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無奈的重逢

第四節 無奈的重逢

生活在大城市裡其實不一定是幸福的,因為掙扎在微薄收入與高昂物價之間的滋味並不好受。這一點我是無從領會的,基本上我的主要收入來源就是各地的強盜團伙,他們都富得流油,我當然也就可以比較舒適的生活。但莫羽就沒那麼走運了,吃早餐的時候,他又恢復了嘮叨本色,開始痛陳自己當年在杜迪斯堡一個大戶人家當保鏢時候的悲慘生活。看他說得那麼繪聲繪色,我真的有點懷疑,他如果選擇吟遊詩人或者評書藝人為職業,也許能取得比作戰士更大的成功。

「真是浪費啊……」想著想著我不禁脫口而出。莫羽正看著武器行里一把精鋼長劍雙眼發亮,聽到我這麼說,是非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你是說這把劍不值20個金幣?那我就不買了。」

「啊?」輪到我莫名其妙了。我只不過感嘆他沒去做藝人是浪費了才能,怎麼問起我武器價值了?幸好這麼多年不是白混的,多少也算懂一點。我一伸手把劍拿了過來。

「嗯,不錯!」我點點頭,煞有介事的說道。

「真的?」莫羽聽了有點喜出望外,他剛才已經在這家店磨蹭了半天,看來就是對這把劍感興趣。聽到我的肯定,自然心裡有了底。

「當然,你看,這個劍柄的花紋,內斂而又不失豪放,幾縷金絲更是將整個劍柄襯托得典雅華貴……」

「我是說劍的質量,不是說審美!」

「質量?你看我是什麼職業?」

「魔法師啊……」

「那你看到過魔法師每天拿著長劍去砍人嗎?」

「沒……沒有。」

「那你認為一個幾十年沒用過劍,整天琢磨怎麼用火球術烤雞翅膀的魔法師,會對劍的質量有所認識嗎?」

「我,我錯了!」從表情上看,莫羽一定是非常努力才忍住了揮劍砍人的衝動。但我實在忍不住逗他玩。

見他又沒了主意,我笑了笑,還是湊過去指點了一下:「是把上等的好劍,但完全可以12個金幣拿下。看你的口才了。」說完,我便走出了武器店,留下莫羽在裡面對著武器店老闆施展他那蒼蠅騷擾一般口才。

昨晚我倆偷偷鑽進啄木鳥旅店的最高檔客房睡了一夜,在大家起床之前便又悄然離開了。閑來無事,便決定在杜迪斯堡逛一逛,下午再離開。既然莫羽已經算是朋友了,我希望能給這個小兄弟一些幫助。去科洛瓦找薩爾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如果我沒看錯的話,莫羽儘管沒學過魔法,卻有一定的天賦。假以時日,做個魔法師或許不現實,成為一個拉克斯那樣的魔法戰士倒的確有可能。呵,原來就連在武技上,莫羽也有拉克斯的影子。我不禁輕笑,魔法戰士如此稀少,我一生中卻能遇到兩個,其中一個甚至將在我的眼皮底下逐漸成長,這世界還真是小呢。

「看,不錯吧?」正想著,莫羽已經興沖沖的走出來。腰間的已經掛上了剛買的那柄精鋼長劍,舊的看來被他低價處理給武器店老闆了。「12個金幣,拿下!」

「不錯,怎麼談的?」

「我胡說八道,不停的跟他侃,到了我開始談『十年戰爭』期間一把好武器有多麼重要的時候,他就受不了了,就賣給我了。」

「我,我了解他的痛苦。」果然又是用貧嘴**,那個老闆真可憐,我心裡暗地同情。

接下來的一路上,莫羽都美滋滋的,就好像小時候過年得到了長輩壓歲錢的樣子。我當然理解,當傭兵儘管收入不低,卻不是能夠生活寬裕的職業。現在終於有這麼多錢,能夠買一把上好的武器,對身為戰士的他來說,的確是件興奮不已的事情。我只是笑笑,不想打擾他的好心情。

走過半條街,我們到了一個裝修相當考究的水果店前。「就是這裡了。」我指了指門口,便走了進去。莫羽也跟了進來。

「這家水果店是杜迪斯堡最好的水果店之一,天南海北的各種水果,都能在這裡找到。只不過南方的很多極品水果,到了這裡便價格不菲就是了。」我一邊對莫羽介紹,一邊朝正在招呼客人的老者走去。

