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 南北方之爭
葛老三見沒人追究自己趁機走了,落在最後的劉阿福夫婦,對視一眼后,男人連忙殷勤的招呼起來,鮑三娘則一聲不吭的進了廚房。
兩個夥計過來牽馬的牽馬,拉車的拉車,很快就安頓后,收拾了兩張桌子。
「都坐下吧,這裡是酒肆,又不是家裡,別講究那些,站著打擾人家做買賣。」
陳夏擺手叫大家坐下,不一會兒酒食上來,也就是尋常的滷肉和一些麵食,酒倒是不錯,應該是窖藏過的。
「掌柜的,有羊雜湯嗎?來點熱乎的暖暖身子。」
五月初的河南還不算暖和,春天雖然過了,可黃河兩岸附近,還是殘冰剛剛消融沒多久。
洛陽雖不靠黃河,但也只隔了一重山,他今天騷包的用這四面漏風的馬車,自己沒事,可王月顯然著涼了。
見他要羊雜湯,王月還詫異的望他一眼,秦姿儀更是不解道:「少爺何時吃過那東西了?」
夭夭也不解,好奇的拉拉他的袖子說:「少爺,羊雜湯是下人們吃的,要那幹嘛呀?」
在場的除了他,恐怕也就夭夭沒吃過,這小丫頭跟他時太小,小時候的苦難就算記住了,也不知道羊雜湯是什麼。
她是紹興人,江浙一帶可沒吃這些的習慣,就連羊肉人們都覺得騷。
自從跟了他,其實過的是小姐的生活,說是他侍女,可那時候她才五歲,如何會侍候人,還不是當妹妹養著。
陳夏吃什麼她吃什麼,蕭玉知道他養尊處優,怕他不習慣女真人的飲食習慣,也是按照漢人貴族來給他安排的。
看到夭夭好奇,陳夏習慣性的捏捏她的臉笑道:「小丫頭,沒見你月兒姐姐臉都凍青了,那東西暖身子,加點胡椒能驅寒。」
「呀!少爺不說我還不知道,月兒姐姐很冷嗎?我幫你捂捂手。」
別看夭夭不爽王月佔了自己的地盤,可善良的她還是很熱心的。
陳夏才不管她們互動,看向秦姿儀。
一拍摺扇,點向她鼻尖:「傻女人看我幹嘛,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豬跑呀,本少爺學富五車,不用吃過難道就不能知道。」
不一會兒,夥計送上羊雜湯,陳夏還真是第一次吃這東西,充滿了好奇心。
別以為他是穿越者就吃過,兩輩子他都是福建人,去哪裡吃這東西,網路上倒是廣告滿天飛,可福建人根本沒興趣。
扁食、拌面、米線糊才是福建人的早餐,老一輩的就吃稀飯配酸菜,再有就是肉包子,饅頭都是甜的,還要發酵成蜂窩狀,不然就沒人吃。
「膻味太大了,老闆哦不,那個掌柜的,你沒放生薑啊。」
一口羊雜湯入口,陳夏就開始大呼小叫,還叫出老闆來,把大家弄的一愣一愣的。
劉阿福趕忙跑過來,又是作揖又是打拱,解釋了半天有放生薑。
另一桌的黃得功幾個暗笑不已,羊肉就這味,自家這個少爺太嬌慣了,吃不慣罷了。
好在陳夏好脾氣,也沒罵掌柜的,嘮叨了幾句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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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后就撂下調羹。
王月其實也吃不慣,但還是吃了一小碗,果然暖和了許多,看向他的目光越發的柔和。
陳夏這會兒百無聊賴的看著駱冰,這女人是典型的北方人,吃的那叫一個歡快,還拿白眼悄悄的給他。
「真有這麼好吃?我怎麼沒覺的。」
不甘心的他再喝一口湯,還是難以下咽,只好抱過夭夭坐腿上,說起悄悄話。
這原本就是小插曲,自己人說說笑笑的事罷了,可偏偏店裡還有幾桌客人,有人看不慣他這傲嬌。
一位士子開口對同伴說道:「南人實在是可笑,有一次……」
他開始講故事,講一個南方人如何在北方醜態百出的故事,話里話外都是嘲諷的語氣。
要是平時其實也沒什麼,南北差異、互相說對方的生活習慣是笑話其實很正常。
可此時說這個,明顯就是嘲諷陳夏。
陳夏一行講的是官話,他跟夭夭和王月的口音,很明顯的是南方人,特別是陳夏,福建人的口音是很難改的。
被對方這一說,他臉色頓時不好了。
明朝南北對立其實很嚴重,連科舉都分南北榜,最讓南方人不爽。
明明大家考試應該是公平的,可北方人的考卷要比南方人容易很多,名額就那麼多,誰心裡會舒服。
大家讀同樣的書,你北方人考不過南方人,就鬧事說考官舞弊,這也太不要臉了。
