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南墟肇事

第36章 南墟肇事

風掃過斷垣殘壁,緊張退去,緊隨而來的濃重血腥味充斥著眾人的鼻腔。

「大祭司。」虛掩關出現在大祭司身旁。

「十二支君,子之江。」她輕喘著氣。

「支君?」虛掩關看著遍地的殘肢,眉頭一挑,「……不太妙。」

「是啊。」大祭司的語氣似有些無力。

嗯?虛掩關聽出一些不尋常的感情,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從血氣中長出的巨大滁菊。

就在眾人尚未緩神之際,六條晶瑩的鮮紅花柱驟然脹大,隨之吐出了六個燃著瑰麗火光的杏黃色囊團。這些囊團依附其上,變形的花蕊令人不勝惶恐。

「這!」虛掩關驚異間,遂將戰意攀至最高。

「先將族人撤至四旗。」大祭司的目光鎖向空中,「子君難死……」

話甫落,那六道龐然身影便墜落在四圍,將眾人退路一一堵死。

與此同時,滁菊之上純白的菊瓣全部落下,一根燃燒著透明火焰的明黃色觸手穿出花蕊,其末端的五道分叉僅在眨眼一瞬,便如手掌般靈活地抓住了出神的大祭司。

高溫瞬間焚毀了她單薄的衣物,觸手的灼熱讓大祭司的肌膚不斷地起泡、潰爛,眨眼已消去了一層肌肉,但見一抹淡淡的金光保護著裸露的深紫色肋骨下的器官,這層光就連腐蝕性極強的觸手都無法突破。

憑藉金焰護罩,大祭司目光巡視間,只見一記靈氣乘虎嘯龍吟之勢從她口中射出。凝化成槍的靈氣在掣影兵的附著之下,以幽冥之跡劃出,不及眨眼便已至目的。長槍撞入粗大的觸手,席捲而來的疾風與透明火焰的衝擊層層迭起,不斷的轟鳴聲一陣高過一陣。

但也僅止於此,只見觸手輕輕一抖,輕而易舉地化消了後續的靈氣壓力。不僅讓大祭司臉色微變,連觀戰的虛掩關都有些顫抖。

「嗯~」一道似人非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一聲低語便令十方世界震動不已。只見一張看不清五官的明黃色面孔從被撕開的空間中擠了出來,無相無孔的面著實令人有些心驚膽寒。

「上——焉——何——在——」聽不清晰的語言拖出數段詭異的聲調,灼熱的氣息烘烤著被拉到面前、五花捆綁的大祭司的五官,窒息的感覺讓她說不出一句話。

見狀不對,虛掩關盤指間的一道玄妙陣文乍然釋放,引動了幽冥界的天地蘊力,淺銀色的天地蘊力簇擁而來與自身艾青色的靈氣交相輝映。

側劃一道,靈氣益增。解,印術大開,神光盈盈;釋,指相離,雙交氣;運,撫掌雲手,翻覆天地;扣,一掌傾,生死定。蓋下的右手讓一切紛亂的靈氣逐漸平靜,推出的左掌又將平靜的靈氣導流而出,瞬間就在眼前掀起了一面擎天的靈氣之潮。

雙掌上下相錯,緩緩拉開一圈渾厚的氣環,積勢的氣潮剎那崩潰,席捲著四周遊盪的靈氣如雪崩般壓出。

「陸死浡潏。」

四字畢,先行的靈氣驟然一滯,與後來居上的靈氣相互衝激,形成了白色的粘稠泡沫,隨後再次延伸了出去。

「液化的靈氣……」懸空的舞宸篁看著眼前逐漸膨脹的白色泡沫似若有所思道,「是用數量來化解聞火者的吞噬之力,會如此輕易嗎,還是另有玄機……」

見他身形一動,揮掌拍向湧來的靈氣泡沫,剎那停頓的沫潮眨眼被消去了一大塊。另一方,虛掩關躍身而起,引導著飛沫構成了一座白沫高塔。抬眼看去,屹立於頂端的人影朗聲喝道:「修羅鬼·寂霾!」

與此同時,虛飾來到白淼谿的身邊,隔空形成了一個流轉著綠色靈氣的氣罩將她裹入其中。

「師尊的毒只有本族人才不會受到影響。」稍作解釋,虛飾的目光又轉向空中對局之人。

虛掩關原本光滑平整的皮膚翹起,形成了層層疊疊的艾綠色鱗片,這些不斷抖動的鱗片像魚鰓呼吸般向外噴出的灰色粉狀物盡數溶入白色泡沫之中,沫與粉的劇烈反應讓靈氣泡沫像越吹越大的氣球急速膨脹。未幾,虛掩關便被泡沫埋沒,而毒素徑直逼空中怪物。

舞宸篁見狀,身形急轉躍向高空,運動暴起的靈氣意圖阻攔虛掩關的毒質。箭上弦發間,一道猝然而降的玄雷貫整個幽冥界,黑雷潛伏在陰鬱的天色中,雷聲人耳難辨卻吸引了血漭之物的注意力。極遠處,似有一道銀光疾馳而來。