「達克老爹,我來給你還錢啦!」說著,我從魔法口袋裡拿出一小袋金幣,笑著對老者晃了晃。

「原來是巴拉巴,你這個欠賬鬼!居然還記得來還錢,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達克老爹笑著搖了搖頭,愉快的接過了錢袋。

「20金幣,一個都不少,你可要數清楚了啊!」我嘴裡說著話,人已經跑去了貼著「波利加」標籤的水果架那裡。位於南方的波利加省氣候宜人,土地肥沃,是米雅帝國最著名的水果產地。用那裡特產的葡萄釀造的「波利加葡萄酒」乃是葡萄酒中的極品,一瓶普通的波利加葡萄酒就要至少30金幣,抵得上一戶農民一年的收入了。荔枝、香蕉、葡萄酒,這是波利加省最出名的三大特產。我之所以欠了這麼多錢,就是被那前兩樣特產害的。

「去!又來偷吃!」正要去拿擺著的荔枝,卻被達克老爹狠狠地拍了一下手背。

我吐了吐舌頭,又掏出一枚金幣:「看,這次可不是偷吃,有錢了哦。」說真的,每次來這裡,我都有種到家的感覺。在達克老爹面前,我總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只是個孩子,心情也總能輕鬆許多。

「你這個小鬼也能有錢?該不會是偷來的吧?」達克老爹撇撇嘴,一幅不相信的樣子。

「不信你問他,我們倆這次去當傭兵,一起賺來的。」說著我指了指一旁的莫羽。

被我們倆盯著的莫羽,趕快點了點頭:「是啊,我和卡……啊,巴拉巴。我和巴拉巴一起去當了傭兵,這的確是我們的傭金。」

聽到這樣的回答,達克老爹才放心的收下了金幣,而我則迫不及待的拿出兩串荔枝吃了起來。

「對了,你們參加戰鬥了?那前線情況怎麼樣?」不一會兒,達克老爹又走過來問道。

我這才想到,我理由找錯了!如果說前線大敗,傳出去立刻就會引起恐慌。如果不說,要怎麼搪塞過去呢?

「嗯……我們倆所在的部隊戰況還可以,打過兩仗我們就領完傭金回來了。」我只好編兩句謊話。然後隨便找個理由拉著莫羽離開了水果店。

前線的傳信兵應該已經到達杜迪斯堡了,如果再不走,可能晚上就要開始封城甚至宵禁,離開的時候又要憑空多些麻煩。想到這裡,我悄聲跟莫羽說了一下去科洛瓦的打算。見他也表示同意,我們便朝城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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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門出來,想了想,我還是決定走小路。一方面能近不少,另一方面免得太引人注目。雖然昨天用了心靈魔法,但我並不敢保證真的沒有人在那之前離開杜迪斯堡。除非必要,我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行蹤。

杜迪斯堡西南方是一片不小的楊樹林。穿過樹林一直向西,大概再有一個星期左右,就能到達帝都科洛瓦了。算算時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天晚上恐怕要在樹林中過夜。我又咬了一口從水果店帶出來的香蕉,甩開大步朝著樹林走去。

「你有沒有搞錯?亂扔香蕉皮,萬一別人踩到怎麼辦。」莫羽一邊走一邊發表感想。

「這裡能有幾個人啊,怕什麼。」我不以為然,繼續製造垃圾。

見我根本沒有身為魔法大師的起碼道德,他也只能無奈的聳聳肩,自顧自的擺弄那把新買的長劍去了。

「莫羽,你覺得,做一個拉克斯那樣的魔法戰士,對你來說有沒有吸引力?」走在樹林里,我突然問道。

莫羽一愣,大概他沒有想到我會突然用這麼認真的口氣和他說話,也可能是因為對這句話本身感到意外。他沒有立即回答,只是皺起了眉頭。我也並不追問,讓他邊走邊考慮。

「你覺得,我能嗎?」又走了半天,莫羽才突然問道。他並沒有看我,只是右手把劍扛在肩上,目光有些出神:「魔法戰士拉克斯,曾經是全大陸最強大的戰士。哪個武者不希望成為那樣的人物?可別說趕上他的背影,就是能夠稱得上是魔法戰士的人,五十年來又有幾個?」

聽得出,莫羽對此很沒信心。可他平常不是這樣的啊,對人生充滿理想,對自己的實力也有著足夠的自信。難道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以後,他有些……自卑?

