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傷口上的悲涼是一種怎樣的疼痛? 第三章 火鍋湯加酒
幾日後,逢樂天還有其他幾個室友強拉著穆青山喝了次酒,然後就又重歸於好了。
可能年少的感情便是如此吧!哪怕前一秒彼此之間還有著多少過不去,沒有下一秒是喝頓酒解決不了的。
那種不計較得失,沒有利益關係的情誼是多麼的難得。
穆青山約著於歲晚一起去吃火鍋,兩人來到火鍋店裡,人很多,店的門口有一棵假的桃樹,樹上綁了很多的紅布條,他們聽旁邊的人說這是許願樹。
「小姐姐你好,請問這個許願條怎樣可以拿到?」穆青山問坐在旁邊的一個漂亮的女孩。
「吶。」女孩指了指離他們十多米遠的一個小木屋,裡面坐著以為耄耋之年的爺爺。「在那裡,三十三塊錢一根,裡面有筆有墨,你自己把願望寫好或者讓那位老爺爺幫你寫好后掛上去就可以了。」
「好的,謝謝beautiful小姐姐。」說著眨了下眼睛,笑著走開了。
「不客氣。」
「這小哥哥挺有趣啊。」女孩子和她的朋友說。
「是呀!可惜人家已經有女朋友了,你沒機會了,哈哈……」
「拉倒吧你。」
「不過他女朋友她漂亮的,兩個人看上去也挺般配。」
「嗯呢。」
道完謝后穆青山拉著於歲晚便過去,買了兩根願望條。
「要不要我幫你寫呀?」穆青山嘚瑟的問。
「不要!我有手有腳的,能自己寫。再說了,你幫我寫你都知道了,這還算什麼願望,願望被人知道了就不靈了。」
「不是,我是擔心你的字寫的太丑了,神靈看不懂,無法幫你實現願望呀。」
「我信你個鬼。」
穆青山一邊寫一邊偷偷瞄著於歲晚,但是她一隻手遮住。
「看什麼看,賊!」於歲晚說著一巴掌把他的頭推過去。
「我沒有,我就是看看你寫好了沒有,僅此而已。」
「嘿嘿嘿嘿!僅此而已哦。」
於歲晚對著他假笑了一下。
「對,僅此而已。」
「信都不得信!」
穆青山把兩根許願條掛在了最高的的地方,差點摔了一跤。
「你許的什麼願?」
於歲晚白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好,我閉嘴!」
排了好久的隊,於歲晚點了個超辣的鍋底,他不知道穆青山吃不吃辣,也忘了問他。他倆雖然都是南方人,但穆青山著實吃不了辣,認識的人都笑他說是假的南方人。
當服務員端著一鍋紅彤彤的,裡面看著全是辣椒的湯向他們走來時,穆青山心裡咯噔一下,心裡想著遭了,他每次吃辣都要拉肚子好幾天,但礙於面子,毫不吭聲的硬著頭皮上了。
這頓火鍋,於歲晚吃的不亦樂乎,而穆青山是想哭不能哭,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
「怎麼了?」於歲晚問他。
「沒…事,就…就是有點熱。」說完打了個噴嚏。
「你是不是不能吃辣?」於歲晚懷疑他。
「你是在開玩笑,我一個南方人你居然說我不能吃辣?」說著挺豪橫的夾了個辣椒往嘴裡塞,硬是吞了下去,以證明自己能夠吃辣。
「哈哈哈…你瞧你那傻樣,傻裡傻氣的,我又沒讓你真吃辣椒。」於歲晚看著他那被辣的樣子不厚道的笑了起來。
穆青山被辣的說不出話。
「吶,不要激動,喝口水壓壓驚。」於歲晚說著給他遞過去。
穆青山一口乾下去,差點給他整掛了,那杯子里裝的是酒,於歲晚也不知道。
穆青山一下子脾氣上來,硬生生的說。「你是想讓我英年早逝是不是?」
於歲晚看他臉色變去,將情緒往回收了收,道:「我…我怎麼了嘛?」
於歲晚內心顫巍巍的,不管她有沒有做錯什麼事,只要穆青山一生氣她就很害怕,害怕害怕他不快樂,害怕他會離開,害怕被他責怪…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穆青山很用力的將杯子放在桌上,與桌面敲得很響,差點把於歲晚嚇壞了。於歲晚都不敢吱聲,兩隻手扯著自己的衣角,大拇指用勁地掐著食指,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你瞧瞧這是水嗎?」
穆青山倒了一杯遞到於歲晚的面前,酒味飄進她的鼻子,她這才知道原來那不是水,她很想哭,但卻一直強忍著,她害怕她穆青山看見她的眼淚會更生氣。
這時正好有一年紀相仿的服務員小姐姐路過。
「服務員你給我過來!」穆青山大聲地叫道。
服務員走過來,很禮貌地說:「你好,請問您有什麼需要嗎?」
「需要?我現在要你把這杯『水』喝了!」穆青山冷漠的說。
「對不起,先生,我們沒有這個服務。」
穆青山一把拉住服務員,一隻手拎起茶壺往她頭上澆淋,「你好好嘗嘗,這是水嗎?!」
「穆青山你瘋了嗎?」
於歲晚上前去擋著,讓服務員走了。
穆青山隨手把壺放著坐了下來。
於歲晚不知道該怎麼辦,是掉頭就走還是留下?擺什麼樣的表情?手往哪放?
