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別了，此生

凌天閣最南端是一處懸崖，離閣內弟子日常的活動地點還差著相當距離，所以平日里鮮少有人靠近此地。

這對於白緋來說是一個極佳的搏命之地。

白緋在懸崖邊站定后，以最快的速度調動起周身所有的妖力，霎時間磅礴的妖氣自他所在處源源不斷地傾瀉而出，頗有席捲整片懸崖之勢。

凌嘯天凝神審視著與他對峙的妖物，只見他全身妖氣縈繞，臉部漸漸顯現出獨屬於狐族的妖冶紋路，雙眸泛出森森綠光，五指成爪，指尖慢慢長出尖利的指甲。

狐妖白緋。凌嘯天在心中做起了考量，面上沒有顯露半分情緒，只淡淡說道：「左護法難得來一趟，這麼著急走做甚？何不留下來待些時日。」

白緋輕笑，「副閣主客氣，不過，」話音一頓，狹長的雙眼轉瞬間便危險地眯起，白緋迅速飛身上前，裹挾著巨大妖力的右手直取凌嘯天面門，與他這個動作相隨而來的，是一句乾脆利落的拒絕：「大可不必。」

凌嘯天見狀急忙抬劍抵擋白緋的攻勢，來自劍上的壓力使得劍身漸漸曲起，他只得不斷將法力自手心匯入劍中，以此來抵擋狐妖的利爪。

白緋輕蔑道：「雕蟲小技。」隨即五指凝聚妖力，往那早已嗡嗡作響的劍上用力一抓，竟將凌嘯天手中的劍硬生生握斷。與此同時，一直在蓄力的左手往凌嘯天胸口重重拍去。

這始料未及的一擊讓凌嘯天連連後退，白緋也被衝擊的勁力逼退了好幾步。

凌嘯天捂著胸口悶咳幾聲，他還是低估了這狐妖的實力，而且先前的行動終究是對他的身體造成了些許損傷，或許，不能藏了。

想到此處，凌嘯天低笑一聲，抬眼直視白緋，嘆道：「不愧是左護法，甘拜下風。」言語間左手微微握緊。

「凌副閣主如此不堪一擊？」白緋故作驚訝，只是雖然佔了上風，但他仍舊蹙了蹙眉，心中疑竇重重，能傷妖王的，怎會只有這等實力？

凌嘯天刻意忽略他言辭間的奚落之意，淡笑著看向白緋，卻見他的雙眸不再如先前那般充滿了攻擊性，此時此刻碧綠的眼眸就如同春水一般，讓人想要一望再望，讓人……

觀察到凌嘯天的雙眼失了神采，白緋抓緊機會問道：「妖王可是你傷的？」

「是。」

「可有同夥？」白緋的額角滑下一滴汗水，此人心智堅定，實難蠱惑，他已將所有妖力用於施展奪魄。

「有。」凌嘯天如實答道。

「同夥是誰？」白緋的語氣異常迫切。

「是，是妖族」凌嘯天的聲音越來越低。

「是誰？」白緋瞪大了雙眼，再也顧不得想其他的東西，急切地走到凌嘯天面前，想要聽清他所說的。

白緋剛將耳朵附過去，腹部卻陡然一涼，隨後刺痛感不住傳來。

幾乎是出於本能的，白緋凝力往凌嘯天身上拍去，只是這一掌已沒有多大的威力，凌嘯天只是往後撤了一步。

白緋強忍疼痛與凌嘯天拉開距離，妖力消耗殆盡，不能再與他糾纏，如果，

白緋轉頭看了看身後的懸崖，跳下去，再憑藉殘存的妖力緩衝一下，或許有一線生機。

「這懸崖，可不是那麼好跳的。」凌嘯天看穿白緋的意圖，勸慰道，「越是往下，崖壁越是向內傾斜，所以這一跳，別說什麼樹啊草啊，就是突出的石塊你都抓不到，你能抓到的只有空氣。」

彷彿是想要欣賞一出希望破滅的戲碼，凌嘯天停了下來，好整以暇地看著白緋。

然而聽到此處，白緋只冷笑一聲，雙腳往後挪了幾步。

見白緋不死心，凌嘯天舉起手中的斷劍，挑了挑眉：「剛剛那一劍，便是專門用來對付你們妖族的，劍身上面施加了阻礙妖力運轉的法術，而我又將它刺入你的丹田，你覺得，你這一跳，可還能活？」

「倒不如，」說到此處，凌嘯天的語氣開始熱切起來，宛如要說一件他期待地不得了的事情，「將你的妖丹給我，這樣你也算死得其所，或者你不想死，便與我結契，做我的妖仆。」

凌嘯天渴求的目光就如同毒蛇一般，白緋憤恨地瞪著他，眼神凜冽如刀，這一刻，腹部的傷口似乎也不那麼痛了，他只覺胸腔怒氣翻湧，耳邊不斷響起嗡嗡聲，眼前的世界漸漸地蒙了一層水霧。

喉頭驀地湧上一股腥甜之感，白緋咬牙將其吞回，縱然是死，也不能在敵人面前狼狽不堪。

「可殺，不可辱。」白緋斜睨了凌嘯天一眼，挺直了脊樑，向後一仰。

凌嘯天踱至崖邊，看著白緋向下墜去，速度越來越快，身影越來越小，直至墜入層層雲間，再也看不見……

身後突然颳起一陣疾風，推得他往前挪了小半步，凌嘯天眼中閃過一抹輕視，嘲諷道：「都要死了還不消停。」

遠處一隻黑鳥似是被風驚起，撲棱著翅膀往西南飛去。

白緋聽著耳邊越來越急的風聲，靜靜地瞧著夜空中代表自己的那顆星辰，等會，它就要隕落了吧，腦中突然浮現出風淺逸的模樣，卻也只能對著空氣與她道別了。

「別了，此生。」白緋無奈一笑，緩緩闔動蒼白的嘴唇。他還有諸多遺憾，可是抓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