子之江發出一陣轟隆的聲響,不知是憤怒,還是不滿。再一眨眼,滁菊、囊球、血氣都消失得一乾二淨,彷彿從未出現過,失去了觸手支持的大祭司也脫力從空中墜下。

虛掩關上前接住了她,而舞宸篁則盯著曾出現過殘影的地方,那道藏在灰白色破爛布單下的身影可見卻不可知。

正當眾人警惕地面對著舞宸篁之時,一陣濃郁的芬香之氣縈繞在眾人身上,他們的外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又見一道翩然身影自空中劃下踩在了一朵燦然開放的白芍花之上。

待回神,舞宸篁已消失不見。芍姨側看向某處方位,食指指出,「piu」的一聲,旋即笑語不斷。

。。。

「這麼說,你用詔火強行突破幽冥界的限制。」芍姨卧躺在炅樓殘破的廢墟上,多穿了一層鎧甲似乎有些不適應,只見她頻繁地換著姿勢。

「……」

「算了。」芍姨一撇嘴,「把他放出來吧。」

「聞火者的魂魄兩分,長時間存在體外會被蜮界的蘊力吞噬。」

「放出來就行。」

大祭司聞言,也不再說話,雙手結印,只見數道火光從她疊起的紫色鱗片中鑽出,眨眼一道金色人影逐漸成形。

只聽見芍姨隨手一揮,赫然出現的白章玉捲起一陣小型旋風,竄入凡雨霖體內,登時,他周身金色的光輝被蒙上了一層朦朧之感,讓原本清晰的五官又模糊了起來。

又見數縷金光從凡雨霖的眸中射出,在半空中構成了一冊金黃富麗的書冊,其名《風水寶鑒》。再觀其內,一頁頁翡白書面逐漸填充,而他近旁則出現了數點神秘的黑點吸收著四周的光線和靈氣,供給自身。

「修羅鬼?」大祭司見狀一愣,「以他的修為……」

「沒什麼不可能。」芍姨並指而畫,同時念念有詞道,「卷二,風語,風谷江海。」

語甫停,四周陡然升高的靈氣密度在空間中形成了一圈靈氣高峰,順「山勢」傾瀉而下的磅礴靈氣相互激蕩在凡雨霖的身邊。未幾,凡雨霖周邊的黑點越來越大,其中清晰可辨的金色線紋流動著奧妙的光華。見芍姨手勢一改,將殘留在凡雨霖體外的靈氣順勢導出,同時灌向四野。

「控制別人的身體也要適當的說一下吧。」火人驟然睜開的雙眼如旭日的餘輝,耀目而不失溫柔。語畢,凡雨霖的身形緩緩降落,燃火的赤足一接觸地面就與之前散去的靈氣相互感應,不及眨眼的一瞬,芽吐心,花點錦,原本遍布斷垣殘壁的荒蕪之地上,新綠如噴涌的泉水一層層地向外延展。

「這是?」不僅是大祭司,在場除了芍姨外無不獃滯於眼前之驚變,就連始作者都沉迷於還在不斷延伸的綠野之景。

「風水寶鑒,第一卷,水調,六,沾生百穀。」再次躺倒的芍姨樂嘻嘻、笑盈盈地看著失神的眾人,似乎極其享受這種洞悉一切、先知先覺的優勢。

「風水寶鑒?是我之前的看見的那本?」回過神的凡雨霖問向芍姨。

「之前?是哪之前?」嘴角輕佻的芍姨用一種膩味的曖昧眼神瞥向凡雨霖,硬生生地逼退了他想說出的話。

「好了好了,耽擱了這麼久,也該重新上路了。」芍姨半撐起身軀,扭著腰肢伸了懶腰。

「諸位且休息一下吧。」調息良久的大祭司開口道,「我還有些問題要請教聞火大人。」

聞言,凡雨霖看向芍姨,卻見她無所謂地撇過嘴聳了聳肩,又看向走出廢墟掩護的白淼谿,見她緊鎖的眉間仍有一絲疲倦,便應了下來。

。。。

「你真的不去?」芍姨看向大祭司。

「不必了。」大祭司微微一欠身道,「少了肉身的桎梏,我離先祖之命就越近了。」

「不懂不懂。」芍姨搖著腦袋,轉而對凡雨霖念念不忿,「人家換了衣服也不知道誇獎一下,哼。」

「誒?」不等凡雨霖反應,芍姨踩著白芍花瓣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

幽冥界一處矮丘上,拖地的精緻染黑長袍下的人一動不動,任憑不大的風將他蓋了一層深灰色的沙。

突然,一道綠影悄然出現在他的身後,隨即恭敬道:「虛相大人。」

「計劃有變,即刻攻滅極樂塔。」大漢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勢,同時,向人影丟出一塊小巧的翡翠小令箭。

