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老流氓

此時，被女人的那一句話傷了心的拐子也顧不得四處看熱鬧了，只是一味地跟著女人走，卻又不敢靠得太近。

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一個商場，這家商場跟拐子之前去過的陽光百貨還不一樣，明顯比陽光百貨高了好幾個檔次。

等進了門，拐子突然就明白女人為什麼會嫌棄自己了。

商場里實在太過亮堂，每個人都穿得十分整潔，一個個都像電視上的明星一樣光鮮亮麗，雖然在拐子的眼中，穿著舊衣服的女人依然比那些人長得要好看，但他不得不承認，在那些閃亮衣物的襯托下，女人就像月亮旁的星星一般，悄悄地失了顏色。

此時，女人的心裡也不好受，也就在一年前，自己像這商場里的其他人一樣，都是能完美融入到這個環境中的，如今，商場還是那麼乾淨、明亮，自己卻成了這副樣子：穿著別人施捨的舊衣物，腳上的鞋子沾滿了泥點子，走幾步就往下掉著泥渣，兩天沒洗的頭髮好像突然散發出了難聞的氣味兒，就連頭上別著的發卡，看著都是那麼的土氣。

女人的臉突然紅了，火燒一般地紅了，她原本自信的走姿也突然變了樣，開始變得順手順腳，怎麼走都覺得彆扭，她覺得周圍的人都在看自己，都在笑話自己一身的土氣，她彷彿能聽到周圍的人正在竊竊私語。

但其實，什麼都沒有，這些都只是女人自己以為的，雖然偶爾會有人看向她，但很快的，那人就會被女人身後的拐子所吸引。

女人應該感謝拐子的，因為拐子真實地替她分散了人們的注意。

商場里的年輕男女都好笑地看著那個渾身髒兮兮的老男人，現在都已經快五月了，青年男女們都已經露出了腳踝，有不怕冷的小姑娘早已經穿上了短裙，而這個老男人，居然還穿著一身破棉襖，那棉襖是真破啊，棉絮都已經露在了外面，裡面的棉花竟也不是花白的。

有個小姑娘忍不住了，對著身旁的小男朋友說道：「誒？你說那個男的為什麼老跟著那個女的？他倆是一起的么？」

一旁的男孩仔細地觀察了女人和拐子一通，遲疑地搖搖頭：「看著不像啊，這說是父女吧，長得不像，說是夫妻吧……」

兩個半大的孩子對視一眼，同時說道：「那更不像！」

「噗。」

兩人說完，一下笑出了聲兒。

男孩八卦地繼續猜著，突然他想到了什麼，「哦」地一聲驚叫道：

「那老頭兒不會是流氓吧！所以才一直跟著那個女人。」

女孩猛地瞪大雙眼，竟也同意了男孩的話：

「你這麼一說還真是的，那怎麼辦？咱們要不要報警？」

「報警也來不及啊。」

男孩焦急地跺著腳。

於是，兩個充滿了正義之魂的中二小朋友決定見義勇為一回，兩人快步地追上了拐子，男孩一掌拍在拐子的肩上，拉住了他，許是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以保證自己的安全，男孩用非常嘹亮的嗓音怒吼道：

「你是誰？你為什麼要跟著那個女人？你有什麼企圖？」

直擊靈魂的三連問直接把拐子問愣了，也成功地吸引了眾人的注意，想必這孩子平時沒少看港台的警匪片，愣是鼓出了一身的正氣，見自己成功地「震懾」了拐子，那男孩秉著「一鼓作氣」的原則，雙手一動，生生地把拐子按在了牆上。

「啊！你們兩個兔崽子要幹啥！放開俺！」

雖然拐子仍然沒有搞清狀況，但一點不妨礙他痛叫出聲，他第一時間就下意識地瞥向女人，卻發現女人連頭都沒回，反而加快了腳步，快速地消失在了前面的拐角處。

「哎！哎！媳婦！」

拐子急了，掙出一隻手向前伸著，嘴裡也不斷地叫嚷著。

那倆孩子看著女人的樣子，心中則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連帶著心裡的那點膽怯都沒了蹤影，小夥子的雙手使勁地按住拐子，愈發正氣地呵斥道：

