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可憐可恨
「不是,就這種人你還有啥好稀罕的,不遠遠地躲著倒罷了,怎麼還往上湊呢?」李池納悶道,「那天你追上去,究竟是想做什麼?或者說,你到底想要個啥結果?」
陶情被他問愣住了,她獃滯地看著李池,似是很難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一樣,吭哧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來。
「你還想著嫁到他家去?」李池突然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誰稀罕!」陶情猛地叫嚷,嚇得李池又貼在了樹榦上。
「那你是想要錢?」李池咽了下口水,繼續猜想著。
「誰稀罕!」陶情還是那句。
「那既然都離開了,又做啥去糾纏嘛,他那個德行,他老婆都知道,你再鬧也鬧不出個水花來,所以你又折騰個啥嘛!」
李池覺得頭疼了,那天陶情追在人家身後像是要殺人一樣的場景他還記憶猶新,雖說再遇著人渣一時控制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但陶情後續鬧的那些事,他確實是看不懂了。
陶情又被他問住了,她低下頭,好像很苦惱地想著這個問題,想著想著,兩行淚就順著臉頰砸在了地上。
「我就是想要個說法,我就是想不明白……」
那失魂落魄的女人低著頭啜泣了許久,圍觀的人不時地發出幾聲嘆息,人們總是會給予美麗的皮囊更多的理解和寬容,那一聲聲遺憾的嘆息就足以表明了圍觀者的偏心。
「我就是想問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就是想不明白,既然沒打算跟我走到最後,他為什麼要來招惹我,他把我的一輩子都給毀了!」
哭泣的女人越說越激動,她不斷地拉扯著自己的頭髮,嘴裡不斷地怨著。
「我要錢幹什麼?誰要嫁給他!你們知不知道,當我知道我懷孕了的時候我有多高興,我第一時間就打電話告訴了他,他卻躲著我,不見我,把我丟在那個租來的房子里,連帶著那些店都被他老婆收了回去!我幫他做了那麼多,到頭來,我卻成了一個連職員都不算的免費勞動力,他斷了我的前路,還堵了我的後路,他毀了我的一輩子!我就想問問他,他憑什麼那麼對我!」
陶情將怒火肆意噴洒著,她似是有說不完、道不盡的怨恨,她想讓所有人都認同自己的說法,好幫她一同唾棄那個始亂終棄的男人,她把那些帶著認同的眼神與憤恨噴出的唾沫當成了恥辱的判決,將它們壓在那個姓段的頭上,她便能以此獲得最後的勝利。
李池從陶情那副狀似逢魔的神態中突然看到了她所真正想要的東西:
認同、自身無錯的證明和必須按在那個男人腦門兒上的人渣的標籤。
所以,陶情像是瘋了一般地在那邊砸鬧這麼多天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告訴她曾經生活過的圈子裡的所有人:錯的不是她,該受到嘲笑的也不是她,是那個男人無情無義,家中有妻還在外面沾花惹草。
她還想告訴在背後說著閑話的那些人:她不是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兒,她也沒有貪慕虛榮,她本來該有無盡光明的前途,全是因為那個男人,他毀了自己的一生。
想到這裡,李池搖了搖頭,不得不說,陶情的這種做法確實有點用,她鬧了那麼多天,成功地將姓段的名聲搞得既臟又臭,雖說周圍的人不見得都是潔身自好的,但也同樣看不起他這種玩了還把人扔得這麼無恥的做法。
但陶情把自己摘出去了嗎?
