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動物世界24

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一定可以成功的，就像當初的那隻老虎，既沒能救下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也沒能為她們報仇。

此刻將自己分化成多個的小胡，在力量分散的前提下，也打不過沈正飛，即便他拼盡了全力，還是倒在了妻子的面前。

母老虎擋在小胡面前，不肯再讓沈正飛前進半步。

「回去……」

小胡對著妻子低聲的吼著。

「保護好我們的孩子——」

「我不，我們一家人要一直在一起的。」母老虎的眸中盛滿了悲傷。「就讓我們和你一起吧……」

她知道，自己和孩子都是因為小胡的思念而存在，本身並沒有多少力量，她也明白，小胡早在這之前，就下定了什麼決定。

只見他用盡全部力氣站起身，堅定的護在妻子的面前，看向沈正飛。

「我只有一個請求，殺了我可以，放了我的妻子和孩子，可以嗎？」

那隻曾經戰無不勝的百獸之王，為了家人，低下了它高傲的頭顱。

沈正飛後退一步，面上帶著愧疚，眼中卻滿是堅定。

「抱歉，我有必須殺你的理由，但是她們，我不會動手。」

「謝謝……」小胡的這一聲謝中滿是悲涼。

多可笑，明明他們什麼也沒做，明明他們與世無爭的活著，卻因為人類的貪婪，家破人亡。

好不容易在另一個世界再次團聚，卻還是有了一個非死不可的理由。

有一天，它竟然會向殺了自己的兇手道謝。

小胡支撐著殘破的身體，走到卧室門口，小老虎還在睡覺，卧室的隔音很好，外面的打鬥並沒有影響到他。

小胡用虎頭輕輕的蹭了蹭自己的孩子，小傢伙像是預感到什麼，在夢裡嗚嗚的叫著。

「我求了兩位大人，即便我死了，你們還可以去其他世界繼續生活。」

眷戀的看了妻子一眼，小胡孤決的走到院子里，閉上了眼睛。

為了家人，他坦然赴死。

沈正飛握緊了手裡的棍子，他不想殺了這麼一家人，可是……

這麼多年，他都可以拍著自己的胸膛說一句問心無愧，如今——

想不到啊，他也做了一回偽善的人。

一棍擊中要害，小胡的身體在妻子的嗚咽聲中消散。

「對不起……」

隨著沈正飛的話音落下，眼前的幻境消失，一切又回到了他們站在院子門口的時候，只不過這一次，大門是緊鎖著的。

他的身旁是同樣陷入幻境的黎介、蘇玉、衛端等人。

小白擔憂的守在黎介身旁，寸步不離，見到沈正飛率先脫離幻境，對著他叫了一聲。

和沈正飛相比，其他人就沒有那麼輕鬆了。

蘇玉狼狽的半跪在地上，她的對面，是同樣傷痕纍纍的小胡。

雙方已經僵持了很久，身上都掛了傷。

「無論如何，都要殺了你……」

看了看對面的小胡，蘇玉握緊了拳頭，頑強的站了起來。

「求求你，放了我們一家好不好，我們也只是想活下去。」小胡的妻子擋在小胡面前，苦苦的哀求。「他沒有做錯什麼，他只是想讓我們都活下去。」

思念體，還是在幻境中的思念體，一碰就碎了。

「可——我也想活下去。」蘇玉垂下了眼瞼，緩緩的朝著老虎夫妻靠近。「只要把你們全部殺了，小涼他們就可以離開這裡，而我，也可以徹底脫離懲罰世界。」

「那我們呢，我們又做錯了什麼，無論現實還是這裡，我們就沒有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嗎？」小胡妻子哭訴著。「我的孩子它還那麼小，你體會過活生生的被人扒皮的痛苦嗎，如果將來你做了母親，你能承受孩子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嗎，難道動物的命就不是命嗎，作為人類，就一定要比其他的種族高貴嗎，是不是只要你們願意，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要為你們讓路？」

「躲到我的身後……」小胡大吼一聲，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妻子撞進了屋子裡，將門關的死死的，用巨大的身體堵住，不讓她有出來的機會，然後靠著門，等待死亡的來臨。

「我從來都不覺得人類的生命要比其他的生命高貴，但我承認，大部分的人類都是自私的，你們沒有錯，錯的是我們。」蘇玉長嘆了一口氣:「在關於生死的這件事上，我只能說很抱歉，我只能站在自己的立場上……」

