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6 宴席和古瓦爾（中）

人類對待美的事物的喜歡是相通的。雖然鬼爵今晚帶著挑釁的心情進來，但他還是驚嘆於「初戀餐廳」日式「枯山水」那白石綠植小假山的設計。然後院子中眾人身上所穿的黑白款的短袖短褲人字拖又吸引了鬼爵的目光，主要這款衣服一看就讓人覺得很清涼，覺得自己身上的衣服穿多了。

於是鬼爵開始吃味了——如果這場晚宴邀請了自己，自己也參與其中穿著同樣的服裝享受同樣的美景，那鬼爵是開心的。可並沒有邀請自己，他便感覺自己低了他們一些。如果明天這場晚宴上發生的好事被宣揚起來，被更多的貴族討論起來，自己可就只能淪為一個傾聽者，這是他高貴的耶特羅斯血統不能接受的。

於是他想破壞眼前這熱鬧而快樂的氣氛之心更濃烈了。

「喲，大家都在呢。看來我趕的真是巧。」鬼爵走上前，施施然對著葛西尼格和伊斯坦布爾道：「拜見兩位長者。突然來訪可能有些驚擾到兩位長者了，但凱獅迪兄長今晚這拜師之禮，海神教廷、軍閣和議會都來人了，我耶特羅斯王室怎麼能沒有人在場，所以我這不擔心凱獅迪兄長明天會招惹非議，就自己不請自來了。」

「所以，凱獅迪兄長——」鬼爵抬頭對凱獅迪粲然一笑：「你不會怪我吧。」

這好話壞話全讓你說了，我能說什麼。

凱獅迪只能強壓住心中的怒氣，擠出一個笑容道：「確實是做哥哥的沒考慮周全。不過今晚的菜品好像是定製定量的，就沒準備鬼爵你那一份，不如哥哥我把自己的那份給你如何。總不能弟弟這般為哥哥著想，做哥哥的卻冷落了弟弟。」

「不必不必。」鬼爵倒是很自來熟，瞧著亞歷山大和黛爾洛河那桌還有空位，就一屁股坐了上去，伸手去桌上的果盤裡撿了一塊沒見過但是看大家都在吃的西瓜丟嘴裡，剛想開口卻一下被西瓜汁的味道驚艷到了，他立刻詢問身邊的亞歷山大，「這是什麼水果？怎麼如此好吃。」

亞歷山大淡淡笑著解釋：「剛才我也問過侍者，說是叫『西瓜』。產自遙遠東方的水果。」

「是嗎？」鬼爵拍了拍手，下決定道：「明天……不！今晚回去我就派手下去搜索這『西瓜』，如此的佳果若不能天天讓我吃到，我豈不是會饞死。」

明白眼前這位公爵根本在這個世界找不到西瓜或者說找不到已經研發培育的這麼甜的西瓜的徐同意，淡淡在穆兀身後嘀咕道：「看來這位是要失望了。」

說完那句鬼爵強忍住再吃一口西瓜的誘惑，對凱獅迪等人說出自己今晚來此的目的：「兄長也不用大費周章為我準備食物了。想來一個新開的餐館能有什麼好吃的。」他拍拍手，那一直站立的三位大漢頓時上前來，把自己手裡的食盒放在桌子上。見吸引到眾人的目光之後鬼爵得意的介紹道：「這三位是王城有名的廚師。這一位是『繽紛之日』的主廚，已經有三十多年的烤肉經驗；這一位是『老約翰』的主廚，擅長製作麵包；最後這位是來自這條街道上三家頂級餐廳的聯合總廚，今天他會帶來他的創意菜——『海鮮肉丸湯』。」

別看鬼爵介紹時候那個信手拈來，他根本就沒記住三位主廚的名字，所以直接略過介紹名字了。

聽完他的介紹，在座再遲鈍的人都反應過來了，這貨是來砸場子的，而且是有備而來的砸場子。想想看，凱獅迪今晚專門挑了這家新開的餐廳做拜師宴席所在，肯定是對這裡的料理有信心，所以鬼爵就邀請了北城區三位資深的主廚，拿出他們的拿手好菜，就是要一下擊敗這家新開的餐廳。從而讓凱獅迪失了面子。