不知所措。
兩個人,一個站立著不動,一個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誰也不說話,倔強的像孩子一樣。
眼淚加酒,喝著喝著就醉了。
「現在是不是很後悔認識我?」
穆青山抬頭望著於歲晚,眼眶裡除了淚水還有血紅色的眼球。
於歲晚低著頭沒有說話,眼淚順著長長的睫毛上滴在酒杯里,「嗒」的一聲,打得很響,就像屋檐上的雨水滴落在黑乎乎的深井裡。
「你哭什麼哭?不許哭!」他凶她,說著順手將那杯滴有於歲晚的眼淚的酒端起來喝了。
儘管她已經很努力的忍回去,但眼淚始終是不會聽話的,就像沸水一樣,要被多高的溫度燙過才會冒出來。
「你喝過超辣的火鍋湯兌的酒嗎?」
穆青山看著眼前的火鍋,燙水漲得「咕嚕咕嚕」的。他舀了兩勺放在酒里,拿著杯子搖晃,被於歲晚伸手搶了過去。
「對不起…」
穆青山沒有理會她的道歉,繼續說道:「你知道嗎?超辣的火鍋燙水加酒,差點讓我死掉。不是我害怕死亡,而是懼怕那種半死不活的痛,它比死更難受千倍,萬倍!」
「好,我欠你的,就應當還給你。」
於歲晚想要把那杯酒喝下去,到了嘴邊時被穆青山一掌打掉,杯子飛的很遠。
「你瘋了嗎?」穆青山表情嚴厲地說。
「我沒瘋,是你瘋了。你的父母給了你生命,不是讓你用來踐踏的!你看看你自己,這是你嗎?我相信這不是原本的你,儘管我了解你不深。」
「哈哈哈…父母…生命…自我…哪一樣我擁有過?我沒有父母,我是一個孤兒啊!」穆青山捶打著胸膛,錐心的說道。「我從小自己照顧自己長大,沒有人瞧得起我,我活的像行屍走肉般。受過這世間的百般欺辱,小學,中學,大學,我都在不斷承接著命運的嘲弄。」
於歲晚聽完他的話,忽然覺得自己很幸運,雖然有很多時候也是過的不快樂,但至少她自己還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有個溫暖的家。儘管如此,她之所以還會覺得不快樂,那都是孤獨生的繭,在等待著另一個孤獨體的到來。
穆青山原本以為這世間萬物都會遵循「同名磁極相互吸引,異名磁極相互排斥」的規則,殊不知「孤獨」這種東西卻是個意外,於茫茫人海之中,要經過多少艱辛努力,萬幸才能得以與另一個孤獨體相逢。
「我該救贖你?還是放棄你?」於歲晚心想。
「你不用試圖救我,世界都放棄了我。我們還是繼續做網友吧!至少這樣我們還可以知道對方殘存有一點點的快樂。」
於歲晚想要說些什麼,卻被穆青山開口打斷了。
「我不是救你,我是在救我自己。」
「如果可以,我也想自救。」
穆青山面部表情漸漸緩和,回憶著高中畢業時,他在一個火鍋店裡打工,有一天遇到幾個變態的客人,用他們吃的火鍋湯水加酒買他喝下去,當時的他為了掙錢上大學什麼都沒想,一口喝下去,像毒液侵入五臟六腑般,他很快便昏倒過去,幸好有人及時將他送至醫院。
那一次過後,他才驚醒,原來活著就已經是一種幸運。
「對不起…」
於歲晚聽了他的經歷,更加自責。
「我不是怪你,我只是不想再從閻羅殿走一遭,儘管我的世界里只有四十五度灰,但我還是想好好的活下去。」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里沒有光,但卻有生存的慾望。於歲晚就靜靜地看著他講述他的故事,她也似乎已經慢慢的懂得了他,想要走進他的世界里,看看那個四十五度灰色的天空究竟是什麼樣的。
「那就讓你我這兩個孤獨體相互取暖吧!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將對方推開。」
「嗯。」
「拉鉤。」於歲晚伸出小指。
「幼稚。」
穆青山笑了一下,兩顆大門牙露出來,把於歲晚也逗笑了。
那天,他們聊了很多,那是他們認識以來第一次說的最多的時候,鍋里的湯幹了又加,其他客人來了一波又走了一波,直到凌晨時分,店要打烊,服務員來催他們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