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弔死在她這棵樹上

第32章  弔死在她這棵樹上

開春後天氣暖和了起來,一個新年他過得如此凄涼,如今也好不容易熬了過來,公司的事情愈發棘手,課業也逐漸繁重,他恨不得把時間掰成二十四份來用,天不亮出門,天黑回來,蔣嚴看在眼裡,卻根本什麼都做不了。

他這人一旦有了奮鬥的目標,便是閻王爺也拉不回來的。

他像個陀螺一般不停轉啊轉,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四個年頭兒過去,他畢業了。

在這期間他還考了研究生,成功接管公司,把管理權徹底握在了自己手裡。

初秋時,蔣嚴突然說要回國。

「怎麼突然要回去?」

那天他本來在公司忙碌,接到蔣嚴的電話后還在盯著文件看,他把手機開免提放在一邊,蔣嚴的聲音通過話筒傳了出來。

「我爸說我媽身體越來越不好了,我擔心她,就想回去看看,你放心我這次會很快的,最多一個星期我就回來。」

蔣嚴是個單純的人,情緒毫不掩飾,這會子的焦急也可以從語氣中很明顯聽出來,蔣嚴是個老實的,這麼多年從沒有騙過他,他自然也就信了。

他翻著文件,「回吧,一年也就回一兩次,好好看看你媽,情況要太嚴重就給我電話,我聯繫這邊認識的醫生。」

蔣嚴連連答應,「好的,謝謝予哥了,我過幾天就回去。」

他沒心思再和蔣嚴說什麼了,面前的一堆文件看的他眼花繚亂,一會兒還有個會要開,他想草草結束,「嗯,掛了吧。」

「嗯…」蔣嚴本來要掛,突然又改口,「哎對了予哥,我這次回去需要幫你做點什麼嗎?你不是說上次讓我去看看段…」

「不用了,」他毫不留情的打斷,「你忙你的,不用替我做什麼。」

他的語氣剛才一下子強硬起來,似乎不願意再聽到那三個字,蔣嚴只好住了口,說了兩句后把電話掛了。

偌大的辦公室空蕩蕩的,只有他安安靜靜翻文件的聲音,靜的甚至能聽到他的一絲呼吸聲正在起伏。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放下手裡的文件夾,閉眼揉了揉眉心,然後看向辦公桌上的一小盆雛菊。

他的目光從沒有溫度變得溫柔,像在看自己的戀人,每一朵小白花都燦爛盛開著,被他悉心照料的很好。

他指尖探過去,輕輕撥弄了一下花瓣。

「你說她過得好嗎?」

他輕輕呢喃著,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對著花說話。

空氣里飄散著淡淡的香薰,寂靜無聲,沒有人回答他。

這麼多年他忙忙碌碌,偶爾會想到她,張陽他們提起她時一開始特別激動,會說很多,可看見他淡淡的回應以後也就沒那麼總提起了,一直到現在張陽幾個也都基本沒有再提過她。

他想忘了她。

可根扎的太深了,怎麼都拔不出來,甚至已經和他的血肉長在一起,拽一下都疼的撕心裂肺,更何況得連根拔起,壓根是做不到的事。

不知道她當時是不是也如此。

蔣嚴著急忙慌的就回去了,他沒時間去送,許傑也一直忙活著,蔣嚴是一個人走的。

他不知為何每次蔣嚴走的時候都有些異樣的情緒出現,說不清是什麼,像是好幾種情緒糾纏在一起盤根錯節,猶如一團好多種顏色的線纏繞在一起的線團,分不清拆不開。

也許是因為蔣嚴在某些方面上太像她了,也或者是蔣嚴是他從南市帶來的唯一的回憶,每當他回到家面對空蕩蕩黑漆漆的客廳時,總會有些思念什麼東西。

具體是什麼東西,他說不清楚。

某天下班回到家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家裡亮著燈,下意識便以為是蔣嚴回來了,可轉念一想蔣嚴昨天還跟他說母親的情況並不是很嚴重,但還需要多照顧幾天,不可能今天就馬上跑回來。

他一邊猜測一邊開門,果然在客廳看到了許傑。

許傑正泡著茶,招呼著他,「下班啦?快來快來,新泡好的,茶葉巨香!」

他脫了外套往沙發走去,身上的襯衣隱隱約約勾勒出身形,「以後再擅自進我家,馬上換門鎖密碼。」

許傑嘿嘿一笑,「別這麼絕情嘛!好歹認識四年了,再說我又不是外人,又不會偷拿你什麼東西,這麼防著我幹啥?」

他坐了下來,「你他媽拿的還少么。」

他這話不假,許傑自從某天自己電腦壞了擅自進了他家拿走他的電腦用以後,這種習慣便一發不可收拾,起初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計較,直到洗澡時找不到洗髮水,這才開始瘋狂抵觸許傑的這種行為。

