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 洛落
「叔叔的朋友？」
洛落歪著腦袋想了想，重複了一遍王羅宇的話語。
語氣之中並非是懷疑，而是一種認同，似乎經過她複述了一邊之後，就真的確認蘇牧是王羅宇的朋友了一樣。
「你好啊，我叫洛落。」
自顧自的念叨了一遍之後，洛落朝著蘇牧招手微笑，笑容親切而又大方，完全沒有半點距離感或是疏離感。
「好了好了，快點進屋，我都帶我朋友來了，怎麼還能待在外面？」
說著王羅宇就把洛落趕回到了屋子之中，然後對著蘇牧報以感激的微笑。
蘇牧點頭示意，隨後跟隨著王羅宇一同邁步進入屋中。
「這裡不大，不要介意。」
屋子的確不大，進來三個人便是已經顯得有些飽和了，若是再來兩個人話，恐怕便會顯得有幾分臃腫之感。
但以王羅宇的實力，若是想要搭建一座閣樓，即使在王派之主也是簡簡單單的事情。
可他卻寧願居住在這樣的一座茅草屋之中，顯然也是並不在意這些東西的人。
而蘇牧則更是隨意，席地而睡都不能算作什麼不好意思的事情，對他來說所謂的住處便是能夠遮風擋雨便也足夠了，無需太多細枝末節的搭配。
清凈始終才是能夠讓人看清自己的關鍵。
屋子確實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洛落歡快的拉開茶桌旁的兩個座椅，用目光示意蘇牧去座，然後拿起茶具便是準備添些茶水。
「誒誒誒，我來我來！」
王羅宇不滿，站起身來要從他的手上接過茶具，接過洛落不依，兩人爭搶了一番之後，最終還是輸給了王羅宇一籌，被王羅宇按回到了椅子上，撅著小嘴一臉不滿。
「你們先隨便聊聊，這裡的茶葉已經存放很久了，我沒記錯的話新茶現在已經長好了，先去摘一些茶葉來。」
王羅宇對蘇牧笑了笑，提著茶壺對蘇牧示意一番后離開了茅草屋。
頓時，整個茅草屋之中只剩下了蘇牧和洛落。
洛落坐在蘇牧的對面，瞪著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蘇牧，任由王羅宇離開房門，也沒有覺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有任何的尷尬——特別是她的對面這個傢伙分明才是第一次見面。
「你好啊，我叫蘇牧。」
蘇牧想了想，乾巴巴的說道。
和女孩子交流這種事情......他屬實沒有什麼經驗啊！
這種事情換成一般人來可能還會舌燦蓮花，說的天花亂墜，但對於蘇牧來說，這種事情比修行什麼的都要難的多了。
畢竟，兩世為人加起來，他和女孩子之間的相處都屈指可數，至於經驗更是完全不存在的。
「你好，我叫洛落。」
洛落點點頭，然後還是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怎麼？我臉上有東西么？」蘇牧好奇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龐，有些納悶的問道。
雖然修道之後他的確是越長越帥氣了，有時候照鏡子都忍不住自己欣賞一把自己，但還沒有到那種讓人一見傾心的程度吧？
再說修士修鍊之後，基本都是越長越帥的樣子，不可能越來越殘。
修鍊的本身也是要摒除掉自己弱小的東西，無論是力量還是模樣，都會越加的附和人類的審美甚至於貼近天道。
天道或許威嚴，但美麗也是無與倫比的。
「沒有啊，就是很好看。」洛落搖了搖頭，終於不再那麼明目張胆的盯著蘇牧看了，她雙手放在桌上，然後下巴藏在臂彎里，側著頭看蘇牧。
「......謝謝？」
蘇牧有些不確定這個時候應不應該說一聲感謝，少女的目光無任何的冒犯之意，僅僅只是好奇。
那真是一雙清澈的眼睛，迄今為止蘇牧所見到過的最為澄澈的雙目。
這雙眼睛與千山雪的眼眸有些相似，不同的更為的純真，若是說千山雪只是看上去便是一番凜然不可侵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荷花，那少女更像是剛剛生長出來的百合花。
潔白、柔嫩、乾淨與清新。
「叔叔的心情很不好。」
洛落突然說道。
「嗯？」蘇牧同樣側頭看著她。
這時他才猛然發現，少女的眼眸深處竟然是純黑色的，尋常人的眼眸在陽光的照耀下終究有顯現出棕黃之色，但洛落的眼眸卻是黑白分明，黑的純粹，白的通透，這大概便是為何一眼看去，便是能夠給人極為清澈感覺的原因之一了。
