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如夢似幻

第42章 如夢似幻

「寶啊,你終有一天能成為爹的驕傲!」

朦朧間,使徒隱約聽到自己父親的聲音。

數分鐘前,他一腳踹開了會議室大門。然而他忘記了自己是個瘸子,頓時疼痛冒上頭頂。

在他面目猙獰地給了波尼薩滿一記暴扣以後,他口出狂言,隨即在倒地暈厥不醒。

出於目前身在塔加卡拉以及某種顧忌,那些抱著敵意而來的各部落使者沒有趁機殺害他。任由現場的安保人員驚慌失措地抬起他去找醫生了。

只是,他們之中某些毒辣的傢伙派了親信,將這事宣傳了出去。白日夢大酋長也沒在第一時間知道,頓時整個塔加卡拉都炸鍋了。

神子剛要給大棒講解「禮」,得知此事頓時匆匆給他留下句「我們明天太陽下山的那一刻到這裡再見!」然後找使徒去了;

風狼還在為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當電燈泡打擾了自己與虎子的「絕妙約會」(單方面認為)的彎月發愁,得知此事二話不說立馬拉起兩個人的手,直追空氣中屬於使徒的氣味方向衝去;

他們都是如此,那更別提特別愛戴使徒的塔加卡拉人了。

他們現在正圍著蒙克斯土墩,要求各部落使者下來給一個說法。

此時此刻,不論是外面還是裡面,總有人惶恐不安,也有人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有的塔加卡拉人正為未來而迷茫,因為他們將使徒視作了光;

有的塔加卡拉人認為自己的部落大敗伊利諾伊,那麼就不應該害怕其他部落,嚷嚷著要宣戰;

有的部落使者正崩潰般地大叫著,不知道在向誰抱怨這是怎麼讓人知道的;

而看到這些人引發的亂象,別有用心之人在心裡冷笑著,他們就期待著塔加卡拉衝進來把他們都鯊了,這樣4大部落就有對塔加卡拉宣戰的理由的。

「這真是太輕鬆了。」卡斯卡基亞部落的薩滿撫摸著神子打磨的石碗,感受著其光滑表面帶來的細膩質感,愈發確信了1年前,一位流浪先知留下的預言——

「終有一天,會有一群來自超級大部落的人在這片土地上為非作歹。他們用無比堅硬而光滑的某種石頭為衣;以會射出雷霆的長矛為武器,逐漸為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帶來天啟——死亡、瘟疫、戰爭與窮困。」

「——我怎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卡斯卡基亞薩滿狠狠捏了一把手裡的碗,企圖捏碎。

然而石碗太光滑了,一下就從他手裡滑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

他看著摔破的石碗,若有所思……

……

神子走出了使徒所處的休養屋內。

大多數塔加卡拉的普通居民們都當她是頑皮,偷跑進去的,要不是看在迅速跑到她身邊的那倆彪形男女,老早就上去給她一個教訓了。

也只有某些認識到神子重要性的人,才會有意去打聽他們之間的對話。

「使徒他怎麼樣了?」風狼問。

自從上次在伊利諾伊聽了使徒的演講,她就放下了對他的成見了。

「他的狀態不是很好,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然後為他製造一個安靜的環境休養,但……」

神子瞥了一眼哄亂嘈雜的人群,抿了抿嘴,似乎有些猶豫要不要說出來。但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的眾人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除了彎月)——

全塔加卡拉都在為使徒的安危而擔憂,這使得大家都非常煩躁。但是想要神子去勸說這些人保持安靜恐怕是不可能的。

不同於在塔馬尼亞、伊利諾伊這些異鄉人,塔加卡拉人自恃「看著神子長大我太了解她了」這種心態,反而不信任神子,恐怕說了也只會來句:「你鷄笆誰?」

而要是讓風狼虎子他們去勸……

「哎呀你們是和那個神子一夥的吧?那麼小的孩子說的話你們也聽?誒俺跟你們講哦,神子那孩子不實誠……」——之類的話保准能塞滿他們耳朵。

見大家為難的表情,神子默默無視了還在那裡嚷嚷著「發生甚麽事了」的彎月,陷入了沉思。

人群中那些其實心底支持著神子,但礙於大眾成見而不敢說的人們,感到黯然:

「果然…她還是太單薄了……」

那些了解但又抱有敵意的其他部落的使者親信們,不禁洋洋自得:

「哈,到底是凡人,再怎麼虛張聲勢地自稱為「神」,也處理不了這種事呢。」

然後轉身要走,這時,他們突然聽到了一聲稚嫩卻又堅定的聲音:

