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江城的秋天與其他地方的秋天略有不同，江城的秋老虎給人的感覺，簡直比其他許多地方的盛夏還要熱。所以，辦公室里仍舊開著空調。凡是從外面進入這間辦公室的人，立即會有一種非常舒服的涼爽感覺。
然而在這間涼爽的辦公室里，東方俊逸卻滿頭大汗。
半個小時前東方俊逸還在桃花源。吃過午飯後，他有點昏昏欲睡的感覺，不過，孫小雲的一通電話卻令他的立即亢奮了起來。
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與他進行聯絡的Pablo終於有了消息，他通過國際快遞給東方俊逸送來了一件禮物。孫小雲告訴東方俊逸，現在那名快遞工作人員還在東方投資公司，正等著東方俊逸前去簽收。
別的倒也罷了，關於Pablo的消息東方俊逸卻是一刻也等不及的。東方俊逸立即坐上那輛被折騰得象是剛剛從泥潭裡拖出來的越野車，第一次在太陽落山之前離開了開發區。東方俊逸確信，孫小雲所說的禮物中一定有Pablo的信。東方俊逸和Pablo雖然是非常奇妙的兩位一體的存在，可是兩人不在一起的時候，他同樣不知道Pablo最近做了些什麼事，快不快樂……
今天的運氣看來不錯，東方俊逸開著那輛沾滿了泥漿的越野車，居然沒有被交警擋下來盤問。他很順利地將越野車停在了東方投資公司的停車場內，然後跑回辦公室簽收了那份由Pablo送來的禮物。快遞人員完成任務后立即離開了。東方俊逸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裝后，然後立即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情緒之中。
那是一個扁平的桃花木心製成的盒子，令東方俊逸感到迷惑甚至恐懼的，正是這個看起來很精緻的小盒子——他從這個盒子里感到了Pablo的氣息！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能夠感受他人的氣息倒不是什麼不可理解的事。比如說科學家曾經做一個有趣的試驗：給每個自願參加試驗的母親若干件表面看起來一模一樣的衣服。這些嬰兒服之中，有一件是她本人還未滿月的嬰兒穿過的。之所以強調「表面」，是因為如果不做必要的暗記，科學家及其助手也無法分辨那些嬰兒服有什麼地方不同，因而就無法得出試驗的結論。令人難以理解的是，母親找出自己子女穿過的衣服的成功率高達97%。
很顯然，這便是人類能夠感受他人氣息的一個明證。
那些母親或許是通過嗅覺，或許是通過第六感知道哪一件衣服上有著自己嬰兒的氣息。然而東方俊逸不同，他並非感覺盒子里有著Pablo的氣息，而是感覺Pablo就在那個盒子里！
這也太詭異了吧？
東方俊逸遲遲沒有打開那個盒子，一開始是太過疑惑和震驚，
這怎麼可能呢？盒子並不大，和一隻普通的首飾盒差不多，Palbo怎麼可能在裡面？！
東方俊逸自認智商還不錯，但是那一刻卻思維紊亂得一塌胡塗。好不容易待神志稍稍恢復之後，他卻恐懼起來。
Palbo自然不可能是整個人都在盒子里，那麼這股氣息代表什麼含義？
東方俊逸與Pablo是一種特殊的雙位一體的存在，他可以感覺到盒子里的氣息並非是Palbo的衣物或是貼身物品什麼的，而是他本人的氣息。稍稍冷靜下來后，東方俊逸已經察覺到盒子里的氣息只是Palbo的一部分……
一部分？！