徐同意認真聽完鬼爵的介紹，一知半解的蒙著：「他好像是來挑戰我們的？」

「沒錯。」穆兀聳聳肩，「他這行為太明顯了，我一早就看出來了。」

「那怎麼辦？」徐同意多少有點沒底：「我們的外賣能贏的了嗎？」

「應該問題不大。」穆兀篤定道：「為了今晚菜品的口味，我可是點了好評四點九顆星且差評里只嫌棄送餐速度慢沒有說菜難吃且沒有滿減且不能用優惠券的外賣店。」

「夠狠。」聽穆兀這樣說，徐同意也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頓時大定。

鬼爵根本不知道他所看不起的新開餐廳老闆和老闆娘背地裡根本沒有把他的話放心上。他還顛顛地讓主廚們一一掀開自己帶來的食盒，把裡面的菜肴端了出來。院中眾人抬眼看去——只見那第一道菜是一道蜜汁烤肉。作為美食家的希爾巴貢一眼就認出來這是產自西部牧場的牛肉加羊肉的雙拼，西部牧場草料豐茂水土甚好，所飼養出的牛羊肉質緊實鮮嫩多汁。再加上「繽紛之日」主廚的特殊手法烤制后香而不焦嫩而不油，最後是沾上主廚特調的蜜汁和香料，想想就讓人覺得嘴饞。

而第二道菜品是一道有點類似於穆兀徐同意現實世界的法式牛角麵包。烤至酥脆的牛角包沿著麵包背部的方向橫切一刀，而後放入蜂蜜和果醬，再點綴上某種不知名的小莓果，連徐同意這種見慣後世麵包的女性都心動不已。

第三道菜打開食盒的時候在座的眾人便聞到一股海鮮的鮮甜味。一下子讓人彷彿置身於大海邊，那種海浪海風一下一下衝擊岸邊所帶來的海洋清甜的感覺。那乳白色的湯汁包裹著蚌肉蝦肉和肉丸，一看就讓人食慾大增。讓忒彌斯鐵座十三蓮這些本沒什麼口舌之欲的人都動心不已。

這樣看來這三位大廚的實力絕非浪得虛名，在座裡頭更是希爾巴貢這位王城美食家在給眾人普及關於三位大廚的過往光輝歷史。而且所有食盒底部都是鑲嵌能加熱的火系晶石，所以三道菜品展現的時候不論是色澤、香味還是溫度火候，都恰到好處。

這下，壓力來到了穆兀這邊。

從接到任務到計劃準備，到徐同意的加入后店鋪裝修店員服務和菜品研究他們都儘力用心，眼前這一挑戰在穆兀看來，算是開業階段最難的關卡。他都不知道是不是這該死的系統看他完成的太容易了，所以臨時給他增加了難度。畢竟現實中哪有人開業就被踢館的，你以為拍電影嗎。穆兀是對自己的菜品有著足夠的信心，但對方那三道菜也不是凡品，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穆兀拉住想要再次上去打圓場的凱獅迪的手，淡淡笑道：「小店今日開業，能得鬼爵公爵那麼捧場，還專門帶菜來慶祝，那我們作為主家，肯定也得拿出實力來。同意阿牙西彌爾！」

三人聽明白了穆兀的潛台詞，連忙高聲應和道：「在！」

穆兀大手一揮，「上菜！」

鬼爵看著店老闆穆兀的樣子也頗感意外。他本以為這餐廳是凱獅迪贊助的小打小鬧，哪怕主推的確實是現在王城裡所沒有的東方菜，但一旦自己亮出了三道在王城馳名遐邇的特色菜后，餐廳老闆肯定嚇得屁滾尿流。可沒想對方只是小小驚訝，然後竟然正常的讓上菜了。

怎麼，這老闆是沒腦子所以不害怕，還是真以為自己的菜品能和王城三道頂尖的菜品抗衡？

其實不但是鬼爵這麼想，在座所有人包括希爾巴貢都不看好。畢竟在座的不是什麼初出茅廬的新人，哪怕白身的希爾巴貢也是世家子弟，從小耳濡目染的苟且多了去了。那怕現在初戀餐廳的老闆亮出了好看的院景設計和從未見過的美味茶水和水果，但這些在大家看來花些功夫從海外或者遠國都能找到，不過真硬碰硬上主菜，沒人會看好這家小小餐廳的年輕老闆。

不過有一人不一樣。

他就是哈達姆。

他現在身著樸素的侍從服，跟身旁兩位其他餐廳的頂廚一樣，不說不動不看，只關心自己顯現的那道菜品。但超於常人的念感還是讓他一下就注意到了院里的景觀和陳列，也注意到了那桌上從未見過的瓜果，然後再是院中眾人那舒適的就餐服。哈達姆不單單是一個頂級廚子，他也同樣遊歷大陸多年，知曉這些是為了讓食客在就餐時更好更愉快。也是一家真正頂級餐廳所具備的基礎。

