
張守義乘船回到青山寺的時候並沒有直接上岸，他倒不是知道了寺里的陰謀，而是害怕阿黃知道自己還沒有死，這個妖怪對自己究竟是善是惡他仍然有些弄不清楚，雖然那天阿黃看樣子是在保護自己，可是張守義從小就是在種種妖魔鬼怪的故事中長大的，在那些民間傳說中妖怪的形象與經過文藝作者藝術加工過的大不相同，基本上都是一些窮凶極惡的腳色，所以張收益無法輕易地接受一個妖怪發自真心拯救自己這個結論，所以他覺得對阿黃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在青山寺上游三里的地方有一個小集鎮，許多南來北往的香客都喜歡在這裡打尖，寺中的僧人需要採買什麼也主要是到這裡，不過阿黃從不跟隨火工僧人來這裡，所以張守義決定從這裡開始尋找鐵川。
對於鐵川的下落張守義也有一個大致的估計，張守義失蹤之後圓覺按說不會立刻把鐵川掃地出門，畢竟自己是為了救他才落水的，可是自己在東山禪院得罪了不少人，鐵川自己也下過刀子，所以那些士族會不會趁此機會對鐵川進行打擊報復那就說不定了，畢竟圓覺對於那些太子黨並無多少制約的能力。
張守義知道鐵川年少氣傲，除了自己誰都不服，未必能受得了那些士族的欺負，他若是主動要下山圓覺也未必阻攔的住。
事實證明張守義推算的相當準確，準確的說他一進鎮子就看到了鐵川，如果不是鐵川的聲音遠遠傳來張守義未必能夠從那一堆雜亂的人群中分辨出他的同伴。張守義擠入人群看到好幾個地痞正圍著鐵川蠢蠢欲動，而鐵川匕首握在手中背靠著牆根，已經做好了放手一搏的準備。
張守義看到這個情景環視了一圈，看到後邊一個賣布的攤子上有一根支撐棚子的木棍粗細正好合手，於是搶上前去一把抄在手中，排開人群就沖了上去，一番亂打將原來的包圍圈衝散，鐵川猛地見到主人出現助陣立刻也是精神一振，趁著那些地痞慌亂的功夫撲了出去抓住了一名人質。
這些流氓各個都是五大三粗，張守義的棍子雖然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可是並沒有影響到對方的戰鬥力，有幾個反應過來的傢伙摸著腦袋後面的大包發出了憤怒的吼聲。
倒是鐵川用匕首架住的那名人質十分瘦弱，看到雪亮的刀口離自己的脖子就在毫釐之間嚇得渾身打顫，嘴裡不斷地呼喊：「姐夫，快點救救我啊。」
地痞當中的一個獨眼龍見到這種情況急忙喝住了眾人，張守義也趁著這個機會衝進了內圈，他和鐵川多日不見，現在情況緊急也無暇分心說話，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就各自戒備。
那個獨眼龍似乎是這群流氓的首領，看到自己的小舅子命懸他人之手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你們快放了他，否則今天我一定要了你們的性命。」
張守義不知道鐵川是怎麼和這些人結下樑子的，所以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事，而鐵川看到少爺回來那自然一切都由張守義做主，結果兩個人對這番威脅全都不加理睬。
看到對方毫不理會自己獨眼龍這時也覺得自己開出的條件實在有些苛刻，他們和鐵川在賭攤上結仇，本來也只是打算教訓這個小子一番就算了，沒想到鐵川人不大下手卻非常狠毒，那天讓他扎傷了一個人然後趁亂跑了，今天碰面的時候自己這邊陣容整齊，又是他們先發現的鐵川，所以一下子就將他團團圍住準備好好的整治一番，不過獨眼龍仍然沒有傷害鐵川性命的打算，畢竟對方還只是個半大孩子，沒想到讓張守義一鬧，形勢后發生了變化，若是將這兩個小子逼急了，那說不定最後真的會得到一個魚死網破的結局，所以獨眼龍想了一下決定再做一次退步：「你們乖乖地把人放了，我今天也就饒過你們。」
張守義看了看鐵川，他不知道這些人的話是否可信，對方人數這麼多自己這邊若是沒有人質那就失去了最後的保障，而且自己手裡只有一根棍子，就算想拼一個夠本都很難。
「這樣吧，你們把人放了，這筆賬咱們就一筆勾銷，以後說不定還算是不打不相識。」想到家中的那個母老虎獨眼龍決定再退一步，這一下引起了周圍那些看客們的不滿，本來大家都以為有一場好戲可看的，張守義的出現也的確讓序曲精彩了許多，可是原來可以恃強凌弱的那一邊一再地退讓他們覺得很不過癮，要是再這樣發展下去流氓們很快就要像那兩個小孩磕頭認罪了，大家可不喜歡白在這裡站上個半天，於是一陣陣的噓聲從人群中發出來。
就在這時一個地痞走到獨眼龍的身邊悄悄地嘀咕了兩句，獨眼龍立刻臉色大變，「此話當真？」
那個地痞很慎重的點了點頭：「就是他，我前一段時間和那個石圭交往的時候見過他好幾次，不會認錯的。」
