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元洲〈三〉
徐安然進了大心川藏書院,就直接往正房而來。
正房裡的虛平依舊是千年不變的老姿勢,正捏著那管毫筆俯案繪製雲文,徐安然湊上前看了看,與以前不同的是,虛平現在繪製的卻不是通常的上清符,而是他不久前才在上觀施放過的奔雷符。
見以前慣例繪製上清符的虛平現在居然改了習慣,心中有鬼的徐安然微微一愣,訕笑道:「師父就是師父,什麼事兒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對了,我還沒謝過師父的救命之恩,若不是有這支毫筆救駕,我這回怕真是慘的很了!」。
「就是沒有我出手,虛清也不過就是教訓你幾鞭,一點皮肉之苦而已,說什麼救命之恩」,虛平伸手拿起案上這張繪好的奔雷符,吹了吹硃砂雲文的墨汽后將之放往一邊,伸手又拿過一張黃裱紙放於身前,飽蘸砂墨的同時,手中毫筆已隱有深碧光芒閃動,援筆下引,虛平這次繪製的是一種徐安然從不曾見過的符圖,其複雜處連奔雷符也多有不如。
毫筆落紙,道道盤曲扭結的雲文便如雲捲雲舒,山澗流泉一般自然淌開,虛平邊繪製雲文,口中邊淡淡道:「再者我出手也不是為救你,只是看不慣虛靜以大欺小罷了!」。
自虛平落筆,徐安然的目光就沒離開過那張黃裱符紙,隨著一道道雲文從虛平手中流出,試圖通過分析雲文來解析這道符圖到底是何功用的徐安然越看越模糊,「是是是!」,口中隨意就虛平所說回應了幾句后,他便立刻開口問道:「師父,你這幅符圖到底有什麼功用?」。
「任你平日將藏書架上翻的亂糟糟的凌亂不堪,連這道『五行攝氣』符都沒見過?」,徐安然總聽著這句話里有謔笑自己的味道,但再看虛平那張帶著淡淡笑容似乎亘古不變的臉,卻又拿不準自己感覺到底準確不準確,就在他這兒迷糊兒的時候,就又聽虛平繼續著淡淡的話音道:「這道『五行攝氣』符與奔雷符一樣同屬高階符法,只因它是出於符籙道法中最難的召喚符法,所以雲文就顯得更為複雜,憑你現在剛入門的雲文水平就想解讀它,委實是太早了些!」。
言至此處,虛平有意無意間抬頭看了徐安然一眼后又道:「既是出於召喚符法,『五行攝氣』符施放時就要求有更高的道力。至於此符到底有什麼功用,又需要用什麼罡步、指訣及符文配合使用,你自去右手第三間藏書室中去查《五稱符上經》便知」。
過去一年來徐安然也曾翻閱過記載召喚類符法的書,只是剛一看到學習這類符法所需的條件,他當即就對召喚符法沒了半點興趣,蓋因要學習這門「使神役鬼」的符法首先就要求修為至少要達到靈丹境界的靈通期;其次,一旦開始修習這門符法,則除召喚類之外的其它符法都無法再用,這在徐安然看來基本就等同於自廢武功,不說他現在根本無法凝結元丹,就是能修到靈通層級,他也不會碰這種要求又多,雲文又無比繁複的符法。「我現在連個奔雷符自己都施放不出來,更別說這要求更高道力的『五行攝氣符』了!這個倒是不急」。
徐安然說完這句后,又往虛平身邊湊了湊,笑的無比燦爛道:「我已通過測試要去元洲了,這臨行之前,師父你是不是好賴也賜我個十樣八樣法器好防身殺敵!」。
聞言,虛平的臉上又露出了剛才那種讓徐安然感覺是謔笑的笑容,「十樣八樣法器我倒是沒有,但身為符籙道士出身,攝魂鈴、硃砂筆和桃木劍我倒都不缺,這支硃砂筆我用著順手倒還有些捨不得,至於那攝魂鈴及桃木劍,你若想要時自己去拿就是」,徐安然聽到這話正感歡喜時,卻又聽虛平續道:「不過這些有靈法器卻不同於符法,一則它會與本主的丹元感應,簡單的說就是會認主;再則嘛,從空置法器到有靈法器,其間的過程全靠本身淬鍊出的道力養成,所以若要驅遣法器時,也全靠自身源源不斷的道力支持才得以驅動,似你這般每行一符必要先用上清符,若是拿了我那柄桃木劍去與人鬥法,倘若鬥法持續一柱香時間,你至少要連續不斷的給自己加持六十道以上的上清符才能勉強支撐道力消耗」。
連續不斷給自己加持六十道上清符!這也不用別人來殺,自己就先累的手腳抽筋倒地束手就擒了,徐安然原本熱蓬蓬的心思聽了虛平這番話后頓時變成透心涼,他自在這邊沮喪,偏往日言語甚少的虛平今天難得的話多了起來,「所以,我那桃木劍與攝魂鈴你拿去也沒甚作用,若只為好看,山下三官鎮的店鋪中倒是頗有些製作精良的好貨,若我沒記錯的話,大約只需花費一兩八錢銀子就能在有靈齋賣到鑲銅嵌錫,金光閃閃的一等品相桃木劍」。
「你就吝嗇也沒人說你,何必還要如此口薄!」,心下正鬱悶的徐安然嘀咕自語著站起身來,「不說十樣八樣,我一樣都不要這總成了吧!」,對虛平說完這話,他當即頭也不回的出正房去了,身後的虛平淺笑著看了看他的背影后,復又埋頭繼續繪符。
跑出正房,左右無事的徐安然索性到了藏書間去尋虛平剛說的那本《五稱符上經》,結果這本經書倒沒找著,他倒是先在《靈寶玉鑒》中翻出了華陽口中所說的「混天十二法印」。
《靈寶玉鑒》全書共二十五門,記載的都是道門法器。每門又以短文的形式分別對法器一一詳細介紹,而這本書的開篇第一門記載的靈寶就是「混天十二法印」,其實華陽口中所說的也是簡稱,此寶全稱應為「混天移地十二法印」,所謂十二法印是指天、地、人、龍、虎、雲、風、金、木、水、火、土十二信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