「別亂動，也，也不準亂叫，瞎叫什麼呢？你看人家理你么？」

一旁的小姑娘還在「就是，就是」地幫著腔。

拐子「哎呦」一聲地貼在牆上，這小子的手勁兒太大，自己連個頭都轉不過來，眼瞅著女人還沒有回來找自己的意思，拐子無奈，雖然心中著急，倒也只能先顧著眼前的事了。

正在這時，商場里的保安聞著信兒趕了過來，邊走邊叫道：

「怎麼回事兒？怎麼回事兒？唉，小夥子，你在幹什麼？」

那小子還沒說話，拐子倒先嚷嚷了起來：

「誒！警察同志，你先讓他鬆開俺，俺又沒犯事兒，他憑什麼這麼按著俺？」

「啥？」那人一愣，先擺手否認著，「我不是警察，我是這裡的保安，不過在警察來之前，有什麼事兒，你們可以先跟我說。」

「行行行，管你是誰，能管事兒就行，你先讓他放開俺，有話好好說不行么？」

拐子感覺自己的手臂已經沒了知覺，生怕再晚一會兒就被按廢了，便趕緊張嘴叫道。

那保安一看周圍這麼多人，覺得確實也不能讓這倆人在這胡鬧，這不是影響商場做生意么？再聽著拐子這麼說，覺得也有道理，便拍拍那小夥子，道：

「就是，你先放開他，有話不能好好說么？」

那小夥子的正義之火還在熊熊地燃燒著，怎麼能輕易撒手，所以一聽這話就開始急了：

「那不行，我一撒手他可就跑了，我跟你說保安大哥，這人不是什麼好人，剛才他一直跟在個女的後面，看著可猥瑣了，這就是個流氓……」

「放屁！你才流氓！那是俺媳婦！」

拐子也急眼了，被那小夥子一激就開始罵街，僅存的理智也開始消退。

眼看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保安大哥一看，這可不行，得趕緊疏散人群，否則到時候領導是要問責的，便趕緊對著小夥子保證道：

「沒事兒，有我在呢，再說了，你看這周圍這麼多人，他跑不了，你儘管鬆手，咱趕緊把事情解決了，人家商場還得做生意。」

小夥子看了看周圍，覺得也有道理，總不能一直這麼僵持著，便慢慢地撒了手。

拐子自知不能像在村子里的時候那樣撒潑，這城裡的人可不會慣著他的毛病，所以等那小夥子鬆手后，拐子也沒瞎動彈，再說了，女人確實是自己的媳婦，這有啥好懷疑的。

「走走走，都到我辦公室去，別在這堵著，」保安招招手，示意他們三個跟上，然後對著周圍圍著的人群大聲叫道，「散了！都散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大家站了這半天也沒看出什麼熱鬧來，饒是保安這麼嚷嚷，大伙兒也不願意散開，依舊包得里三層外三層的。

那保安沒辦法，只得帶著他們三個在人群中穿梭著，在這期間，拐子的耳朵被周圍人的閑言碎語塞得滿滿當當，聽著他們滿嘴的諸如「老流氓」、「髒兮兮」之類的話，拐子居然也沒有生氣，只是頭也不抬地跟在那保安的身後。

好不容易到了商場的保衛室，保安抹了把頭上的汗，轉頭對著那小夥子說道：

「好了，到底怎麼回事兒？你說人家是老流氓，有什麼證據沒有？」

那倆小孩聽著保安問話了，瞬間就打開了話匣子，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道：

「要什麼證據，我們倆親眼看著的，他就一直跟在那個女人後面，肯定有什麼不良企圖，要不是被我倆抓著，還不知道要怎樣呢……」

「就是就是，保安大哥，不是我倆冤枉人，哪個好人會平白無故地跟在一個女人的屁股後面的……」

也許是覺著這兩個孩子並沒有什麼惡意，也許是覺得自己確實有那麼點猥瑣，聽著倆小孩的話越說越難聽，拐子居然也不生氣，只是頭疼地再次解釋道：

「那真是俺媳婦……」

拐子的話才剛說了一半，就被小姑娘給打斷了：

「你說她是你老婆，怎麼我們攔住你，她連頭都不回的？」

拐子瞬間瞪了眼，這也是他心裡的疑惑，雖然他隱約知道是因著女人嫌棄自己的緣故，但此時，他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怎麼不說話了？」

拐子這一猶豫，瞬間讓保安大哥也起了疑心，他原本已經坐在那裡喝水了，此時卻也站了起來，一臉警覺地問著拐子。

「不是，她真是俺媳婦，就，就是，俺倆來的路上鬧彆扭了，所，所以……」

拐子越說越小聲，這話他自己說得都沒底氣，更遑論讓別人相信了。

「你看大哥，他就是一老流氓！」

小夥子眼一瞪，直接蓋棺定論。

保安此時顯然已經相信了小夥子的判斷，他背著手，給了拐子最後一次機會：

「行，你說她是你媳婦，你媳婦叫啥，我們去服務台把她叫回來，咱們問問她，那一切就都清楚了。」

這下，拐子徹底傻眼了，他這才驚覺，自己跟女人過了這麼久，居然連她叫什麼都不知道。

拐子的表情說明了一切，在兩個小孩兒的瞪視下，保安正了正腰間的皮帶，對拐子下了最後的通牒：

「給你兩個選擇，一，你自己出去，不準再進商場，這事兒在我這兒就算完了，二，你再起歪心思，我也就不客氣了，我沒權利對你做什麼，但我能報警，到時候警察一來，你就真得進去坐會兒了。」

拐子張了張嘴，自知百口莫辯，最終，在小夥子不依不饒非要報警的叫嚷聲中，拐子耷拉著腦袋，慢慢地走出了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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