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門遇貴人 上
向曉淚沾巾,
乃是故鄉親。
貴人難識心,
燕台累黃金。
第二天早上張守義在一陣烤肉的香氣中醒了過來,不過他仍然躺在那裡沒有動,張守義昨晚上幾乎一夜沒睡,甚至數次流下淚來,直到天邊發白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的睡去,突然發現自己孤零零的來到異界的滋味實在不好受,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鐵三樹昨天晚上有好幾次差點就要逃走,他對張守義善變的性格實在有些害怕,自己把世事隨便的說了一下他就臉色大變,然後一聲不響的倒頭就睡,這讓鐵三樹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話了。雖然幾次都打定了主意要偷偷溜走,可是最終他還是留了下來,畢竟人家請自己吃了那麼好吃的麵條,自己就這樣偷偷得跑了實在是不象話,而且鐵三樹覺得張守義這個時候情緒如此波動,自己要是把他丟在山裡不管也於心不忍。為了安慰張守義鐵三樹早早的起來把麂子提到溪水邊打理乾淨,架到火上慢慢的烤了起來。
烤肉的香氣把張守義拉回到現實,他昨晚上反反覆復的想了一夜一直沒有結果,不過現在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他一直留在這片山林里就會變成一個野人,這是一直以成為城裡人為目標的張守義所不能忍受的。認定自己不管怎麼樣都不能繼續留在這裡之後張守義翻身坐了起來,洗漱之後鐵三樹的烤肉也擺弄得差不多了,張守義的燒烤經驗很豐富,小時候他們經常弄一些青蛙、魚甚至蛇來烤著吃,他知道這樣的純烤肉雖然聞起來非常香不過因為缺少佐料吃起來卻很難下咽,所以他拿起一袋鹽朝著肉上慢慢的撒了起來。
張守義看似隨意的動作給鐵三樹相當的震撼,原來為了讓鹽分均勻張守義把手中的鹽舉的很高,從高處灑下的鹽恐怕有一大半都落在了地上。這個時代鹽稅極重,山區的勞動人民更是把鹽視逾生命,這樣的細鹽連村長家都吃不上,現在看到張守義就這樣隨意的拋灑鐵三樹當然心疼的要流血。
張守義並沒有注意到同伴的臉色有異,為了抵制腦子裡的胡思亂想他把精神都專註於面前的肉上,因為烤的差不多了所以他沒有時間太過仔細,在撒過鹽之後又胡亂的添了幾味調料,這是他從街口的那家燒烤攤上學來的,這番動作落在鐵三樹的眼中立刻又給他的同伴添了一個士家子弟的頭銜,畢竟到深山裡修行還帶了這麼全的油鹽醬醋要不是極其講究吃穿的公子哥那就只能是個廚子了。考慮到張守義還帶了很多的鍋碗瓢盆這後者的可能性倒也不能完全排除,鐵三樹暗暗琢磨著張守義是不是哪座仙山上燒飯的。
當兩人終於品嘗到了張守義的燒烤手藝時鐵三樹立刻讚不絕口,他長年生活在深山雖不能說茹毛飲血,但是總是吃乾糧和無味的烤肉,現在看到張守義隨便調理一下就能弄出如此美味實在是欽佩不已。而張守義這個時候則在考慮自己出山以後該如何生活,自己的背包中除了一把西瓜刀之外就全是食物,現在看來恐怕並不合適,如果自己真的因為那個三十四億年才出現一次的厄運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那帶一些能夠換錢的貨物顯然很有必要。
「鐵大哥,我自幼就在深山裡生活,世上的事情都不大清楚,這一下子要到大城市去,心裡還真的有些慌,你知不知道到了南京要注意一些什麼?」已經大致知道了國家形勢的張守義覺得或許民俗方面自己還需要認真的了解一番,因為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舉止、打扮十分特殊,如果引來官府的查問自己又沒有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難保不會被收容了。
