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表哥的夢想

拖拉機上，表哥虞國產甩著個爆炸頭，扭著穿了一身時髦衣服的身軀，生怕別人看不見他。

他的穿著打扮與淳樸灰暗的村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還真是惹眼，又拉風。

虞國產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徐七身旁的小美女，定睛一看，才發現是表妹周一品！

他微微一驚，哈，差點沒認出來。

幾天不見，這灰頭土臉的小妮子咋變得山丹丹花開紅艷艷了哩？？

「停！」

他命令拖拉機手停下來。

拖拉機停在周一品身邊，虞國產拍了拍發出震耳欲聾音樂聲的電唱機，高傲地喊道：

「表妹，我剛買的電唱機，怎麼樣？」

哼，顯擺什麼！還不是用從我家偷去的寶貝換來的錢買的！！

周一品捂著耳朵，假裝聽不清，「啊？你說什麼？」

無奈虞國產只得關掉電唱機，再次傲然說道：「我買了電唱機！」

剛才一陣響遏行雲的歌唱聲已經引出了一大批年青年男女和小孩子。

村民們圍著虞國產所在的拖拉機，看著他的電唱機，露出新奇又羨慕的眼光。

虞國產抬頭挺胸，像一隻驕傲的花羽毛大公雞。

「大伙兒知道現在最流行什麼歌曲嗎？」

「不知道，是什麼呀？你唱一個唄。」

「當然是這首《遲到》。」

虞國產清了清嗓子，在拖拉機的車斗里賣弄他的歌喉。

「你來到我身邊，帶著微笑，帶來了我的煩惱，我的心中，早已有個她，哦，她比你先到……」

這個年頭，城裡已經在流行鄧麗君、山口百惠和劉文正。

但在沒有電視機和電唱機的的雲龍村，村民們還習慣於用老收音機收聽節奏緩慢、古樸而婉約的越劇，甚至更小眾的地方戲婺劇。

而虞國產是村子里第一個買電唱機的人，算得上時代的弄潮兒。

當他唱了幾句港颱風的歌詞時，周圍人全都沸騰了。

但在見多識廣的周一品聽來，可就顯得笨拙醜陋了。

就這，五音不全，牛什麼牛？！周一品對著表哥滿眼鄙夷。

她迅速爬上拖拉機，向他發起挑戰：

「表哥，那你聽過這首歌嗎？」

「哪首？」

「下去，做我的聽眾。」周一品霸氣十足地將表哥推下拖拉機。

她選擇一首後世某些年迪廳最火爆的神曲，醞釀了一下情緒，開始載歌載舞：

「嗨！在那盞路燈的下面，有一個小姑娘在哭泣，也不知道她從哪裡來，啊……」

「親愛的小妹妹，請你不要不要哭泣，我會用我的愛溫暖你的你的心靈……」

當周一品唱著這首1987年才發行的港颱風歌曲，肆無忌憚地蹦跳在拖拉機里時，所有圍觀者都看呆了她。

「天哪，這是什麼神曲？」

「牛掰呀！」

在一旁觀賞的徐七眼裡閃爍著珍珠般耀眼的光芒，周一品的表演彷彿在他眼前打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這首歌曲節奏明快，歌詞新奇，情緒飽滿，著實打破了他對於樂曲形式的固有概念，可是又莫名覺得好聽。

女神……一個詞在他心裡突然冒出來。

然而，對於村裡的絕大多數老人來說，周一品的歌舞那就是不堪入目的流氓行為。

「天哪，女混混才這樣吧？」

「應該是港台歌曲吧，我聽我兒子說，現在外邊在流行這個。」

「唉，管他外面流行什麼，她媽剛死，她爸又坐了牢，她還能這麼高興，我看她就是個沒良心的東西……」

「是呀，什麼港台歌曲，都是耍流氓！她要是帶壞我家孫女，我舉報她！」

周一品只表演了一段，就停了下來，周圍的年輕人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周一品，太棒了！」

「哇，今天算開了眼界了。」

全程，表哥虞國產雙手摸著下巴，心裡感到萬分奇怪。

城裡他也是經常去的，現在城裡滿大街唱的都是《遲到》，怎麼沒聽過這一首這麼帶感的歌曲？

自從在百貨商店的電唱機里聽到各種好聽的港台歌曲后，他的心裡就萌發了一個音樂夢。

有朝一日，他也要出唱片，賣磁帶。

因此，當他聽到表妹嘴裡唱出的動聽歌曲后，整個人都震愕在原地。

所有的流行歌曲他都會唱，唯獨沒聽過這一首。

這事有點蹊蹺。

他忍不住問道：「表妹，你唱的是什麼歌？」

「想學嗎？」周一品反問。

她知道表哥愛唱歌，所以不妨利用這一點，讓他把從家裡偷去的值錢物件都一一還回來。

表哥長得還算帥氣，可惜被他媽給教壞了，整天遊手好閒不務正業，還流里流氣去泡妞，兜里一有錢就花光。

聽說鄉里最大的集體企業繅絲廠的女工都快被他禍害光了。

泡妞需要大把的錢，但缺錢是虞國產最大的心痛。

如果能把他的愛好和賺錢聯繫到一起，他一定飛蛾撲火也要干。

「當然，這首歌太好聽了。」虞國產眼眸發亮。

周一品意味深長地說：「其實唱歌也是能掙大錢的。」

果然，虞國產眼珠子都快彈出來了，「唱歌也能掙錢？怎麼掙？」

「只要會寫歌，自己創作，自己演唱，你往大城市熱鬧的街頭站著開嗓一唱，打賞滾滾來。」

「當然更高級的方式是你承包一個舞台，賣演唱票。」

「第一種無本萬利，第二種名利雙收，怎麼樣，動心了么有？」

這些話，周一品其實是說給旁邊的徐七聽的。

短短几句話，就好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徐七對於音樂和未來的所有想象，後來也徹底改變了徐七的命運。

當然，虞國產也聽得激動萬分。

一時間，周一品的話令他心潮澎湃。

放眼望去，不遠處的田埂全部化作舞台，自己彷彿站在萬眾矚目的舞台上……

甚至，城裡的電唱機甚至電視機里，或悠揚，或勁爆，傳出來的全部是自己的歌聲！

可一想到那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美夢，要實現恐怕跟紅軍兩萬五千里長征一樣困難，虞國產又失落起來。

「可是我不會寫歌呀。」

「我會呀，不過我是不會教你的。」

後世那些經典的港台歌曲，周一品當然都會唱。

她驕傲地說完，轉身朝家門大踏步走去。

你會？虞國產驚喜萬分。

他緊追著表妹的步伐，像老鷹盯著小雞一樣，「表妹，表妹……」

一路追到表妹家門口，被表妹砰一下關在門外，吃了一個大大的閉門羹。

在門口喊了大半天，最後只能無奈地癟乎乎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