這個可怕的猜測導致東方俊逸的面孔都扭曲了起來……一部分？！
好半天之後，東方俊逸才慢慢用手撫著自己的臉。他臉上的肌肉由於過於驚愕因而顯得有些僵硬，甚至需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將之撫平。
東方俊逸重重地喘了口氣，如果此刻有另一個人聽到這種聲音，就會聯想到一隻受傷后的猛獸所發出的猙獰喘息。
按常規的知識，唯有一個答案才能解釋東方俊逸此刻的感覺：盒子里，裝著Palbo身體的一部分。或者是一隻耳朵，或者是一隻手指——之所以沒有猜測裡面裝著Palbo的腦袋，那是因為盒子體積有限的緣故。當東方俊逸想到這一點時，他不由自主，有種遍體生寒的感覺！這種感覺，簡直就象是零下三十度時將他整個人赤身**埋在雪堆中一樣。
就象賭徒一樣，即便全世界的人都告訴他對方的牌比他大，讓他交錢，但是如果沒有看過底牌，他卻是絕對不肯認輸的。
東方俊逸深吸一口氣，緩緩將盒子拿起來。
當東方俊逸接觸到這個盒子后，「盒子裡面裝著Palbo的一部分」的感覺越發強烈了。他甚至不得不再次深吸一口氣，以免手抖得太厲害因而打不開盒子。
盒子並不難打開，只是輕輕地按了一個開關，裡面的彈簧就自然將盒頂推開了。東方俊逸只瞟了十分之一秒，高高懸起的心立即放了下去——那裡面並不是人肢體的一部分，在象牙色的絲絨襯墊上，只不過放著一顆寶石而已。
東方俊逸忍不住重重地呼了口氣。
雖然此刻東方俊逸的心情愉快極了，但是這卻並不代表他的各項生理機能一定很舒適。當一個人失足從懸崖落下，快要接近地面的時候被一棵樹攔住后，固然會有一種劫後餘生的興奮感，但是心悸的感覺卻也未必會立即消失。
當東方俊逸的心悸感覺慢慢消失之後，取而代之的則是無以復加的迷惑。
在象牙色的絲絨襯托下，寶石熠熠生光，煞是好看，然而這顆寶石的本身並不名貴。巴黎之旅雖然令東方俊逸如今想起來仍舊有點后怕，可是購物的過程卻也使得他增加了許多知識。例如，此刻東方俊逸就認得出這顆寶石只不過是一顆松石罷了。這顆松石雖然青綠可愛，但市場價格也不是很高。Pablo為什麼會通過國際快遞專門送顆松石回來？
古人云「千里送鵝毛，禮輕情義重」，但是這句話不適合東方俊逸和Pablo之間的關係。東方俊逸和Palbo根本就是一種特殊的存在，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已超越了「情義」的範疇。
Pablo為什麼會送來一顆普普通通的松石固然令東方俊逸不解，更令他極度迷惑的是：剛才令東方俊逸產生錯誤感覺的罪魁禍首，正是這顆不怎麼起眼的石頭！而且，即便明知道它只不過是塊石頭，東方俊逸仍舊覺得它是Pablo的一部分。
這真是太荒謬了。
東方俊逸拿著打開的盒子，一邊毫無意義地咕噥著，一邊從不同角度仔細觀察著那顆松石，不知如何是好。看了半天都不得要領，於是東方俊逸準備將松石拿出來，湊近了仔細觀察。可是他的手指剛剛觸著松石，卻發出了一聲驚人的怪叫，慌慌張張地將松石扔了出去。
松石在空中畫了一個標準的拋物線后落在了地上，東方俊逸瞪著那顆可憐的松石，哭笑不得。
剛才他觸摸到松石時，一股思維順著指尖湧入了他的身體，這一怪異的現象確實將他嚇得不輕。可是一瞬間之後，甚至松石尚未落地，東方俊逸卻已經明白了一切。
Pablo的修行取得了成功，他又發現了一種特異功能：利用松石作為載體傳遞思維！……在這種特殊狀況下用思維這個常用詞不是很準確，或許用「思維數據包」這個生造的詞更容易令人理解吧。就象利用數據線、磁碟等物將兩台電腦之間的信息進行傳遞一樣，Pablo學會了用松石向他傳遞「思維數據包」。