鐵三樹面露難色,他的一生大部分時間也在山裡頭度過,最遠去過兩次縣城,要說南京什麼樣他實在講不清,「要是我們去南京那當然需要注意許多東西,比如說錢掉到地上不能踩啦,見到士族的車子遠遠的要躲開什麼的,只是老弟你不需要顧及這些,聽說那裡越是特異之士越受人尊敬。」鐵三樹並沒有進一步的解釋修仙的人在南京士族的圈子裡將會受到的禮遇,他覺得這些張守義應該很清楚。
「原來如此,」張守義點了點頭,他剛才還想著如何把這一身保安制服換掉,並且把髮型也改一改,現在看來這個主意顯然不怎麼樣。「如果到南京去要不要開一些證明文件,到時候要辦暫住證我想會用到。」因為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所以張守義很急切的想到附近最大的城市去看一看,他總覺得那裡會有一些人見多識廣能夠給自己一些幫助。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要不然你跟我到村子里問一問管家,我想他或許知道一些南京的事情。」鐵三樹實在不知道南京是什麼樣子。
「管家?」張守義有些不明白在一個村子里管家究竟算一種什麼身份,「你是說地主家的管家?」
「也可以這麼說,這一帶的田地山水都是屬於壽春謝家的,我們這樣的小村子是沒有資格派一位管家的,不過前幾天這片山裡突現霞光,所以管家大人來這裡查看一番。」
「這一片的山地也屬於謝家?」張守義很是吃驚,壽春離這裡足有兩百多里地,如果這個謝家的田地一直從壽春延伸到馬鞍山那他家豈不是大的沒邊了么。
「是啊,」鐵三樹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實際上自從他出生這片土地就一直屬於謝家,「從長江開始向南一直到走出這片山區都是謝家的。」
張守義暗暗咂舌,這樣的地主他連想都不敢想,看起來這位管家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了,張守義不禁想起超市的李店長,這位管家論起來應該比店長大吧。
謝順是個五十多歲的老者,在張守義的眼中他表現出來的年齡遠遠大於實際年齡,看來這個世界的人也和家鄉的鄉親一樣比較顯老。在張守義打量謝順的時候對方同樣也上一眼下一眼的把張守義看了個遍,作為這一個縣謝家所有莊園的管家謝順的見識當然不是鐵三樹所能比的,他第一眼就看出張守義不是世家子弟,這使得他對張守義修道之人的身份有些懷疑,雖然鐵三樹向他詳細的描述了這個青年身上神奇的地方,而且還認為張守義和連雲山上的神仙也有交往,不過謝順可不準備對這些觀點照單全收,因為他知道雖然理論上和尚、道士們也會收庶民作為弟子,但是實際上這種情況極其罕見,如果是正統的門派幾乎不可能會教授庶民道法。
「張先生從何處而來啊?」覺得一時摸不著張守義的底,謝順打算先拉一拉家常。
剛剛鐵三樹向謝順介紹自己的時候張守義很是嚇了一跳,自己一下子莫名其妙的戴上了那麼多頭銜這讓他面對一個簡單的問題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早就編好的說辭和鐵三樹的介紹完全對不上,如果現編難保不露出馬腳,「我是從海外回來的,」靈機一動的張守義一下子想出了擺脫這個困境的辦法,從已有的情況來看張守義認為這個世界的地理與以前的那個差不多,這樣一來說起海外自己多少應該能應付幾句,想必不會被這些古人給考住。
謝順的眉毛輕輕的抖了一下,張守義的特異是那麼的明顯,若說他是普通人的確講不過去,當謝順得知他是來自海外就覺得自己找出了一些眉目。盤踞東海的盧鄺收徒弟一向是非常隨意,可是他本人的法術又確實厲害,若說這個人是盧鄺的徒弟到讓人能有七分相信,再聯繫上他那一身緊湊的短打扮的確比較像海賊。