「叔叔不開心。」
洛落又說。
少女的眼眸終於不再是盯著蘇牧看了，而是慢慢、慢慢的垂了下去，目光看向了桌子上的一個茶杯。
茶杯沒有任何的花紋，通體為青色，簡單質樸到了極點。
少女的一根纖纖玉指輕輕點在了茶杯上，茶杯內還有半杯茶水，想來那是之前她喝下去的。
此刻她將玉指伸入水中，輕輕點了點。
似乎是終於確定了一樣，她又重複了一遍，「叔叔不開心。」
「見到你，他很開心。」
蘇牧沉默了片刻，他也不知道洛落是如何看出王羅宇的心情不好的，就連他自己若不是之前見到過圍繞在王羅宇身上的暮氣的話，恐怕都不會想到之前的王羅宇竟然會那般的絕望。
這種情緒上的偽裝，起碼蘇牧是做不到，但對於王羅宇來說卻好像是非常的擅長，想來大概他曾經常做出這種事情來。
而眼前這位看著格外單純的少女，大概也並非是毫無半點小心思，在王羅宇的面前她始終表現出自己的雀躍出來，卻又不顯露出自身的擔憂。
兩個人像是在互相比劃著演技的高手，我假裝看不出來你在擔心，我也假裝看不出來你在傷心。
王羅宇大概始終未能發現少女已經熟知了這一切，但少女顯然早已經將這一切洞察。
純凈的外表下，少女終究還是有著屬於自己成熟的一面。
「叔叔今天最不開心。」
洛落繼續說。
她的聲音低沉了下去，終究是沒有了半點笑意，銀鈴般悅耳的聲音聽起來卻是顯得有幾分顫抖。
「你......怎麼看出來的？」
眼看少女如此的篤定與認真，蘇牧便是直接問了出來。
這種事情，既然隱瞞不了，反倒是不如直接說出來。
「叔叔開心的時候步子會邁動的大一些，動作會輕快一些，會開一些小玩笑，還會帶一些自己隨手摺回來的花朵或是別的什麼有趣的禮物。」
洛落低著頭，將腦袋完全藏在自己的臂彎之下，聲音悶悶的說道。
「今天這些東西都沒有。」
她說，「以前叔叔再不開心，也總會有一樣的。他一直想告訴我快樂很簡單，什麼都會好的。但他越來越不開心了。」
藏在臂彎下的容顏，蘇牧無法忘穿。
但他驚訝於洛落的細膩。
步子會邁動的大一些，動作會輕快一些，會開一些小玩笑......這些東西是非常非常容易被忽略掉的東西，甚至前面兩點極少極少有人能夠察覺，即使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可能都完全不會注意到這些細微上的不同。
但洛落注意到了，她甚至能夠從此推測出王羅宇的情緒如何。
在潛藏的開心之下，是不願意讓為自己擔心的人知道的擔憂。
這究竟是否是一件好事，蘇牧自己也說不清楚。
人類的悲歡並不想通，他試圖去理解這樣的情緒，並為之感到遺憾。
可也僅此而已。
王羅宇與洛落之間的親情絕非一朝一夕，外人所見到的表象，又能忘穿幾分深淺？
或許這樣的日子已經很久很久了吧？但少女始終沒有和王羅宇說過，也沒有告訴王羅宇不要再這樣了。
如果有人拼盡全力也要將你背在肩膀上，這個時候千萬不要說放下我讓我去死吧，那樣的話比殺了他大概還要更為的難受。
正在蘇牧絞盡腦汁的準備想出什麼安慰的話來的時候，少女驀然間又抬起的小腦袋。
眼角處並無淚痕。
但眼中已然有了淚花。
「不能哭。」她說，「哭了會被叔叔發現的。」
一邊說著，那些淚花竟然真的被她輕輕的抹掉了，眼角周圍一切完好如初，除了那雙眼睛越加的明亮了起來。
她的成熟超出了蘇牧的預料。
與她那單純無比的外表相比，著實具有很強的欺騙性。
這「欺騙性」絕對不是什麼貶義詞，恰恰相反，正是因為這樣，蘇牧眼前的這個少女看起來驟然間鮮活了起來，而不是什麼單純天真的孩童。
或許很多次她都想要乾脆利落的哭出來，但有的時候連哭的選擇都沒有——哭了自己或許會發泄一番，但擔憂自己的人會更加的難受，如此循環下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
小小的身體里也隱藏著巨大的，超出蘇牧所想象的力量。
「很厲害。」
蘇牧對著她說。
真的很厲害。
兩個人都在傾盡全力的讓對方感到安心，這種事情極為極為的少見，而能夠做到這般程度的，屬實是蘇牧生平僅見的一幕。
能夠看到這一幕，今天來的這一趟也就值了。
「叔叔求過你，對吧？」
咽下那一口氣，洛落看著蘇牧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