「為什麼覺得拉克斯能做到的,你就做不到?」我問道。

莫羽搖搖頭,談了口氣:「拉克斯身邊的夥伴是什麼人?你、卡斯帕、薩爾,個個都是天下最頂尖的強者。我呢?一個傭兵罷了。也許說要努力做一名天籟騎士,我對自己有信心,因為我感到那是可望而可及的。但要我成為魔法戰士,讓我追趕拉克斯那樣的傳說中的英雄的腳步,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做到。真的,我不知道……」

我默然。也許是我的錯。

在我眼裡,不論卡斯帕、拉克斯都不過是當年的同伴罷了。但我卻忽略了,在莫羽以及別人的眼裡,我們已經是傳說中的英雄了。讓一個人去挑戰自己心目中神一樣地位的英雄,太難了。

想了想,我說道:「也許並不一定要做到拉克斯那樣啊。再說,他也和你我一樣,是普通人罷了。有什麼不可超越的?你看我像怪物嗎?」說完我還轉了個圈。

被我這麼一說,莫羽「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要說你,還真沒有傳說中的屠魔法師的樣子。」

「就是嘛,所以你沒必要想得那麼可怕。傳說很容易把人變成神的。拉克斯愛挖鼻屎,卡斯帕有腳臭,薩爾總睡懶覺,冰璇是個母老虎……他們都是普通人,只不過可能在魔法或戰鬥上比別人強一點罷了。就連我,如果純粹從自身魔力的強度來講,比起七大魔法師也就強三四成的樣子。」我一股腦的把當年這群夥伴的痛腳全給挖了出來,說著說著也不禁懷**起當初的時光。

而莫羽聽我把他心目中這群大英雄的形象全給敗壞了一通,倒是樂不可支,捂著肚子笑了半天。

「哪!現在再讓你去做個魔法戰士,有沒有信心了?」看他似乎已經想通了,我又問道。

「嗯……那我試試看吧。起碼我不愛挖鼻屎。」這一次,莫羽已經不再垂頭喪氣。或許偶像的破滅讓他很失望,但很顯然,也給他帶來了新的動力。

這就好。我暗想。

然而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前面不遠的地方,佇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已近傍晚的陽光從樹林的縫隙間透射下來,讓人看不清他的相貌。

我猛然拉住了身邊的莫羽。

這身影已經好久未曾見到,但我卻再熟悉不過了。

卡斯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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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他是一個熱情而又頑固的人。對於朋友,他總是可以赴湯蹈火。對於認定的事情,也絕對不會退讓半步。記得他哥哥拉克斯曾經不止一次的勸他,很多時候要看開一些,不要太過執著於自己的想法。但很顯然,他有自己的決定。

我知道他一直都喜歡冰璇,儘管從來也沒有說過。這從冰璇「離開」那天他看我的眼神就能明白,那是一種無法剋制的憤怒。他最愛的人愛的是我,又為我而死。從那一刻我就感覺到了,他一生都不會再原諒我。然而短短几個小時之後,拉克斯也因我而死,這是他唯一的哥哥,把他從小帶大,傳授他一身武藝的哥哥。

「我想,我只能說,對不起。」記得戰爭結束后,我曾經這樣對他道歉。但他只是冷冷得看了我一眼,便走開了。他回到了自己的祖國卡諾,為了重建國家而奮鬥。很久以前我曾經勸他:「不要太執著於國家了。魔族入侵的現在,人類是一個整體。」他則回答:「但是當戰爭結束之後,米雅還是米雅,卡諾還是卡諾。」當這一切發生之後,他更不會同意我的想法了。

「我們道不同。從此以後,你只是米雅帝國的超級魔法師,我只是卡諾王國的聖騎士。你我戰場再見吧。」當收到了他從卡諾寄來的第一封,也是唯一一封信的時候,我知道,我們的友誼徹底結束了。身心俱疲的我選擇了隱姓埋名的流浪,而他則把自己投入到了重建祖國的事業中……