「各位,請聽我說——」

回頭望去——

「神子…你怎麼……?」看到那最終選擇站在大眾面前的神子,了解她的人都驚呆了。

更但了解她的風狼與虎子,在愣了愣后卻是尷尬地笑了笑,眼裡帶著一絲欣慰的情感——

真不愧是你,神子。還說什麼「是危險找上的我」,這不正是你自己去找的嗎?但如果選擇不去面對反而還不像你了……

……

而在房裡,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的使徒雙目流露出茫然的神情。

——這是神子說他需要靜養的原因。

使徒雖然因為腿部受傷而跌倒,但傷勢很輕,過一兩天就好了。只是精神方面似乎遭受過什麼刺激,跌倒時的衝擊使他暫時地變成了植物人。

他清醒著,但卻又昏迷著。他能清楚地認知到自己聽見的聲音、看見的事物、嗅到的氣味、肌膚的接觸,意識卻仍沉浸在夢境里……

……

「寶啊,你會是我的驕傲。」

使徒夢見自己的身體變得相當年幼,而且正被一個男人高高舉起。他從男人身上感受到一種熟悉與親近的感覺。

只是,怎麼也看不清他的臉……

忽的,他聽到了另外的一道熟悉的聲音:

「各位,請聽我說——」

好耳熟…是神子嗎?只是為什麼面前這個男人,像是沒有聽見的樣子?

使徒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腦袋。他環顧了四周,察覺到這裡似乎正是卡霍基亞的某處土墩之上。

而後,又是第二道陌生卻又令人懷念的聲音傳來,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熱淚盈眶:

「親愛的,你不是答應過我別給白鴉這麼大的壓力了嗎?」

——是一名也看不清面孔的女子,她將使徒從男子的手裡抱了過來,哼著使徒前些日子給神子哼過的歌謠。

「白鴉?這個名字……」使徒表示很耳熟,或者說不止是耳熟,因為他分明地記得——

「這是我的名字!」他也深刻地意識到,自己面前的正是他記憶中的父母親,然而時光的久遠使他無法想起他們樣貌,所以才看不清他們的臉。

聯想到方才神子的聲音,使徒釋然了:

「這樣啊,是夢么。

「夢啊……」

縱然知道這是夢了,他也在母親的懷抱中被她輕輕搖晃著,不禁快要睡著了:

「反正是夢裡,睡一覺也沒事的…真的好累啊……」

用12年的時間去策劃復仇,用44年使塔加卡拉徹底信奉「全能之大神」,還要收拾嚎吼大酋長留下的爛攤子。他的全身心都投入在了這些方面,一日都不曾歇息。

在母親的懷裡,過往的事情彷彿歷歷在目,在他是真的感到累了。

只是……

「卡霍基亞需要你們的配合!」神子的聲音同驚雷般地在使徒耳邊響起,將他的睏倦呵怯而空。

他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瞪大了眼睛,字正腔圓地念叨著:

「卡霍基亞……」

一旁看起來還有些失落的父親頓時起了精神:

「卡!霍!基!亞!」

他彷彿得了寶似的激動、喜極而泣,一把把使徒奪了過去,高高舉起:

「真是天佑卡霍基亞啊!」

而這一次,失落的人變成了母親,她輕聲地嘀咕著,怕給人聽到了般似的,說:

「我還是希望,他出生后所說的第一句話,是『爸爸媽媽』啊……」

「別傷心,」父親上前安慰道,「我們塔加卡拉氏族很快就要從卡霍基亞搬離,去北方了。屆時有的是時間陪他。」

儘管聽起來只是畫了一個餅,但母親依然感到欣慰地點了點頭。使徒卻看不下去了:

「夠了,你們兩個打算演到什麼時候?!」他大聲吼道,嗓音全然不像是個幼兒,或者說完全就是原本就年老的他的聲音。

聽到使徒的話,這兩人竟露出茫然的臉色看向了他,儼然一幅「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的樣子。

「還擱這裝?」

——使徒冷笑一聲,呵道:

「從剛開始我就感到很奇怪。如果這是我對過去的追憶的一場夢,那為什麼在夢中的我看向你們的面龐卻感到頭暈目眩?

「如果我沉浸於夢,又為何能清晰地聽到神子的聲音,卻沒有半點要清醒過來……或者說我一直都很清醒,卻被困在了這場幻境!