可朱元璋不講理,強行分南北榜,這一直讓南方人覺的被針對,詬病老朱家是南方人的叛徒。
也正是南北榜之分,讓大明朝陷入黨爭,覺的不公平的南方人,率先開始抱團,以鄉黨為核心,排斥其他人。
黨爭最終成為大明的掘墓人,朱元璋此舉應該是埋下最大的隱患。
陳夏從小在福建長大,自然也有這心理,理智上他知道鄉黨抱團是隱患,可感情上很難做到。
偏偏此人又拿南人當笑話說,他哪裡忍得住,臉黑的盯著對方,鼻孔都在噴火了。
「南人是很可笑,自打北宋年間,女真南下,北方各地望風投降,南方人真傻,拚死抵抗才會被蒙古人定為最低等的南人,可就是這樣,讀書人還是比北方人多,唉!可嘆孔聖人是北方人啊,要是他老人家知道,自己的後代連讀書都不如,不知道會不會抽死那些數典忘宗的後人。」
陳夏這會兒也不管這話有沒有分裂南北的意思,反正先爽一下再說。
對方几個人臉都綠了,有人拍案而起,大聲斥責道:「呔!讀書人多有屁用,我們有張橫渠、伊川、明道二先生……」
「嗤!我們有朱夫子。」
「朱熹學的還不是我們洛學……」
「朱夫子是福建人。」
雙方唇槍舌劍,陳夏不管對方說什麼,就一句我們有朱夫子,朱夫子是福建人,把對方噎的差點吐血。
現在的大明朝,雖然陽明心學已經遍地開花,可主流還是程朱理學,朱熹的確是這時代無法翻越的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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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們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地位,因為考試用的還是他的學說。
除非你放棄科舉,否則就不得不讀四書集注。
而朱熹的戶籍就是福建的,就算你追本索源,硬要說他祖籍是安徽的,可他就是在福建出生長大的。
何況此時並沒有安徽這個省,安慶、徽州還是屬於南直隸的,同樣是南方人。
整個安徽只有淮河以北的少部分地域,才是屬於北方。
爭不贏的那桌人氣急了,當場提出比文,應該是看到陳夏一身錦繡服侍,不像是讀書人吧。
陳夏呵呵一笑道:「比文可以,但總不能在這比八股文章吧,難不成還要請個大儒來評判試卷不成。」
對方一個文士搖頭晃腦道:「非也非也,既然比的是文采,那自然是詩詞歌賦,我們也不欺負你,隨便你任選一樣就是。」
「這樣啊,那我想想。」
陳夏假模假樣的搖著摺扇,好半天了,看到對方都等急了才一拍摺扇道:「那我做首詞,各位若是能寫出比我好的,本少爺絕不耍賴,承認你們北方人比我們南方人聰明,反之亦然,你們看可否?」
那桌人一共四個,互相看一眼后,同時點頭回答:「我們賭了,請賜教!」
陳夏大手一揮道:「痛快!是個帶把的,夭夭磨墨、月兒鋪紙。」
王月「……」
夭夭擔憂的頭頭拉他一下,大眼睛眨巴著,想讓他別逞能。
他笑呵呵的揉揉她的腦袋:「小丫頭快點,別讓人家等急了。」
夭夭急了,抓住他的袖子道:「少爺別鬧,你何時寫過詩詞了,宋院長每次都要打你手心才讀書的,林教喻都說你朽木不可雕。」
眾人一聽哄堂大笑,這是揭老底了,氣的陳夏拿摺扇敲她腦袋,可還捨不得敲重了。
夭夭太知道他的老底了,三年學院都是她跟熊大陪著度過的,講道理他的確經常翹課。
剛開始還很有興趣的,可這時代讀書跟後世讀書不同,後世的老師講課會解釋的清清楚楚,可這時代老師就一句話「讀書百遍其義自見」。
反正就是讓你背誦,背的滾瓜爛熟,連註釋都要背熟,至於其中的內涵,你自己去理解。
老師說了,每個人的見解不同,老師也一樣,不一定就是正確的,只有自己理解的,才是最適合自己的學問。
解釋多了會混淆學生的思維,那樣的讀書只能教出一個個模子般的讀書匠,無法讀出大儒來。
因此自己理解才是最好的教學,就算一百年才出一個大儒,那也比教出百萬教條的讀書匠強。
他覺的好有道理,也明白自己無法達到要求,因為上輩子的學的已經根深蒂固了,再也沒了自己的東西。
但現在比文他才不怕,自己不會難道不會抄襲嗎,抄襲雖然可恥,可原作者要是不存在,那就不可恥了。
這世界沒了滿清,自然沒了納蘭性德,他爹都不知道在哪,自己抄襲他的一點不可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