「五十年了。看來,你還是沒變啊。卡斯帕。」我的聲音有些顫抖。一句話里,包含了太多的感慨,太多的回憶,還有……太多的無奈。

沉默片刻,斑斕的樹影中傳出了久違的聲音:「我找你好久了。」還是那麼熟悉,絲毫聽不出有任何蒼老的跡象。然而每一個字,卻都冰冷徹骨。

「你怎麼找到我的?」

「沉睡之息那麼大的魔法波動,你當我手下的魔法師都吃乾飯么?」他的回答不出意外,只是我本以為他忙於戰爭,不會如此執著的來找我。看來,我錯了。

「何苦呢。我們之間真的有如此大的仇恨嗎?」我苦笑著搖了搖頭。

「拉克斯因為你的莽撞而死。你讓我原諒你,是么?」聲音還是那麼冰冷,卻有些顫抖,「更何況,卡諾和米雅之間,沒有和平的可能。在人魔戰爭時候,我就說過了。」

「所以我這個米雅帝國的超級魔法師,就必須是你的敵人了,是嗎?」我的聲音里充滿了苦澀。

「沒錯。」他答道,「一個需要女人替自己犧牲的懦夫,沒資格做我卡斯帕的朋友。」

我聞言一震,卻只能苦笑。「讓女人替自己犧牲……呵!我沒的選擇啊,否則……」這些話卡在喉嚨里,我卻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就到此為止吧。卡拉爾。我連夜追趕幾百公里,不是為了敘舊的。」卡斯帕的聲音已經恢復了原本的豪邁,走出樹影的他卻讓我大吃一驚!

「你,你怎麼會!」站在幾十米外的,根本不是一個老態龍鐘的白髮老人,而是……五十年前的卡斯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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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能夠做到恢復青春、永駐容顏的魔法,只有兩種。一種是黑魔法里的死靈魔法,但如果是施加在施術者之外的其他人身上,這個人將因為死靈魔法的後遺症,而無法逆轉的逐漸殭屍化。再加上這種魔法只有死靈法師中達到了大魔法師級別的人才能使用,卡斯帕肯本不可能學會。那麼……就只有一種解釋了。

契約魔法。

但到目前為止,人類歷史上能使用魔之契約的人類只有三個——齋星月、司徒冰璇和我。他到底用了什麼辦法?

他獲得了黑暗精靈族的支持?或者是龍族?我腦子裡瞬間閃過幾個可能的原因,卻又被自己一一否決。黑暗精靈族和我頗有交情,他們知道我和卡斯帕不睦,至少不會給他幫忙。再說黑暗森林也不是誰都能進得去的。那龍族呢?我沒有接觸過,但是連人魔戰爭時都不肯給人類提供幫助的他們,會為了一個卡斯帕改變態度么?想來想去,都是沒有可能的。終於,一個我最不願意,卻也是僅有的答案,漸漸浮現在腦海里。

魔族。

「莫羽退後。別參與,一會兒找機會逃走。」我悄聲囑咐身邊的莫羽。卡斯帕恢復青春,徹底出乎了我的意料,很難說他是否還有別的改變。現在考慮他恢復青春的背後陰謀也沒用,等活著離開在思考也來得及。而莫羽……在我和卡斯帕這種級別的戰鬥里,他恐怕只能礙手礙腳。

「為什麼?我要幫你!」他已經感覺到我的緊張,但卻不想就這麼一走了之。卡斯帕如此年輕,莫羽肯定也是吃驚萬分,我甚至能感覺得到他在微微發抖。

「逃命吧。面對全盛時期的卡斯帕,這麼做並不丟臉。去科洛瓦的魔法工會等我。」無論如何,莫羽也是一個有相當水平的戰士,讓他面對強敵卻選擇逃跑,在自尊上是很難接受的。但我沒有辦法更多注意他了。

「……好吧。多保重。」大概看出自己的確幫不上忙,稍作猶豫,莫羽點了點頭,轉身朝著北面奔去。

「交待完後事了?」一直不動聲色的卡斯帕拔出了劍。

我眉毛一挑:「你知道我要掩護他逃走,為什麼還……」事實上為了防止卡斯帕突然發力,在跟莫羽說話的時候,我已經在面前施展了一道「地裂結界」。但他顯然並不想欺負一個後輩。

「我只針對你。那個小鬼,我無所謂。」說罷,卡斯帕擺出了進攻的姿勢。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們互相盯視著對方,尋找最好的出手時機。

夕陽的最後一縷光線消失在了地平線上。天黑了。

「你還是那麼固執啊。」我嘆道。

「你也還是那麼拖泥帶水。」

下一刻,魔法的絢爛光芒照亮了剛剛進入黑暗的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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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騎士卡斯帕絕對是大陸最強的戰士。和手執斬龍劍的他戰鬥,只要在10米之內,沒有任何一個魔法師可以抵擋。這不光是因為斬龍劍能極大增強使用者對魔法的抵抗力,更因為,他是卡斯帕。唯一保命的辦法,就是在不停施放魔法的同時快速移動。和他保持距離,我才有勝算。

