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無罪之人（三）
鄭有為是蛤蟆吃秤砣，鐵了心要擔這個罪名，看著他此刻緊閉著的嘴眼，馮舒城也是無可奈何，其實他大可以放手，任由他鄭有為去坐牢，讓這件事就這麼過去。
可是他辦不到，就算不能抓到真正的兇手，至少也要把事情搞明白，在旁人看來他這就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但這就是他，這就是馮舒城。
「啪！」馮舒城一拍桌子，驚的鄭有為睜開了眼。
「既然你不想合作，那我就用我自己的辦法，我會遂了你的願，送你去蹲大牢，但是……」馮舒城頓了一下，看著鄭有為似乎輕鬆了下來的表情，「但是我不會讓這事兒就這麼完了，等我查出真兇后也好讓你下半輩子在牢里有個伴兒！」
在鄭有為瞬間緊張的眼神下，馮舒城站起身，蹭蹭幾下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準備離開。
「唉……」鄭有為深深的嘆了一息，「就知道你不會罷休。」
馮舒城已經走到了門邊，聽到鄭有為的話，停了下來。
「我給你一個號碼，這是張揚的手機號。」鄭有為垂著眼，對馮舒城說到。
「我有張揚的號碼。」馮舒城轉過身來，多年同事，怎能沒有對方的號碼，難道鄭有為另有它意？
「你那個號碼，我管保你打不通。」鄭有為嘿嘿一笑。
「什麼意思？」馮舒城疑惑。
「你大可試試。」鄭有為抬起眼笑著說，只是他的笑容似乎是擠出來的一般不自然，期間夾雜著一絲痛苦。
馮舒城看了一眼鄭有為，然後找出張揚的號碼試著撥了過去，果然，一陣冰冷的女聲在手機中響起。
張揚關掉了以前一直在用的號碼，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他確實要遠走高飛了，馮舒城心中一緊，上下牙齒狠狠咬了幾下。
作為一名警察，尤其是自從馮舒城認識他以來，他一直是以正直無私的形象出現在大家面前，破過多起大案要案，局裡很多人甚至都將他作為英雄來崇拜。
但此刻，英雄的形象在馮舒城心中瞬間崩塌，對他的尊敬也若崩塌過後的灰塵一般隨風飄散，雖然馮舒城在這件案子里一直對他有所懷疑，但也不至於如此不堪，他還對其抱有希望。
馮舒城用力捏著手機，指關節都開始發白。
「這是他交待我的，說你如果還不罷休，就把他新的手機號給你。」鄭有為收起了笑容，臉上的苦澀表情卻未褪去。
馮舒城微微抬起了眉毛，「你說。」
鄭有為說出了一串數字，馮舒城快速的輸入到手機中，正要撥出。
「別當著我的面兒打，我這折騰了半天了，身體有些吃不消，我估摸著你倆一通話，應該也就沒我啥事兒了，與其我干坐在這裡，不如放我到隔壁屋休息下，你說呢？」鄭有為樂呵呵的看了一眼馮舒城，然後伸手摸著胃部。
「為什麼不一開始就給我他的號碼，為什麼在公墓的時候他就不能和我直說？」馮舒城有些惱火，但轉念一想，怕是……
「拖延時間。」鄭有為仍是咧著嘴。
「拖延時間？」看來，張揚他們早就出了城。
「沒錯。」
「那他為什麼不提早離開，還非要等我過去，然後還給我做了這麼一齣戲。」馮舒城感覺自己自從做了警察，越發開始後知後覺了。
「都是真的，不是演戲，我只是和他提出想最後看一眼我妻子，其中沒有什麼是刻意安排過的。」鄭有為搖了搖頭說到，摸著腹部的手愈加用力起來，這引起了馮舒城的注意。
「那為什麼……」馮舒城正要追問。
「你別問我了，都是他交待我的，我不是已經給你他的號碼了么，有什麼……你……」鄭有為突然打斷了馮舒城，狠狠用力的抓著自己的腹部，牙關緊咬，表情扭曲，臉上瞬間掛滿了汗水。
馮舒城趕緊上前詢問，鄭有為緩了一會後，朝其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暫時沒事了。
「馮警官，我真的需要休息了，麻煩幫我接杯水，在我的外套里有葯，拜託。」鄭有為臉色有些發青，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馮舒城見他這個樣子，哪敢怠慢，趕忙到隔壁接了一杯水然後又在鄭有為的外套里摸出了一盒葯。
這是一個藍白相間、標滿了英文字母的藥盒，馮舒城起初有些疑惑，他從未見過這種葯，待他認真看了下藥盒背後的說明后，瞬間明白了，這是一盒癌痛葯！
所謂癌痛葯，是在中晚期癌症患者發生癌痛時而服用的一種鎮痛藥物。
將藥盒和水遞給鄭有為，幫著他將葯服下，在鄭有為明確表示不需要去醫院后，馮舒城帶他來到了隔壁的休息室躺下，並為他打開了手銬。
看著因為藥效發作而漸漸昏睡過去的鄭有為，馮舒城似乎明白了，為什麼鄭有為極力想要承擔這份罪責了。
馮舒城搖了搖頭，為鄭有為蓋上了被子，然後輕輕撤出房間鎖好了門，他拿出手機，看著剛剛存好的號碼，輕嘆一聲，恐怕這又會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馮舒城站在市局大樓的天台上，點起一支煙，看著手機上的號碼，許久后，似乎決定了什麼，將煙掐滅，然後撥通了號碼。
讓馮舒城驚訝的是，手機上的等待音只響了半聲便被接通，似乎對方一直在守著手機，等待著他的來電一般。
「喂？」張揚的聲音在另一頭響起。
「張隊？」雖然是張揚的聲音，但馮舒城還是想再確認一下。
「馮舒城？你終於還是打過來了。」張揚在另一頭似乎鬆了一口氣。
「你知道我會打的。」馮舒城冷靜的說到。
「我知道你會打的，說實話我真不希望你會打這個號碼。」張揚接著說到。
「不過你卻又希望我打這個電話，不然你也不會一直守著手機了。」馮舒城極力想要聽到張揚周圍的其他什麼聲音，以判斷他現在大致在什麼地方，不過最終除了張揚的聲音外，什麼都沒聽到。
「……這讓我很糾結啊。」對方沉默了一會後又開口說到。
「說吧，說出你的理由，讓我想想，我該不該動身去將你們帶回來。」得知鄭有為可能患有癌症，馮舒城最終還是想通了一些事。
但他還是希望能從張揚口中明白一切，就像前面說的，馮舒城對張揚，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他不想張揚，一個刑警隊長，一個局裡大部分人心目中的英雄就這麼突然成了一個逃罪的人。
「你帶不回去的，我會給你一個理由，但這不是借口，我希望你能分的清楚。」張揚說到。
「我試試。」
「鄭有為得了肝癌，醫生也給他下了最後通牒。」
「讓一個患了絕症的人去承擔這一切，你這麼做是不是有些太過殘忍了。」馮舒城厭惡到。
「不，這是鄭有為的主意，是他求著我這麼做的，這是他第二次提出讓我不得不答應的請求。」張揚在另一頭吸了下鼻子，似乎有些沉重。
這次輪到馮舒城沉默了，自己又一次猜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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