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百鬼夜行 第一百零三章 彼岸通遺憾(五)
我在想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如同白陵河畔的燈火,燃遍這條河流,把河水變成了色彩,我從沒見過除了燈以外,一個沒有電的時代也能做到如此,可我述說雲漢的繁華也沒有,我形容不出,只希望以後的日子裡,我能描述出這座城。
何為緣分,燈閃燈滅,何為緣分,走過燈火,走著走著,才發現那人在燈火闌珊處。
少年收回了目光,目光有對這繁華的留戀,倒映著人間喜樂,倒映著酒綠燈紅,這並不是貶義詞,酒綠燈紅形容出那份狀態,可少年的表情也僅僅是留戀,他的背後是黑暗一片,他就呆在黑暗裡,望著這月色,望著這燈火,望著世上的光芒。
可四周還是黑色的,直到手心傳來一種奇怪的溫度,這隻小手拉住他的手,小手如酥,柔若無骨,或若溫玉,用抽象的名詞形容總歸是抽象,那麼我們就具體化,這是什麼樣的妙手。
我看不見這手指的窩,感受不到她的主人在某一次對他的傷害,這是沒有干過體力活的手,在這樣一個時代,要麼大家閨秀,要麼是王公貴族,十指不沾陽春水雖然存在貶義,可若真的有這樣的,那一定是這樣的觸感,每一寸多是精緻,卻又是肉嘟嘟的可愛,捏著她,就好像有一種別樣的感覺自心底而發。
他感受到她手上的的確有一道傷痕,是剛剛留下的,我要你的血幹嘛!可的確無論是這血,還是這手,你的血匯入我的心口,我能感受的跳動,你的手握在我的手裡,是這黑夜裡僅有的溫度。
少年並不是一個過於樂觀的人,也不算過於悲觀,只是在人生的劇變,與災難的遇見時,有些麻木了,麻木到只能呆在黑夜裡看著白陵河。
「你在看什麼?」
「我說我在看你你信嗎?」
少年笑的很得意,這調侃的話倒是讓少女有些嗔怪,也不知道為何,這笨丫頭總是愛對自己生氣,要是別人我可懶得睬他,比如姓姬的,愛生氣就生氣,老子就是不管,當然還是有意外的,比如某個白長官要生氣了,這不是睬不睬的問題,這是送命的問題,想那麼多幹嘛!逃跑就是。
可在眼中人這裡,收回面向繁華的目光,我回首眼中是你,那喜歡黑衣的丫頭,長著葡萄般的眼睛,精美的瓊鼻,櫻桃般的紅唇。可這眼睛忽然瞪起來,得得得我知道你眼睛大,了不起啊!這鼻子皺起來,嘿嘿嘿這是要長皺紋的節奏,這紅唇抿起,然後狠狠的一拳錘到少年的胸口。
「滾蛋,你是在說我不好看嗎?」
這是什麼腦迴路,少年表情露出一絲不可思議,可又無可奈何,總不能也還你一拳吧!小拳拳捶你胸口,別以為有脂肪護著,我就打不疼你,對了要打壞了咋辦,本來就不算太強壯,算了,要不微微懲戒一下……
「嘿嘿嘿!」
少女瞬間懂了,這登徒子的眼睛說明了一切,這是什麼意思,她咬緊銀牙,腦迴路不斷九曲十八彎,他是在看我,看我又怎麼了,你為什麼不可我,你看我那裡幹什麼,我臉不好看嗎?你還是覺得我不好看,好看又怎麼樣!你竟然看我。
於是某人移過腦袋,毫不理會這人,長發風撫,青絲留下香痕,好一片香痕,少年無辜的注視著她的背影,想說什麼!想問什麼!想證明什麼!可終究沒有說出口。
只是看著輕紗裹著的玲瓏,這麼冷的天,她為什麼不冷!要美貌不要溫度的死丫頭,少年快步向前,喊住她:「走那麼快乾嘛!顯得你很能走是不是。」
「你!」老是被不會說人話的少年氣一下的她,在深呼吸后,正欲學會反擊,她不知道的是,在今後的命運長河裡,她是一直在反擊,可從來也沒贏過。
「姓秦的小胖子,你…」她話還沒說完,忽然頓住了。
這一次她也沒贏,她彷彿能夠感覺自己的心臟在急速的跳動,是那少年疾步向前,忽然摟住了他,秦胖子是想幹什麼呀!這裡是還有人呢?要抱我能回去嗎?我可不會讓你抱,你這個…
「胖又怎麼了,我吃你家大米了。」少年的嘴角浮現一絲壞笑,靜靜的感受那份溫度,抱著她,溫度不來自體表,不來自觸感,因為少年發現自己的五感陸續減弱,可能有一天我真的會徹底走入黑暗。
這黑暗裡,溫度來自那顆心臟。
少女有些委屈,明明是被人佔了便宜,可傻姑娘為啥傻,就是被人賣了還幫別人數錢,她現在委屈不該那麼說他,他一看就是個好面子的人,雖然有時極其不要臉,可畢竟…她給自己找無數的理由。
因為少年的體型胖佔一分,其餘九分來自這份家傳的高大,這高大的少年把頭靠在她的小腦袋上,一人眼中含笑,一人眼睛有些朦朧,該怎麼解決這份尷尬呢?