「知道了知道了,」許傑給他倒茶,「以後提前跟你說一聲…哦不對,提前問你一聲,徵求你的意見,好吧?」

他沒回答許傑的問題,岔開了話題,「你不是一向喜歡咖啡?怎麼突然改喝茶了?」

「喝了四年了該戒了,咖啡那玩意兒喝多了對身體也不好,咱畢竟上年紀了,不能老這麼折騰自己身子,要學會養生…」許傑邊說邊嗦了一口。

他笑了笑,「反正又沒人管你,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唄。」

「嘿你這話說的,」許傑坐了起來,「我單身那是因為那些個女人我沒看上,不是沒人追好吧?你還笑話我呢,你自己來這兒四年了,整整四年!媳婦兒沒有就算了,女朋友也不找一個,天天就是跟個機器一樣工作工作工作,你也不怕把自己累死。」

他修長的手指轉著茶杯,垂下的睫毛根根分明,遮住了眼睛,「跟你一樣,沒合適的唄。」

「屁,」許傑說,「就你這優越條件,想找什麼樣的沒有?這麼多年你缺過桃花?你就是不想找罷了,在我面前用不著掩飾這些,你無非就是忘不掉你那個青梅。」

被許傑一語說中,他有些無奈,卻也沒有反駁什麼。

其實他早在大一的時候就做好了單一輩子的準備,哪怕到老都是個單身漢,他也無所謂。

這輩子自己最坎坷的一段路太前了,他翻山越嶺的太早,導致後面的生活再平坦也撫平不了他千瘡百孔的心臟,甚至漫無目的。

他的確忘不了,段莘莘三個字就像烙印永遠刻在了他心裡,都說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過驚艷的人,否則下半生會發現誰都不如她。

他承認自己這輩子就弔死在她這棵樹上了,風吹也好雨打也好,他愣是一點都沒有動搖。

「向予,」許傑打斷他的思緒,「走遠的人就別惦記著了,往前看吧,有時候太過執著反而不好。」

他面容十分平淡,「懶得談罷了。」

許傑看著他,「平時雷厲風行的,該下狠手的時候絕不手軟,怎麼在感情方面這麼有執念啊,我倒是愈發好奇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靠在沙發背上,抬頭盯著天花板開始回憶,記憶一幕一幕逐漸清晰起來,他緩緩開口,「腦子很笨,反應很慢,膽子很小,脾氣很大。」

許傑笑出聲,「哪有你這麼誇別人的?」

「但她很可愛,」他說起的時候唇角都不自覺微微上揚,「或許很多人都像她,但沒有人能徹底代替她,有很長一段時間,她成為我的光。」

「所以你還是喜歡她唄?」許傑問。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他說,「我初中的時候就在想,老子以後一定要把她娶回家。」

許傑徹底笑起來,但的確被他這句話震驚到。

是什麼樣的愛情,可以強大到讓一個年僅十四五的少年萌生出如此成熟久遠的想法。

「怪不得你那麼念念不忘呢,原來你小子初中就喜歡人家了,都說初戀難忘啊,在你身上真是太貼切了,可惜命運真是捉弄人,沒能成全你倆這對兒鴛鴦,」許傑嘆口氣,又開口,「哎對了,我之前看你辦公桌上放著盆花,尋思你也不是那種愛花的人啊,肯定跟她有關係吧?」

他有些疲憊的閉著眼,手撐在太陽穴,「她喜歡雛菊。」

「果然,」許傑說,「我真挺佩服你這種毅力,能愛一個人很多很多年也是種本事,更何況你明知道人跟你不可能了,還能這麼繼續愛著,咱確實是佩服,自愧不如。」

他笑,眼睛依舊沒有睜開,「說的好像你沒喜歡過人似的。」

「我啊,」許傑笑了笑,「初戀什麼的早記不清了,都過去多少年了,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那麼長情呢。」

「所以你三十好幾的人了,沒喜歡過別人?」他饒有興趣的睜開眼看許傑。

許傑挑眉,「套我話啊你,跟誰學的。」

「你別管我跟誰學,我就問你是不是母胎單身?」

許傑一下子就激動了,「那怎麼可能!你許哥我想當年也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根本不缺的好吧?不過就是被某個女人耽誤了一下罷了。」

他來興趣了,「哪個女人?」

許傑乾咳兩聲,「就那個大學女老師啊,說起來都…哎不對!不對不對!盛向予你小子居然套我話!」

他笑了笑,「好的,大學女老師,沒想到你喜歡這一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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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時偷偷野蠻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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