獨眼龍的頭皮已經開始發麻了，石圭喜歡結交江湖上的朋友，一開始和他頗有些交情，不過最後的行動獨眼龍和他的手下並未參與，因為他們常年在青山寺的範圍內活動，對於石圭和寺里長老之間的恩怨多少有些了解，所以當石圭提出要教訓一個和尚的時候出於謹慎獨眼龍找了個借口躲開了，要說當年獨眼龍也是一個潑大膽的人物，不過這幾年在竹灣鎮上當老大當久了，進取心已經大不如前，去年討了一個漂亮老婆之後就更是如此。事實證明他的這個決定無比的正確，其他幾路人馬在這次行動中全軍覆沒，當年這些人因為石圭的關係倒是經常在一起吃喝玩樂，沒想到一日之間就人鬼殊途，獨眼龍到現在有的時候還會在夜裡夢到這些人的慘狀。
那天明虛把所有的歹徒在一瞬價格殺之後就急急忙忙地回寺報告去了，留下了一個爛攤子給圓覺，而圓覺將昏迷之中的石圭綁起來痛打了一頓之後想出了一個主意，於是醒來后的石圭就被告知這些人都是張守義殺的，屍橫遍野的慘象讓石圭吐得昏天黑地，一下子死了這麼多人也把他嚇得把那些報仇雪恨的**頭統統拋到了腦後，這位士族第一次向著一個庶民磕頭求饒，圓覺從來就沒有想到過要殺石圭，既然這小子討了饒就裝做好人把他放了。
獨眼龍是通過石圭了解的這件事，而剛才他的手下十分肯定地告訴了他站在他對面的這個青年就是那個殺人魔王，這讓他的心立刻揪成了一團。雖然剛才動手的過程中覺得這小子沒什麼本事，可是對方畢竟是青山寺出來的，當年石圭把青山寺貶得一文不值，可是後來的事情證明他大錯特錯，所以獨眼龍自然沒有膽量再去試一試。而且這個時候獨眼龍感到對方站在那裡一聲不吭實在是高深莫測，事已至此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只好再一次出言替自己辯解，「其實我們也沒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怨，那天我們擺了個賭檔，本來這種東西就是拿來騙羊牯的，這位小哥看穿了裡面的把戲自己投兩個錢賺上一筆也就是了，可是他卻非要揭穿我們，這不等於壞了我們兄弟的飯碗嗎？」
獨眼龍一邊說一邊偷眼觀察張守義的表情，而張守義這時已經在猜測鐵川手上這個人質的身份了，因為對方的反應實在有些奇怪，他現在倒不忙著回答對方的地問話，張守義也想看看這群流氓最後究竟能玩出些什麼花樣。獨眼龍看到張守義仍然一臉的冷漠覺得今天的事情實在是難了了，乾脆一咬牙把面子丟到了腦後，「當然這件事說到底是我們騙人在先，這位小哥揭穿我們也是行俠仗義，我們江湖中人最最敬佩這樣的人物，以前都是我們不對，我獨眼蛟先在這裡賠罪了。」說完一揖到地。
鐵川對於發生的變故很是不解，扭頭向張守義投來了詢問的目光，張守義低聲回答：「把這個人看好。」在他的心裡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人質，所以不管那個獨眼龍說出個大天來自己也不會把人質交給他。
這個時候圍在四周的觀眾已經開始紛紛退場，這個獨眼蛟平日在這個鎮子上也是響鐺鐺的一號人物，雖然早有他怕老婆的傳言，不過大部分人還是不怎麼相信，今日事實勝於狡辯，獨眼龍非但怕老婆，而且怕得還不輕，既然小舅子被人抓住那肯定就是打不起來了，覺得自己白等了一場的看客一邊離去一邊發出各種各樣的抱怨。
當然也有不少人仍然堅定地相信獨眼龍是在演戲，只等兩個毛頭小子被騙的交出人質，立刻就是一場刀光血影，這會獨眼龍的姿態越低，一會打起來就越精彩。
「兩位少俠英雄非凡，想必不會和我這個粗人一般見識。」看到張守義對自己表示出來的善意始終不置可否獨眼龍開始尋思是不是真的必須跪地求饒才能躲過今天這一劫，實際上這個時候獨眼龍的雙膝的確有些發軟，張守義越是不說話他就越是害怕。「殺人不過頭點地，兩位少俠若是真的不肯原諒在下我也只好磕頭敬茶以示我的歉意了。」
說完獨眼龍撲通一聲跪倒，扭過頭來對著旁邊的手下命令道：「去那邊到一杯茶來。」
張守義看到這裡覺得如果再不表態對方恐怕真的要拼個魚死網破了，「敬茶就不必了，既然你已經知道自己錯了也道了歉那以前的事情就一筆勾銷好了，不過你這個小舅子我還想留他幾日幫我做個嚮導。」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都覺得獨眼龍再不發作簡直就不是人了，畢竟他如此忍辱負重完全是為了對方放了他的小舅子，可是跪都跪過了張守義還不放人，這要是不打還更待何時。
沒想到獨眼龍聽了這話倒是顯出了一臉的喜色，「吳清，兩位少俠既然看得起你，這幾天你就好好地陪著少俠四處走走，代我盡一盡地主之誼。」說完站起來招呼了手下，向張守義道別之後匆匆忙忙地離去。
這一下那些圍觀的群眾都罵罵咧咧地散去，今天發生的事情讓人實在是不爽，唯獨有一個長須老者眼望著獨眼龍離去的方向面露微笑，「沒想到在這個小鎮上竟然會有這樣一塊璞玉，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儒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