「其實本來只是如此的話,我還不會這麼肯定的。但是你——!」

使徒伸手指向了「父親」,然後突然頓了一下,卻一改先前的激動情緒,語氣緩和了不少:

「——既然能偽裝成我的父親,那麼你也一定知道的:我爹他根本不在乎卡霍基亞。」

「父親」「母親」瞳孔微微縮了一瞬,看來感到非常驚訝。

而那一瞬,卻被使徒敏銳地捕捉到了。也從這一刻起,他徹底放棄了心底的最後那絲幻想,怒呵道:

「回答我,你們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冒充我的父母,還要創造出如此的幻境?!」

場面詭異地沉寂著,只有神子演講聲還能彰顯這世上還有聲音的存在。

突然,「母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這一笑,「父親」就也跟著笑了:

「果然…噗……這種樣子果然好奇怪啊哈哈哈……」

確實,畢竟現在的使徒看起來比神子還年幼很多,而且還被看著就像他媽的女子抱在懷裡。

就這樣他還發出了老年人的聲音,對「爹媽」進行呵斥,這種場面無論如何都很奇怪。

使徒這個時候也才意識到這種不妥的情況,從沒經歷過這種事情的他也不禁老臉一紅,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只見這時,「母親」鬆開了懷抱,似乎要仍由使徒落在地上。本來他也在那一瞬間做好了摔在地上的心理準備,但是……他發現自己正浮空著……

不,不是浮空……而是他的身體在脫手的那一刻就變回了原來的樣子,雙腳踏踏實實地落了地。只是這一切發生地太快,以至於在感知到自己踩著地面之前都以為自己浮空了。

感到驚奇之時,那倆個站在使徒面前的真身不明的傢伙,退後了兩步。在與他保持了一定距離后,「父親」大大咧咧的笑著說道:

「真是抱歉啊,咱居然要以這種方式與你見面。」

「畢竟,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這是那個假裝「母親」的女人所感慨的話。

使徒的眉頭緊鎖著,顯然沒聽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他靜靜等待著後續解釋。

也許是察覺到了使徒壓下去的不耐,「父親」呵呵笑了兩句,說道:

「雖然我這麼說已經不能得到你的信任了…但咱確實是你的父母沒錯。」

說著,這兩人就伸手往各自臉上抹了一下,只手影過之處顯露出了兩人的面孔,大概是想說「看,這就是你爸媽的臉」之類的話,但使徒完全想不起來了,所以對此無動於衷。

更何況,這是不是這倆人的真面目也說不定呢。

而在顯露出面孔他們所遮掩的面孔以後,卻沒有第一時間與使徒給予對話,而是閉上了眼睛彷彿在感受什麼。

但在使徒失去耐心的前一刻,他們又睜開了眼睛,露出欣慰的笑容——

「這就是你所給予厚望的孩子嗎,確實不凡。」

「聽聲音,大概也不過5歲吧,但語氣很堅定,是一個有著堅定信念的人呢。」

這時使徒才意識到他們是在傾聽神子演講的聲音,眉頭鬆開了一些:

「你們剛才聽不到嗎?」

「聽不到,」自稱「父親」的男子搖了搖頭,「這個巫術就是有這樣的缺陷。」

「巫術?」使徒鬆開的眉頭又皺了回去:

「那不是僅存在於口語相傳之間的虛幻之物嗎?」

「父親」訕笑道:「怎麼,你忘記啦?你小時候我還給你露過兩手呢。」

「母親」點了點頭附和道:「是啊,那彷彿能燒乾密西西比河的藍色火焰,可是我們一家子的精神象徵呢。」

「在水面上灼燒的火焰是吧,一個石碗,晟碗水,澆點油就能讓火在上面燃燒了。至於藍火,灑些陳年老酒就可以了。都是小把戲。」使徒毫不留情地用自己摸索出來的實踐經歷揭穿了他們。

這顯然令他們有些難堪:

「好吧,這樣確實可以做到類似的效果,但…」

「父親」顯然還想再辯解些什麼,但「母親」輕扯了一下他的辮子,在他回頭時對他搖了搖頭:

「別忘了正事,親愛的。」

「說的也是…」於是「父親」扭回頭來對使徒說道:

「算了算,現在剩下來的時間也不夠咱敘舊了,我就直說了吧——」

話剛說到這裡,這兩人的身影突然如風中殘燭般地晃動、虛幻了起來。看來馬上就要消失了。

「——寶啊,如果你願意相信咱的話,就請你把那個曾經叫樹根的孩子,帶到蒙克斯土墩的西邊,那裡有84個木柱。

「這些木柱圍繞成5層的圈,你要讓那孩子坐在這圈的最中心,直至夜盡天明……」

他似乎還有什麼話沒說完,但不論如何,他與那個沒說過多少話的女人一同消散了。

「……」

使徒沉默著,老半天最後也只憋出來一句:

「……莫名其妙。」

話音落下,他突然發現身邊的一切都在消散,腳下的土地分崩離析、天空散裂好像要塌下來了。

目睹這儼然一幅世界末日的場景,使徒卻神泰自若,因為他知道——

「夢」要醒了……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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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當亂來的卡霍基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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