東方俊逸用力地揮舞了一下拳頭，興奮極了。
這個「思維數據包」里蘊含了極豐富的信息，而Pablo自己的信息並不是很多。他只是大致告訴了東方俊逸自己最近這段日子的行蹤，幹了些什麼。這些信息與整個「思維數據包」比較起來，甚至連千萬分之一都不到。Pablo告訴東方俊逸，「思維數據包」中其餘所有的信息，都是世界尖端技術。
揮舞著拳頭髮泄著自己興奮的心情之後，東方俊逸繼續研究那個「思維數據包」。
可是當東方俊逸研究數據包中所謂的尖端技術之後，揮舞拳頭的動作便慢了下來。
開什麼玩笑，那麼龐大的數據包，居然只有「費爾康」機載雷達系統這一項尖端技術？
東方俊逸花了將近半分鐘時間，總算從龐大的數據包中找到了相關的解釋。原來，Pablo知道當今世界上軍用技術總是比民用技術更先進，因而大半年來一直在以色列某家科研所附近練功。花了大半年時間，他總算基本收集齊了關於「費爾康」機載雷達系統的相關資料，因而將成果寄給東方俊逸，然後進行接下來的「修行」。
可是，東方俊逸要這項技術有什麼用呢？
「費爾康」機載雷達系統是以色列飛機公司（IAI）與其下屬的ELTA公司於80年代末聯合研製的預警機。其原型機於1993年5月12日首飛，探測距離為對戰鬥機、攻擊機370千米，對直升機180千米，並可以同時處理100個目標。「費爾康」預警機的空中預警能力基本上與美國E-3預警機相同，有些性能甚至超過E-3，但價格卻只有E-3的三分之一左右。說起來「費爾康」機載雷達系統算是非常符合中國國情（物美價廉）的好東東，問題是東方俊逸雖然致力於發展造船業，可是他又沒打算製造航空母航。
「費爾康」機載雷達系統確實是尖端科技，可是這種技術好象不容易轉為民用吧？
也就是說，東方俊逸似乎只能將這項技術送給國家。
中國很早就認識到了預警機的重要作用，曾自行研製過「空警－1」號預警機，前些年還計劃向以色列購買「費爾康」相控陣雷達預警機，只是由於美國的阻撓而沒有成功。聽說以色列向印度出售的「費爾康」機載雷達系統價值10億美元。可是東方俊逸卻沒打算利用這項技術賺錢。他畢竟不是專業的黑市軍火商。將東西偷偷摸摸送出去還不要緊，還想從國家那兒得到錢，那就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可不想惹火燒身。
如果因為收錢而被國安局知道技術是由東方俊逸提供的，那麼國安局肯定會追問他這項技術是怎麼得來的。就算國家考慮東方俊逸的所做所為有利於國家，因而不使用暴力手段拷問東方俊逸，也不限制他的行動。可是最起碼，國安局會派許多人監視和保護他。失去個人**對普通人來說或許只是心裡很不舒服，但是對東方俊逸來說卻是極為可怕的事。當他（Pablo）的秘密因此而暴露后，如果國安局認為國家的利益高於個人利益（這幾乎是可以肯定的），就會想辦法研究他。而被人研究，卻正是東方俊逸最忌諱最恐懼的事。
「義務工就義務工吧。」東方俊逸愁眉苦臉地安慰自己：「反正我又不缺錢……就算髮展造船業缺錢，找家族借就是了。」
下定決心為國家做義務工后，東方俊逸大致評估了一下寫下「費爾康」機載雷達系統相關技術的時間，於是悲痛地哀號了起來——那些內容實在是太多了，他就算是一天工作十六個小時，也未必能夠在一個月內將之寫下來。