因此沒有任何的猶豫,我選擇了使用無咒文方式施法。十二個高濃縮火球瞬間發出。

「砰」「砰」「砰」幾聲悶響,卡斯帕以驚人的力量和速度,瞬間便撥開了七八個火球。任憑其他幾個打在身上發齣劇烈的爆炸,他硬是突破了我的第一波進攻,沖了上來。如此身手,已經比當年更進一步。

我來不及閃避,眼看劍光一閃劈到了面前,不得已之下,只能發動瞬移魔法。倉促之間,僅僅移出了二十餘米。沒來得及喘口氣,卡斯帕已經又撲了過來!

無咒文施法極耗魔力,如果不是卡斯帕太強,我絕不會選擇如此戰鬥方式。既然已經沒辦法節約體力了,乾脆就拿出壓箱底的本事吧!「風裂斬!」我大吼一聲,十餘道彎月一般的氣旋夾帶著鮮艷的紅光,朝著卡斯帕飛了過去。我則趁機飛上了天空。

不同類型的魔法元素很難一起操縱。因此魔法師在用某一類型魔法的時候,就沒辦法同時使用其他屬性的魔法。但在我的改良下,已經可以將幾種元素魔法進行混合使用。這是我的殺手鐧,沒想到時隔幾十年,竟會用在卡斯帕身上。

風刃速度快,火球術殺傷強。兩者合成的風裂斬,比起剛才的濃縮火球術殺傷力大的多。但沒想到的是,卡斯帕手中的長劍上下翻飛,竟然把所有風裂斬全數擊潰,比對付火球術還要乾脆!我一下子明白過來,他練成鬥氣了!

當戰士的實力超越某個程度之後,便能夠憑自己的力量撕裂空氣,製造出類似於風刃卻殺傷力更強的氣流,這便是鬥氣。這麼多年來,我只見過拉克斯能運用鬥氣。沒想到如今卡斯帕也做到了!鬥氣用來抵禦風刃及其演變出來的風裂斬這類直接攻擊魔法,要比對付火球那樣的爆破攻擊魔法順手許多。換句話說,我白白浪費了更多的力氣。

沒容我多想,卡斯帕才擊潰了全部的風裂斬便抬手一揮,一道鬥氣直衝空中的我斬來!我趕忙一閃,卻發覺動作發生了些許遲滯。正在納悶,又是兩道鬥氣襲來。我想朝右邊飛開,可身體竟然有些不受控制!眼看鬥氣將至,我一狠心,再次發動了瞬移魔法。

為什麼會這樣?一邊喘著氣,我一邊暗自分析。如果鬥氣能夠撕裂空氣……對!飛翔魔法依靠的是空氣流動,鬥氣將身邊的空氣撕裂,短暫的真空足以讓飛翔魔法失控。想明白這點,我放棄了居高臨下的進攻打算,緩緩降落回地面。連續兩次無咒文施放瞬移這樣的高級魔法,讓我有些體力不支。對面的卡斯帕也因為連續施展鬥氣,體力消耗過大,不得不短暫停止了進攻。

不過是一分鐘的交鋒,魔力消耗竟然如此之大,這讓我大感不妙。現在的我可不是五十年前杜迪斯堡突襲戰時候,能跟魔族皇帝對拼禁咒的的卡拉爾了。自從二十多年前以六域封魔印將冰璇轉嫁給我的魔力封印掉之後,我的魔力強度就已經只有巔峰時期的五成左右了。或者應該說,恢復到了我原本的實力才對。在如此近的距離面對更勝從前的卡斯帕,我實在沒有獲勝的把握。

正在考慮下一步該怎麼進攻,卡斯帕卻突然有了動作!