沒有,雖然她原本生活圈裡的人都看到了姓段的真面目,但大家也只會指著他倆一起罵:
「狗咬狗,一嘴毛。」
蒼蠅叮的是有縫兒的蛋,人們把他說成那個裂了的臭雞蛋,便會把她認成那隻嗡嗡亂飛的蒼蠅。
「兩敗俱傷罷了。」李池忍不住地嘆道。
原本還在亂罵著的陶情卻聽到了空隙中飄過的一句,她突然扭過頭,笑嘻嘻地看著李池。
李池聽到她說:
「不,不虧,原本我就是殘兵敗卒,再拉他一個,一點都不虧。」
李池咬了咬牙,無奈地扭過頭。
一塊石頭被扔到了陶情的腳上,她有些怔愣地看著原本坐在地上一聲不發的拐子,方才的石頭卻是他扔的。
「天底下路那麼多條,他就一胖子,能給你堵多大的地方,繞過去不就完了么!」
拐子抬頭看著陶情,那瘋子滿眼的不可思議,像是不明白這個潑皮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無論是語氣還是話意,都不該是他能說出來的。
「前路他堵不上,後路是你自個兒斷的,你可以怨他絆了你的腳,但是把自己糟踐成這樣,你卻怨不得別人!」
拐子突然生氣地拔高嗓門,雖然所有人都不理解他為什麼要生氣。
「你放的什麼屁!」陶情三兩步奔到拐子跟前兒,一把攥住他的衣領,在眾人的驚呼和注目下,她竟將拐子生生從地上提了起來。
「咳,俺沒放屁,俺怎麼想的,俺就怎麼說!」
拐子也沒料到陶情的力氣居然這麼大,他慌忙地蹬了兩下腿,好不容易踩實站住。
「你的意思是,我所有的付出,都是活該是嗎?」
陶情咬牙切齒地繼續攥著拐子的衣領,拐子被勒得有點憋氣,不消多會兒,臉便紅了。
「不活該!」拐子大聲地叫著,生怕陶情聽不清似的,「你還年輕,不過就是談了個對象談黃了而已,就李二他家閨女,生的還沒你好看,這也是談了好幾個對象才成的家,你長得那麼好看,不就第一次談了個孬種么!再找一個不就完了!」
李二在旁邊驀地一愣,隨即梗著脖子沖裡面叫道:「嘿!李拐子,你好好地扯俺家幹啥!」
拐子不理他,而是繼續對陶情說:「付出咋了?當初俺老師可是說了,付出了就有收穫,俺不懂你生意的那套,但你在這兒這麼長時間,俺也看著你做生意有多厲害了,你咋知道你這身本事不是那時候練的呢!離開他,你說不定還能找著更好的!這麼簡單的事兒!你咋就想不明白!」
陶情愣了,她充滿疑惑的雙眼紅脹著對上拐子的,她不明白,這老男人怎麼能把事情想得這麼簡單,他又不是她,怎麼能輕鬆地替她把事情說得像沒事兒一樣。
「你懂什麼,」陶情再張嘴,卻像低聲自語一樣,沒了方才的質問的氣勢,「我連孩子都懷上了,我當初跟他,就是奔著結婚去的……」
「那又咋!」拐子突然急得跳腳,「誰談對象不是奔著結婚去的?不以結婚為目的去搞對象,那就是耍流氓!可關鍵是,他是個能嫁的人嗎!不能嫁的話,他的娃兒你還要他幹啥!成天看電視上打人流廣告,你們城裡人肯定比俺們村兒里人要想得開,打個娃兒而已,不比你跟個人渣苦一輩子強?李二他家閨女還流了一次呢!你不該比她想得開?」
「李拐子!你祖宗的,你找打!」
暴起的李二被大夥齊心協力按了回去。
「流了?」陶情嘴裡念叨著,「那是我的孩子,我怎麼能流了他?」
「哦!你不流!你把他生下來,回頭又要把他摔死,你說你生他幹啥!俺跟你說你個狠心的婆娘,你不想要這個娃兒你就把他撂這兒,你就當做當初把他給流了,以後你想幹啥就幹啥,那是俺兒子,俺養著!」
拐子越說越生氣,說到頭腦發熱的時候就沒了分寸,嘴上的把門兒說松也就鬆了。
「你還說自己沒退路,那退路是那男的給堵上的么!那不是你自己堵上的么?你剛有了娃兒他就藏不住狐狸尾巴了,就你那腦子,你肯定早早地就知道他家裡是有老婆的,你不趕緊去把娃兒流了,趕緊擺脫那個畜生,你還留著他?」
「你留著娃兒幹嗎啊?心裡不甘?還是覺得那畜生會回心轉意?你還想著他能把他家婆娘休了,然後把你接回去?」
「能流掉的時候不流,再大一大,覺出不對了,想著後退了,娃兒卻流不掉了,你說,這路是別人給堵的么,那不是你自個兒堵的么?」
「娃兒打不掉了,那邊也鑿不開口子,娃兒生下來就是個黑戶,你還得自己養著,那可不就是沒路走了么?你還說捨不得流掉娃兒,你問問娃兒,他願意生下來么!他願意一生下來就連自個兒的爹都不願認他么?他願意一生下來就看著他娘瘋瘋癲癲地要摔死他么?他願意做個「三兒」的私生子么!」
拐子說得唾沫橫飛,幾乎是在指著陶情的鼻子罵,他就是氣不過,氣不過女人這麼自輕自賤,氣不過光宗一個啥都不懂的小娃兒要遭這種罪,氣不過利欲熏心的人披著情愛的外皮給自己粉飾,他被氣昏了頭腦,所以沒能給那個本就不正常的人一點疏通的活路。
李池卻被這一句句的聲討給砸得渾身冷汗,那個說得激動的渾人沒能注意到陶情的沉默,還當她是在認真聽著那聲聲激烈的指責,可是李池卻看得清楚,他急忙叫住了拐子,卻還是晚了一步。
瘋子嚎啕著掐住了拐子的脖子,將他狠狠地撲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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