小胡撇過頭，看起來並不想理會蘇玉的解釋。

可在蘇玉手中的板磚快要落在它頭上的時候，突然輕聲的說了一句:「只殺我可以嗎……」

蘇玉落下去的手頓了頓，沒有回答，眼睜睜的看著小胡巨大的軀體消失。

沒有了小胡的阻擋，門被小胡妻子推開。

空蕩蕩的院子里，不見丈夫的身影。

小胡妻子趴在地上，低聲的嗚咽:「你不是想徹底脫離這個世界嗎，殺了我們啊，把我們母子兩一起殺了吧。」

蘇玉依舊沒有說話，低頭俯視著完全失去反抗能力的母老虎，。

卧室里的小老虎不知怎麼的，醒了過來，跑到媽媽的懷裡，低聲的哭著。

「媽媽，我要爸爸，我夢見爸爸不見了……」

母老虎將小老虎抱在懷裡，輕輕的舔著小老虎的毛。

「胡胡別怕，再睡一覺，睜開眼就會見到爸爸了——」

小老虎什麼也不知道，聽到媽媽說見爸爸，安心的躺在媽媽的懷裡，閉上了眼睛。

蘇玉看了看手裡的板磚，默默的靠近老虎母子。

母老虎見狀，將小老虎往懷裡緊了緊，閉上了虎眼。

板磚高高舉起——

蘇玉清楚的明白，只要這一下，她就可以徹底脫離懲罰世界了。

自此，便可以高枕無憂，好好做她風光無限、肆無忌憚的蘇大小姐了。

小胡死前的低喃在耳邊想起，蘇玉搖搖頭，想摒棄掉這道聲音。

高舉的板磚，也緩緩落下，帶著凌厲的破空聲。

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母老虎睜開了眼睛，只看到背對著自己的身影。

旁邊的地上，是碎成兩半的板磚。

母老虎不解……

「你說的對，你們沒有錯，是人類侵擾了你們平靜的生活。」蘇玉不敢在面對老虎母子，她怕自己經不住徹底離開的誘惑，剛剛那一瞬間，光是放棄就耗費了她很大的勇氣。「殺了小胡是迫不得已，我們很多人的性命都在上面，至於你們，就算是我僅有的一點善心，完成小胡的囑託吧，雖然這些並不能彌補什麼，但請你們好好活下去，就算是為了小胡……」

人性是複雜的，它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就算是再好的人，也會被突如其來的惡念困擾，哪怕再惡的人，也會有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善心。

蘇玉從來不覺得自己屬於好人的陣營，她是一個合格的商人，從來都是利益最大，後來，小涼是她的例外，因為她在第一個世界里幫助了她，不求回報，即便是自己算計來的，但蘇玉還是牢牢的記在了心裡。

這一次，也當做是一個例外吧，蘇玉想著。

她可以控制自己的惡念不去傷害其他的生命，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也會揮灑自己為數不多的善，蘇家一直都在做慈善，以每一個蘇家人的名義，那些慈善對於她們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的事，但也僅此而已。

如果讓她徹徹底底的變成一個以善為準則的人，蘇玉只會嗤之以鼻，十分堅決的說做不到。

她就是喜歡囂張，就是蠻不講理，哪怕知道是自己的錯，也要顛倒黑白，就像第一次見面，撞到喜歡粘著余凉的那個跟屁蟲。

可是，像她們這樣的商人，也有害怕的東西。

她們最害怕真誠，那會讓她們丟盔棄甲，放棄一切商人的準則。

偏偏小胡一家為了彼此，守護、犧牲的情感照進了她滿是算計的內心，讓她無奈卻又不得不放棄了所有的計劃和準則……

「走了走了，想這麼多幹嘛，武器都扔了。」蘇玉不想再精神內耗下去，商人就是商人，利益為重，哪來這麼多的人生感悟。「這次，就任性一回吧，下次，下次她一定不心軟……」

幻境消失，蘇玉是第二個睜眼的，看到早就醒過來的沈正飛，長嘆了一口氣。

「發生什麼事了？」沈正飛不明白蘇玉這聲嘆氣的緣由。

「你永遠也不知道，我剛剛放棄了什麼。」蘇玉幽幽的說了一句，便不再解釋。

不能想，越想越後悔。

不同於蘇玉的掙扎，衛端則果斷了許多。

在小胡死前的最後一刻，他答應了那個要求，並對著小胡消散的地方深深的鞠了一躬。

他也是孩子的爸爸，妻子的丈夫，明白小胡對妻子、孩子的牽挂，也更能理解小胡的不舍與無奈。

「我很自私，為了讓我的孩子不失去爸爸，妻子不失去丈夫，只能對不起你們了……」

他最後再看了老虎母子一眼，利落的轉身離去。

一個殺虎兇手，面對受害虎，說再多都是一種虛偽和折磨，既然不能彌補什麼，那麼消失就是最好的安排。

黎介那邊就更簡單了。

「我本來就沒準備殺她們，你安心去吧，等我順利留在這裡，會幫你照看她們的，如果她們不想見我，我就暗中照看，但是，為了小黑貓可以安全離開，你需要死一下。」

面對動物，黎介輕鬆了很多，至少不再社恐。

「那就拜託你了……」

小胡對著黎介點點頭，原地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