「轟!」

巨大的爆炸中,我被卡斯帕的長劍砍中左肩,朝後面直著飛了出去。「砰!」後背傳來的麻木讓我意識到自己撞在了樹上。接著便感覺到揪心的疼痛從左肩傳來。血已經染紅了上衣,肩膀上近十厘米的傷口還在不停的噴湧出鮮血。我只覺得喉頭一甜,大口鮮血噴在了地上。我勉強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把目光投向幾十米外的卡斯帕。

他的情況應該也好不了多少。第一次交手的時候他就已經被高濃縮火球炸傷,只不過是強壓傷勢猛攻罷了。剛剛他這一下全力斬擊,我眼看無法躲開,乾脆在最短時間壓縮了出一個濃度極高的火球,直接砸在了他劈下的劍刃上。我被砍傷,他也絕不會好過。

果然,卡斯帕很勉強的才站了起來,渾身上下還冒著絲絲煙氣。在旁邊燃燒著的樹木映襯下,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右手看來已經不能用了,左腿似乎也傷得也不輕,也許我還有機會。」看著卡斯帕用劍支撐著身體的樣子,我暗自判斷了一下他的傷勢。然而他的狀況仍然超出了我的預料,儘管全身傷痕纍纍,他卻強撐著朝我走了過來。

自交手以來,所有的魔法我都在以無咒文方式施展,尤其兩次瞬移和剛才的高濃縮火球,讓我消耗了大量的魔力。如果再不趕快結束戰鬥,我恐怕就要變成用不出魔法的魔法師了。正想站起來,卻突然感覺一陣眩暈,一屁股又坐了下來。大量失血已經讓我開始有些體力不支了。

「你完了。卡拉爾。」已經距離我不過五米的卡斯帕緩緩說道,他的臉上一片血污,身上大部分也是焦黑一片,但那雙眼睛卻閃爍著執著的目光。

我嘆了口氣,終於下定了決心:「如果真的非要咱們兩人中只剩一個才能算作結束的話,很抱歉,卡斯帕。我還沒打算做躺下的那一個。」

「這就是你的遺言么?」卡斯帕的聲音依舊冰冷。說完,他舉起了劍。

一道優美的弧線,帶來死亡的弧線。看著卡斯帕的劍越來越近,我閉上了眼睛。

「再見了,卡斯帕。」我自語。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殺他,只希望讓他失去戰鬥力,因此出手時候也總是留著幾分情面。然而就算再怎麼樣的忍讓,卡斯帕始終沒有一絲手軟。他超出預期的強大,讓我一下子陷入被動,甚至身負重傷。但他卻算錯了一件事——屠魔法師卡拉爾並不是浪得虛名的。儘管比起巔峰期實力下降許多,儘管已經身負重傷,儘管魔力大量消耗……但給了我只要一點點休息時間,勝負就會重新算起。

我卡拉爾不是一個會任人宰割的人,要想殺我,就要比我更強。不論你是誰,或者我欠了你什麼。

卡斯帕已經料定我沒力氣逃開,但他錯了,剛剛的時間已經足夠我悄聲**完瞬移咒語,而不必再無咒文施法。我的反擊將是致命的。

「瞬移!」我猛然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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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難預料!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該誇莫羽還是應該把他臭罵一頓。

就在我即將發動瞬移的前一刻,身後猛然衝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只聽「當!」的一聲,卡斯帕的劍被架開了。

太執著於兩人間戰鬥的卡斯帕和我,都並沒有注意到,莫羽竟然悄悄的去而復返。而他在我看上去就要落敗的時候挺身而出,更是讓卡斯帕措手不及,傷重的他連退幾步才穩住了身形。

「小子,放你一馬居然還自己來找死!」看清了阻攔自己的人,卡斯帕勃然大怒。身為聖騎士的矜持,讓他不屑於欺負小輩,這才會在剛才故意放走莫羽。現在莫羽的行動,無疑讓卡斯帕怒火中燒。

「你這個笨蛋,我剛才是故意示弱的。你把我計劃都打亂了。」我也悄悄使用名為「心語」的心靈魔法直接將想法傳到了莫羽的腦袋裡。看著他那有些莫名其妙,還有些訝異的表情,我實在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本來是為了救我,冒著生命危險殺了出來。結果不但激怒了卡斯帕,連我也不領情。想來他實在是鬱悶至極。不過他能有心回來救我,已經讓我很感動了。

只是我其實是打算瞬移到高空,在空中完成禁咒的——儘管現在的身體狀況使用禁咒八成會自己也受傷,但為了一擊致命,我也只好冒險。卡斯帕不是普通人,想用普通魔法瞬間殺掉他很難。但莫羽突然出現讓我不得不放棄了原本的戰術。為了不誤傷,我只能在近距離準備咒語。

