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盛向予走的飛快，全然不顧身後的段莘莘吃力的邁著小短腿跟也跟不上，他心裡還是莫名的煩躁，看什麼都不順眼，看見她更不順眼。

他再也不想和她一起玩了，反正她身邊那麼多朋友，又不差他這一個。

枉他今天早上還擔心她沒來學校，特意跑到她班裡去找，看到的就是她在保護別人。

段莘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以為他是在因為李碩生氣，於是大步跑著跟上他，輕輕拉住他的胳膊，「哥哥，你別生氣了……」

盛向予迅速一把甩開，走的更快。

段莘莘只好再小跑著跟上，「哥哥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和李碩一起玩了。」

盛向予像沒聽見般繼續走。

段莘莘見狀，於是從書包里拿出巧克力，又跑了幾步站在他面前，看著他生氣的臉，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巧克力送給你，不要生氣啦。」

盛向予低頭看著白嫩的小手握著幾顆金箔紙包裝的巧克力，他突然猛地打掉她的手，兇狠的開口，「滾開。」

他的聲音不大，卻沒有一點溫度在裡面，彷彿恨極了她。

他快步繼續往前走。

段莘莘看著地上散落的巧克力，猛地想起前世他當著她面燒掉情書的畫面，她到現在還記憶猶新，那封她絞盡腦汁寫的粉紅色的情書，被他像燒一個垃圾一樣隨手點燃了，她親眼看著火焰把信封一點點吞噬，到最後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碎屑，同她的自尊心一起飄落到地上，被他一腳踩碎。

為什麼……

為什麼現在也要這樣的傷害她？和上一世一樣。

為什麼從始至終他好像看不到她對他的好，無論她怎麼絞盡腦汁費盡心思的想要討他開心，他都當看不見。

是看不見，還是不想看見。

那一刻段莘莘第一次覺得自己認識盛向予這麼多年，卻從來沒有真正的了解過他。

她想起自己寫在本子上的「要對盛向予好，要保護他。」，覺得很無力。

走遠了的盛向予在拐彎處回頭，看到段莘莘還站在剛才的地方，背對著他，低著頭一動不動。

她沒有跟上來。

盛向予感覺心裡有什麼東西一下子變得空落落的。

算了，反正她對誰都一樣好。

他賭氣的想著，繼續往前走。

之後的幾天，只要段莘莘放學跟著盛向予，他就會故意走的飛快，有時候甚至跑走。

段莘莘不明白，到底為什麼，還是他家裡出了什麼事情，她記得小學時期，兩個孩子除了有時候吵架以外沒有什麼其他變動，直到上了初中，盛向予初二那年趙茹劈腿，和盛望離了婚，他徹底性情大變，從以前的悶不做聲變得打架逃課，成績也一落千丈，成了人人都避而遠之的壞小子。

她暗暗握緊了拳頭。

不行，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一定要把盛向予從黑暗裡拉出來，沒有人愛他無所謂，她愛她。

上一世，她對他的愛悄悄的延續了好多好多年。

這一世，她要將愛繼續延續下去。

晚上吃飯時，段莘莘聽見段軍邊捧著碗邊開口：「最近咱們小區真是倒霉，前些天那個滑滑梯不是塌了嗎，我聽鄰居說有孩子被困在裡面了。」

「真的假的？」張若梅驚的語調變高。

「真的啊，有人在那天聽見電鋸的聲音，據說是孩子在裡面出不來，被卡住了。」

「媽呀，真嚇人，這老小區早就該修整修整了。」

段莘莘一邊默默聽著一邊大口吃飯，突然門被敲了敲，張若梅開門才知道是鄰居家劉嬸給送來些鹹菜，劉嬸看見段莘莘后驚訝的開口，「哎呀，你們家閨女沒事吧？沒住院啊？」

張若梅一臉茫然，「住院？住什麼院啊？」

「小區里都傳你家閨女前幾天讓那個塌了的滑滑梯砸傷住院了，這事兒你不知道啊？」

張若梅一下子臉色白了些，回頭看了看同樣詫異的段軍，再看看埋著頭的段莘莘，「莘莘她……沒有啊，她說她在別的地方玩，回來也沒啥事啊，看錯了吧？」

「不可能！」劉嬸一擺手立刻否定，「都有人親眼看見了，你家閨女那天被三號樓新搬來那戶的兒子從裡面拉出來的，跪地上起都起不來，你居然不知道？」

張若梅徹底慌了，招呼劉嬸走了以後，趕緊跑回餐桌拉住段莘莘，「莘莘，你跟媽媽說實話，你那天是不是被困在裡面了？」

段莘莘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快傳遍，不管怎麼樣還是不能讓兩人擔心，於是乖巧的點頭，「那天我玩著玩著突然就坐地上了，是哥哥把我救出來的。」