我只不過想為你添一件衣衫,少年不知何時解下自己的外衣,不倫不類的搭在她的身上。
「胖一點不好嗎?你打一拳,你手又不疼,胖點好,有機會給你講一個故事!講四個男人一匹馬的故事。」
她點點頭,這說的也對,胖點的確不疼,可自己想想這一路走來打的多少圈,恍然大悟的少女,忽然抬起頭,冷哼一聲:「我不疼,你也不疼,故事我現在就要聽,四個男人一匹馬,怎麼會有這樣的故事。」
遇見他以來,總是從他的口中聽到那些新的名詞,有的實在是聽不懂,就像跨越一種語言,有時候解釋,有時候不會解釋,就比如這一次,少年鬆開她,打了一個哈欠道:「你走不走,要聽故事,下次…」
下次,好一個下次,少女是要再次發脾氣了嗎?也不對,這回輪到她注視著他的背影,有些佝僂,彷彿背著泰山,有些顫抖,就像泛舟在北海,她無聲一嘆:「下次,下次有機會嗎?」
結束了這一句喃喃!她心中做出一個決定,可能要找那人談一談了,她的眼中浮現一枚血紅,像是一道力量匯聚在額頭眉心處,好一朵血紅的花朵圖案,如血似妖,嫵媚妖嬈,這一回的少女不在是哪個小傻瓜,而是多了些神秘,藉助這股神秘的力量,她在溝通那一抹幽藍。
如果少年回頭,也許會認得這圖形是代表什麼,可少年終歸是沒有回頭,只是聽她忽然問道:「四個男人一匹馬?你倒是先起個提綱啊!我怕我沒機會了。」
他閉上眼睛,嘴角浮現輕鬆的笑意,笑意來自臉上蒼白,緩緩開口道:「我小時候想成為一位拿著棒子的英雄,後來才發現做不到,於是就變成一隻馬,負重前行,可我只是馬,一隻普通的馬?想跨越十萬八千里,也許有用,可年紀大了總會學會嘮叨,成為一個被生活嘲笑憐憫的好人。」
「怎麼樣!聽懂了沒?」沒什麼講故事天賦的少年,苦笑一聲,這樣說帶有主觀色彩的故事,誰會想知道這西遊呢?好歹加些爽點,加些腐,加些污,比如,看一個男人可長可短的棒子,你想知道這是如何對美貌妖精下三次手的嗎?一個和尚面對女王的誘惑,野豬也有春天啊!
雖然低級,但是有效?
「沒聽懂!」少女搖了搖頭,與他肩並肩,燦爛的笑著,我笑一笑,你也別太抑鬱了,會有辦法的,我會給你找辦法的。
「謝謝!」他這一聲道謝說的很輕,說的幾乎聽不見,可聽見他話的那人問:「你剛剛到底在看什麼呀!」
「我在看大夏,我在看你和我的國度!」
「可我是商國人啊!」
「名義上商是夏的附屬,商國也算,算了,這種演算法你不想聽,可我覺得你這口音越來越老帝都了。」
「你怎麼知道我不愛聽!」
「你猜?」
在一系列你猜我猜不猜后,離城萬國院大火,無數路天狗踏足而來,在劇烈的爆炸聲過去以後,那一道黑衣站在高樓上,看著天院,看著書山,看著陰陽塔,腳下滿是大火。
其實火也不大,燒的是那群習慣性在大夏邊境為非作歹,佔小便宜的諸侯藩屬,總不可能真的把大夏禮部多少年的面子給打掉吧!
最終秦言的目光注視著一個方向,這也愛黑衣的女子離開他后,走向了黑暗,她就那麼一個人,未知神秘看不透!
秦言問自己,這叫喜歡嗎?有些像,有些不同,上輩子沒有戀愛過,這輩子也不明白這樣是什麼感覺,總感覺是有個人可以陪我好好聊聊,陪我笑一笑,陪我鬧一鬧,這樣的人也有還不少,可為什麼你會有些不一樣呢?
是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你被我需要了嗎?
「如果這樣!當初說的話你要記住。」
秦言微微一笑,離開了這月色高樓,他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而在幾天後的同樣的笑里,還是那個背影。
還是嘴角一勾,微微一笑,還是想不清楚這是什麼緣。
但這一次。
血染了冥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