「拚出你的小命,擋住卡斯帕三十秒,否則一起死了。」再次對莫羽發出心語,我緩緩站起身來,向兩側平伸出雙手,開始準備火系禁咒,深藍判決。

「沉睡在黑暗之中的魔王啊……」

隨著咒語**起,魔法元素開始迅速在我身邊聚集。

「接招!」莫羽大喝一聲,揮劍朝著卡斯帕沖了過去。面對這個曾經他心目中的偶像,這個傳說中的英雄,他似乎打算證明自己。每一招都在拚命,每一劍都在進攻。卡斯帕的實力遠超過莫羽,儘管身上受傷不輕,要對付莫羽卻已經綽綽有餘。不過幾個回合,莫羽便已經渾身是血,卻連卡斯帕的一根毫毛都沒傷到。

「嗚!」又一口鮮血噴出,我的身體開始感覺有些沉了。魔法的波動已經越來越強,圍繞著我漸漸形成了直徑近三米的深藍色光球。胳膊上的毛細血管開始爆裂,我知道自己的身體開始承受不住禁咒巨大的魔力反噬了。但要活著離開,已經沒有別的選擇。我咬著牙繼續凝聚魔力,任憑全身的毛細血管不停的爆裂,從劇痛直到麻木……

「快過來到我身邊,我要出手了!」冗長的咒語終於接近尾聲,我趕忙發出心語。在如此近距離的情況下,莫羽如果想活命,唯一的辦法就是在我出手前躲進籠罩著我的自動防壁。這層在所有強力魔法中都會自動施放的防璧,是用來保護施法者不受魔法傷害的唯一屏障。

此時的莫羽已經如同血人一般,雖然始終無法傷悼卡斯帕,卻用拼盡全力的進攻阻止了他前進的步伐。收到我的心語,他猛然連刺三劍,直奔卡斯帕的要害。卡斯帕回劍一擋,莫羽卻突然把劍一收,以極其迅速的身法調轉了身體,一腳踏在卡斯帕的劍身上,借力一蹬,朝著我這邊騰空躍來!卡斯帕見狀毫不停頓,直衝我殺來。他知道,莫羽的退卻意味著我魔法的完成。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身在空中的莫羽眼看即將落地,突然一回身,將那柄剛買的長劍朝著卡斯帕飛擲過去!

「當!」又是一聲清脆的撞擊,卡斯帕擊飛了莫羽的長劍,動作卻也因此停滯了一下。這就足夠了!這一下的停滯,莫羽已經就地翻滾到了我的身邊。是時候了!

「卡斯帕,再見吧!我……曾經的朋友。」我忍著巨大的痛楚,咬牙說道。

「深藍判決!」卡斯帕距離我只有十步的距離了,但他永遠也不會跨過這十步了。隨著一聲大喊,我雙手一揚。巨大而熾烈的深藍色火焰剎那間淹沒了四周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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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禁咒的威力嗎?」莫羽舉目四望,幾個小時前這裡還是一片楊樹林,而現在已經只留下一個直徑近十米的大坑,以及數百米範圍的灰燼。整個樹林彷彿從中間挖掉了一個圓。

「並不完全,我剛才已經沒有能力施展出深藍判決的最強威力了。咳咳……」我一邊咳著血,一邊回答。

說完,我們倆對視了一眼。

「你的全身都在冒血。」

「我知道,你也差不多。能從卡斯帕面前活著逃命,你小子看上去比剛認識時候強多了。」

「面對最強的戰士,不拚命怎麼可能還站在這裡說話。喂!你怎麼了?」

「沒,沒事。血流得太多了,有點頭暈。」

莫羽扶起了全身無力的我,抬頭看了看天。

「月亮都升起來了。咱們趕快找個附近的村子治療吧,不然要變木乃伊了。」

「向北不遠的地方就有個村子,走吧。讓你新買的劍報銷了,抱歉啊。」

「沒事,小命能保住就不錯了!」

「等到了科洛瓦,我一定送把比卡斯帕的斬龍劍更好的劍給你。」

「那就先多謝啦!說真的,卡斯帕好厲害,簡直強的不像人……」

「是嗎……」我心不在焉的回答道。一個問題已經從剛才就徘徊在我的腦海里,無法消散。

卡斯帕真的死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覺得他還活著。

也許是我多心了吧?我搖搖頭,將這個想法拋到了腦後。

月光如水,夜晚的森林漸漸恢復了寧靜。

我卻似乎感覺到,沉靜了多年的心,開始重新奔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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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師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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