「那你怎麼跟你媽說在別的地方玩？」段軍皺著眉放下筷子，「是不是那家兒子不讓你說？」

段莘莘趕緊搖頭，「不是不是，哥哥沒有不讓我說，哥哥很好的，還把我背到家門口，是我怕挨你們罵……」

張若梅把段莘莘全身幾乎檢查了個遍，發現沒有什麼受傷的地方，這才鬆口氣，「以後要跟媽媽說實話聽到沒？不許撒謊了。」

「知道了。」

段莘莘乖乖的回答，心想還好膝蓋的淤青沒幾天就散了，沒有被發現。

一家人這才繼續吃飯，段軍開口，「他家兒子也是真膽大啊，那麼小不找大人，拿電鋸把咱閨女救出來。」

「莘莘，哥哥到底是怎麼把你救出來的？」

段莘莘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實話，「哥哥拿了鋸子，把木頭鋸開，才把我拉出來的，哥哥還問我有沒有受傷。」

張若梅點點頭，和段軍對視了一下。

吃完飯後，張若梅帶著段莘莘去了盛向予家表示感謝，剛走到門口準備敲門，就聽見裡面傳來大聲打罵的聲音。

「……反了你了！你當哥哥的欺負人家小妹妹，把人家弄進滑滑梯裡面？！你不知道找大人嗎？！……」

伴隨著好像有什麼東西抽到身上的聲音，彷彿有細長的東西劃破空氣，發出「咻」的刺耳聲，段莘莘腦子嗡的一聲。

他在挨打。

張若梅還在愣神，段莘莘上前快速的敲了敲門，裡面的打罵聲停止了，開門的是趙茹，眼睛有些紅像是哭過，和張若梅說話的間隙，段莘莘看到盛向予跪在客廳的地上，旁邊的盛望手裡拿著褲腰帶，狠狠的一下一下抽在他身上，伴隨著嚴厲的罵聲。

而他低著頭，一言不發，脊背挺得筆直，怎麼都不肯屈服，骨子裡透著一股倔強，像一棵挺拔的白楊樹。

張若梅見狀趕緊上前，「哎呀，怎麼打孩子啊？」

盛望因為生氣還喘著氣，「這小子，害得您閨女差點被那個滑滑梯砸到，回來也不跟我說，要不是今天聽別人告訴我，他估計得瞞我一輩子！我看他就是欠收拾！」

段莘莘看著盛向予打死都不承認的態度，腦子裡劃過上一世他初一的時候被一群混混圍起來打，卻怎麼都不肯低頭屈服的樣子，心裡一陣發酸，跑過去跪在他面前，用力的抱住他。

「叔叔，不要打哥哥，不是哥哥的錯……」

張若梅伸手要拉開段莘莘，「莘莘，起來。」

「我不起！」段莘莘小臉上滿是倔強，緊緊抱著盛向予，「是我要拉著哥哥一起玩的，也是哥哥想辦法救我出去的，不怪哥哥……」

盛望看著段莘莘拚命護著盛向予的樣子，手裡的褲腰帶扔到茶几上，指著他，「你以後再敢不告訴大人，看我不打死你！」

盛向予死死握著小拳頭，眼眶微紅，眼淚一直在眼眶裡打轉但就是不讓眼淚掉下來，自始至終都沉默，渾身有些發抖，一張小臉慘白，透著滿滿的倔強。

段莘莘心都快碎了。

他總是這樣，從小就這樣，寧願被打的遍體鱗傷也不肯屈服。

趙茹讓兩個孩子先回房間，三人在沙發上商討這件事，張若梅把事情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房間里。

段莘莘看著坐在小沙發上低著頭的盛向予，他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沒有理過她，當她不存在一般。

段莘莘從桌上抽了紙巾給他，坐到他旁邊，看著他泛紅的眼角，輕輕的開口：「哥哥……」

盛向予把紙巾團了團扔給她，聲音有些啞，「你走。」

「我不走，」段莘莘捏著那團紙巾，也紅了眼眶，「我走了叔叔再打你怎麼辦。」

盛向予扭頭看了一眼段莘莘，心裡像有什麼東西化開一般，他把臉別過去，「關你屁事。」

段莘莘看著他露出的一小節白皙的胳膊上一道道紅印，輕輕摸了摸，「哥哥你疼不疼？」

盛向予很快躲開，不說話。

段莘莘知道他性子倔，於是也不再說話，就這麼坐在他旁邊陪著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房間門被打開，趙茹拿著紅花油走進來，眼睛也有點紅，身後的張若梅朝段莘莘伸出手，「莘莘走，我們該回去了。」

段莘莘又回頭看了盛向予一眼，「哥哥，我走了，明天見。」

母女回去之後，趙茹一邊給他揉紅花油一邊開口，「小予，為什麼不說實話呢？」

盛向予彆扭的抿著嘴，「不想說。」

沒有必要，反正盛望脾氣來了什麼都聽不進去，他說了也白說，還不如挨一頓打，從小被打慣了，他也逐漸不再爭辯些什麼，反正，盛望也不想聽。

趙茹吸了吸鼻子，「你爸他就知道打你，以後有什麼和媽媽說就好，知道了嗎？」

盛向予沉默了良久，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