盧鄺是朝廷的欽犯,不過這並沒有很么關係,在世家自己的土地上朝廷的規矩不是很管用,他那個師傅殺人不眨眼,手中有幾十萬人呼嘯海上,配合仙術每次上岸都是攻城略地,這樣的人顯然比朝廷可怕多了。
「聽說張先生打算去南京,不知道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嗎?」一旦確定了張守義修道之士的身份謝順的態度立刻變得諂媚起來,雖然他平時可以在那些莊戶身上作威作福,但是說到底他仍然是個庶人,而修道的人即便是出身庶族最終應該能夠成為士族的,這樣的等級差異是根本不能用其他因素來彌補的,他這會是打心眼裡在羨慕張守義這個幸運兒。
看到自己的身份已經被對方所接受張守義在心裡鬆了一口氣,「這次我走的匆忙,在船上又遇到了一些變故,身上的錢都失落了,不知道謝管家能不能借我一些?」張守義說這話的時候臉漲得通紅,向一個陌生人要錢讓他覺得自己是在行乞,不過如果他不希望以後靠著招搖撞騙過日子向面前這個大財主借一點倒是目前最好的解決方法。
「這還不簡單,」看著張守義窘迫的樣子謝順心裡暗自好笑,看來這位小神仙還真是第一次出來行走,要不然他應該知道他們這些修道之士到士族的家裡打秋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實際上根本不用他開口在辭行的時候一大筆錢就會被送上了。「我這就給您去準備,一千貫錢您看夠不夠?」
雖然張守義不知道一貫錢到底是多少,不過萬貫家財這個成語他還是知道的,這位謝管家出手之豪闊讓他好一會說不出話來,「這如何好意思,我只需要一點盤纏就行了。」
「張先生這麼說實在讓小的無地自容,小的只是個下人,家主不在也只能拿出來這麼多,若是張先生嫌少不收那我只好派人快馬加鞭的去請四少爺過來,我們家四少爺一向好客,由他來招待您想必能讓張先生滿意。」
張守義嚇的急忙擺手,要讓主人大老遠的從壽春趕來這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看到謝順如此堅持他也只好把那一點點心意收下。
「張先生遠道而來,是不是隨小的到山外的莊園上多盤桓兩日,也好歇歇疲乏,到了那裡我就把給您的盤纏準備好。」
張守義點了點頭,「如此就有勞了,」說著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個簡易的化妝鏡,這是天狗食月的那一天達原利餅乾的促銷員在派發贈品的時候塞給他的,雖然是個不值錢的東西,不過在這裡說不定還算是稀罕玩意。「受到您的招待無以為報,實在是心中不安,這件小小的禮物不成敬意,還請您收下。」
謝順恭恭敬敬的接過了鏡子,這東西非金非木的材質讓他感到好奇,小盒子上面印著幾行怪字,下面的小突起輕輕一掰盒子立刻裂開了一道縫,謝順往裡瞅了一眼不禁大驚失色,差一點就把鏡子給扔了,這一下他才相信面前這個人的道法不簡單,雖然看起來是初次行走江湖,不過並不是只會仗著師傅的名頭混吃混喝的角色。「這個東西實在太珍貴了,我代表我們家主人收下它,他日定當圖報。」
看到對方接受了自己的還禮張守義的心裡感到一陣輕鬆,雖然用這種不值錢的東西去糊弄古人還是讓他有那麼一點負罪感,不過畢竟把乞討的感覺給清除了出去。覺得該辦的事已經辦完張守義就起身告辭,這一次謝順把他一直送出門,然後他把面前掛著的一塊方巾撩起來蓋住自己的頭再深深地作了一個揖,這讓張守義感到莫名其妙,他並不知道這是作揖中最隆重的禮節,表示自己絕無敵意,甚至可以把眼睛和耳朵全部包起來向對方行禮以示絕對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