「諾。」綠影一聲應答后,身形扭曲摺疊,旋即消失不見。

黑袍人緩緩抬起目光,盯向遠處逐漸被綠色植被覆蓋的山丘。

。。。

在幽冥界的極高處,一處濃煙掩蓋之地,一根用不知名的材料鑄成的三人寬長鏈自濃霧出而再沒入,長鏈不斷地運動著,似乎在運輸什麼東西,其上一側懸浮的七彩符號散發著醒目的炫光,照亮了它四周一丈之距。

隨著越來越近的雷鳴聲,兀見一道巨大的黑影從濃霧中頂了出來。銀色的破爛披風包裹著他的身體,雙手縛於胸前,四肢、脖頸、腰腹都被同樣質地的細鏈緊緊固定在身後粗大的長鏈上,兩柄銀光鋥亮的長劍穿過緊握的拳眼插入體內。

疾馳的風刮過兜帽,掀起的剎那,一張無相的面具反射著妖冶的銀光。

。。。

滿眼林立的廢墟中瀰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綠瑩瑩的空氣中漂浮著殘留的毒素,遠處高聳的木製塔樓被攔腰切斷,平整的截面上燃燒著詭譎的透明火焰,四周回蕩著木頭燒斷的噼里啪啦。

「這是?幽冥界最繁華的地方?」凡雨霖撓了撓頭。

見芍姨一臉凝重,雙手翻花間,在眾人身旁盤旋的白芍花成了一張虛化的護罩將毒氣拒之身外,又見她揮指一彈,把凡雨霖扔到了界外。

「喂……」未等凡雨霖說完,猛烈的毒氣瞬間將他包圍,轉眼整個人都變成了綠色。

「凈化毒氣。」

聽出芍姨微怒的語氣,凡雨霖一頓,隨即雙手抱圓於胸前,只見掌中迸發的星火引發燎原之勢,俯仰之間,彌天大火成了在場之人眼中的唯一景象。忽見殘存的塔身隱隱發光,片刻,無數淺藍色火焰從龜裂的地縫中躥出,與凡雨霖的噬靈之火一同撲向高塔上的透明火焰。雖如三人角力,但強悍的噬靈之火不由分說地同時吞噬了他們。

大火漸熄,芍姨撤去護罩,看向不斷地散發出純粹生命靈氣的凡雨霖。

「你是種草上癮了吧。」芍姨白了他一眼。

「又不是我想種。」凡雨霖暗自嘀咕一句。

「修為和能力這麼差,好意思來幽冥界混。」面色平淡的芍姨又開口道,「正好這兒有個好地方能讓你像個男人。」

「呃。」

突然,兩道人影從廢墟后小心的探出,確認無誤后,方才前來。

「臧婆大人。」這句聲音好似強行用骨頭摩擦發出,讓人聽得十分不舒服。

凡雨霖循聲看去,嚇得後退了一步。只見那人,不,骨頭,一道斷開的裂痕從他左眼眶出一直拉到鼻孔處,泛黃的頭骨上被黑色的粗線條雜亂地畫了幾朵好看的白芍花,空洞的眼孔中漂浮著紅、黑、青、白、黃五色光團,軀幹則穿著一身鐫花玄甲,露出的一雙骨手對著眾人作揖。同旁的另一人也別無二致。

「聞火大人。」蒼老而難聽的聲音同樣對凡雨霖致禮。

「你認識我?」凡雨霖回禮問道。

「五老,你腦袋上又多了一朵啊,小八極真不乖。」芍姨插嘴道。

「誒,老朽倒是想讓小主人多畫幾朵。」五老輕嘆一聲,「失態了,諸位請。」

眾人在他的引導下,不知到了第幾層地獄。四周永遠是淺灰色的氣牆,能看得清晰的也僅有眾人踩住的煙雲磚,從牆那邊傳來無數聲荒**爛的叫喊,令凡雨霖和白淼谿兩人滿臉通紅。

為了掩飾尷尬,凡雨霖出聲詢問道:「這兒是什麼地方?」

「一個讓你變男人的地方。」芍姨別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凡雨霖心中一顫,連忙轉頭看向別處,卻正好對上了白淼谿嬌羞的眼神,逃無所逃的目光只能默默地抬起數著走過的層數。

「諸位,到了。」五老手勢一請,頓見一處牆壁洞開,從裡面射出了明亮的光線,似乎另有一方天地,「姑娘和聞火大人請留步。」

「淼淼,你先跟五老下去休息吧。」隨後芍姨轉而對五老說,「這人的能力對小八極有用,而且大八極也想見他。」

五老再次打量了一遍凡雨霖,五色視線似要看透他,良久才緩緩道:「諾。」

「走吧,別磨嘰了。」語畢,芍姨拉著凡雨霖一腳踏入了開闢的通道內。

「請。」

白淼谿微微頷首,餘光看向逐漸合攏的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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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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