當東方俊逸從「思維數據包」中得知Pablo的下一個目標竟然是渦扇發動機的相關技術或者是反隱形戰機雷達「維達」的技術時，東方俊逸簡直氣昏了頭，儘管知道罵Pablo其實就是在罵自己，可是他仍舊不顧一切地大罵Pablo起來。
東方俊逸的情緒這麼激烈也是情有可原的。原本以為Pablo會給他送來許多有用的技術，誰知道竟然只是一個技術而已。數量上沒有滿足心理預期倒也罷了，問題是東方俊逸根本就不能利用這項技術。最初的充滿喜悅和期待落空了不說，Pablo根本就是送給他了一個燙手的山芋：不理會這個「費爾康」機載雷達系統吧，卻又有些捨不得，畢竟這些知識可以使我國空軍的實力得到提升。理會吧，那便得過上一個月的非人生活！
如果說咬咬牙堅持一個月便能遠離這種噩夢，東方俊逸還不至於激動成那樣。可問題是，Pablo居然說下一個目標竟然是渦扇發動機的技術或者是反隱形戰機雷達「維拉」的技術！Pablo居然還美其名曰是為了完全東方俊逸的夢想！
這還叫不叫人活了？
是的，渦扇發動機效率高，油耗低，飛機的航程遠，是商用飛機首選的發動機。可是由於它的技術複雜，尤其是如何將風扇吸入的氣流正確的分配給外涵道和內涵道，是極大的技術難題。因此只有少數國家能研製出渦輪風扇發動機，中國至今未有批量實用化的國產渦扇發動機。這也正是為什麼中國的天空上飛行的航空器基本都是外國製造的緣故。以前東方俊逸確實因為中國總是花費巨額的外匯購買波音和空中客車有些不滿。
至於說反隱形戰機雷達「維拉」，則是和「費爾康」機載雷達系統的理由差不多，都是中國本來談好的生意最後又被美國給破壞了。據報道：「美國對捷克向中國出售反隱形戰機雷達表示關注，終於使這筆六千萬美元的交易告吹。美國決定向捷克購買這種雷達及相關技術，以作補償，防止雷達『維拉』落入中國人民解放軍手中。」
美國花了近1000億美元研製隱形飛機，而中國只需要花六千萬美元就可以得到反制對方的技術，實在是筆一本萬利的好買賣。俗話說壞人買賣猶如殺人父母，所以東方俊逸對這條新聞僅僅只是遺憾，已經是非常輕微的情緒表現了。
可是，這些只是東方俊逸以前的小小遺憾罷了，現在他不在乎這些——他更在乎與造船業相關的技術！明明Pablo與東方俊逸就是一個人，可是偏偏還要接觸之後才知道對方「當時」和「以前」的人生觀、看法什麼的！這種兩位一體的特殊狀態看來還是蠻落後的，因為資訊更新一點都不及時。
Pablo即將收集的兩項技術好倒是好，可是對東方俊逸仍然沒什麼實際用處。「維拉」雷達，只不過比「費爾康」簡單些、便宜些，本質上其實一樣。反正類似的軍用技術轉為民用不怎麼容易。
渦扇發動機的技術倒是可以民用，但中國哪家民間企業有那麼大的胃口，能夠吃得下這項技術？
如果東方俊逸打算將桃花源建設成為飛機製造基地，那麼渦扇發動機的技術簡直是萬金難求的好東西。可問題是桃花源的發展方向已經確定為造船業，想要搞好造船業需要耗費極大的資金，前期甚至還要向家族借錢才行，東方俊逸哪有餘力再向飛機製造業發展？說到底，唯一的買家仍舊只能是國家。於是老問題又出現了：將技術交給國家，東方俊逸不敢收錢。
如果Pablo真的將那兩項的技術弄回來了，那東方俊逸不是又得做好長一段時間的免費苦力？
不行，得告訴Pablo別收集那些頂級的尖端技術了。弄點簡單實用的技術回來，不僅可以利用那些民用技術賺錢，而且東方俊逸還可以輕鬆一點，那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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