這是他的第一次好奇。

而後鬼爵蠻不講理的亮菜，菜品又如此頂尖。但身為餐廳老闆的穆兀一點不見慌亂，而且穆兀看起來體型瘦弱手掌乾淨，一點都不像干餐飲的老闆。沒有人間煙火氣，卻有人間富貴氣，所以這樣的人又哪來的底氣？

這是他的第二次好奇。

所以這兩次好奇疊加，哈達姆對穆兀有了莫名的一些信心。

徐同意西彌爾和阿牙端上來的菜肴都用著陶瓷碗盤盛著，這些都是穆兀老屋裡祖父祖母留下來的，算是老物件。個個碗盤身上描著水墨山水花卉，顯然與四周的「枯山水」景觀挺融入，卻有別於拉蒙特斯大陸的繪畫風格。

希爾巴貢立刻發出他對美的疑問：「這是什麼材質？從來沒見過。」

「這是『陶瓷』。」穆兀很是自豪的講述：「瓷器是以粘土、長石和石英製成，半透明，不吸水、抗腐蝕，胎質堅硬緊密，叩之聲脆。上面的是我們東方傳統的繪畫工藝『水墨畫』。」

希爾巴貢湊近看了看，雖然不是特別能看懂，但他還是覺得上面的一切都特別的美：「不可思議，真是不可思議的工藝。太美了，這圓潤的外形——光滑而有美感。上面的圖案也是，彷彿長在上面一般，太美了！」

希爾巴貢連連驚嘆，而後抬頭看著穆兀，眼神中的含義很熾熱，就是在說明：我想要，給我一套！

穆兀咳嗽兩下，先打個馬虎眼：「因為這在我們東方也是稀缺之物，所以現在還暫時不能贈送或售賣，但我可以近期往返一趟，到時候有更好的陶瓷我肯定在座的各位貴客府上都贈送一套。」

雖然現在用的這些瓷器碗碟不貴，但畢竟是祖父母留下的，穆兀下意識便不想送出。

鬼爵公爵現在很生氣，咋還聊上陶瓷碗碟上去了。他立即把話題拉回自己的主場：「不是要上菜嗎，怎麼還沒看到你們餐廳做的菜。」

「稍等。」穆兀不慌不忙的走到一桌子前，伸手掀開桌上其中一個瓷碗的扣碟，露出碗中那十多塊四四方方又烏漆嘛黑的肉塊，笑著介紹：「這是『紅燒肉』。」

又掀開一個：「這是『鍋包肉』。」

掀開一個：「這是『雞蛋羹』。」

掀開：「清炒娃娃菜。」

掀——

「等等！」葛西尼格和伊斯坦布爾同時出聲打斷穆兀的話，然後兩人驚喜的對視一眼，開口道：「這我們認識，這是『BJ烤鴨』！」

「是。」穆兀略略有些意外，但轉念一想可能當年爺爺也有請他們吃過BJ烤鴨，也就不意外。「還有『果粒橙』和『可樂』兩種冰飲料可供選擇，如有需要可以跟我們說。」

「那麼——」穆兀笑著拿起手中兩根細長的竹筷，「我先來教大家用筷子吧——這是我們東方的餐具，對應著我們東方的餐食。」

……

大西國，波賽多尼亞城，軍閣下三層，黑牢。

兩個黑牢的守衛抓著手中的長劍，後背靠在牆壁上小憩。

這個地方很黑，只憑藉微微亮光的火系晶石照明著。不是軍閣摳，而是這黑牢中之前有過關押的奇人異士憑藉光亮引發異能，從而襲擊守衛的過往。按道理這裡的守衛應該是最嚴格的，可偏偏每次派到這裡來的守衛都是運氣最差猜拳輸的或者新人被老人欺負派來的，因為這地方除了每天送飯的時候需要守衛檢查，其他時間根本不用幹什麼。而且還黑布隆冬的，也幹不了什麼。

所以被輪到黑牢門口值班的守衛，大多都是靠牆入睡熬過時間。幸好黑牢除了漆黑陰寒了一些，其他都正常，大不了下來的時候多穿厚些。

「咚咚咚。」

忽然，黑暗中傳來一陣敲門聲。

把兩個守衛嚇了一跳。其中一位直接拔出了腰上的寶劍：「誰？什麼東西？」

「咚咚咚。」

敲門聲復響。這回兩人聽清了，是從黑牢大門裡傳來的。借著昏暗的光線兩人對視一眼，不由都害怕得咽了咽口水。心中想起所有關於黑牢里的傳聞，手都微微打顫起來。

忽然，黑牢那扇大門上的圓形小門被從里打開，伸出一隻手，手上是一塊令牌。

「開門，我是古瓦爾。」

兩名守衛一見令牌，登時心裡一激靈，立刻回復道。

「遵命，大人稍等。我們馬上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