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東莙府滅門1
翌日清晨，蘇吉利本該去竹室晨修，半路卻被幾個侍衛帶去了東莙府大殿，一開始他估摸著自己是不是又犯了什麼仙規，到了大殿才知道，今日是他下山的第三百年整，按大饗仙法規定，修行后的第三百年起，每過一百年便可以通過挑選盲匣來晉陞靈力。
程康上仙端坐於大殿之上，侍衛們將蘇吉利帶至殿前後逐一退出，大殿之門也被緊緊關上。
蘇吉利見到上仙，一改以往弔兒郎當的風格，呲溜一下跪匐在地上，「蘇吉利參見上仙。」
程康上仙「受寵若驚」，提了提嘴角道，「怎的？今日見老夫，行如此大禮？」
蘇吉利抬頭，樂呵呵，「方才侍衛說帶我來領餉，讓我見了上仙一定要懂規矩，這樣才有運氣抽到靈力豐溢的盲匣。」
「哈哈哈哈。」程康上仙揮了揮手，「你這小仙倒挺會見風使舵，起來吧。」
蘇吉利站了起來。
程康上仙的表情轉而嚴肅，「東莙仙規，抄的怎樣了？」
「在抄在抄，已經抄了三萬遍，還有七萬遍。」
「嗯，很好。」上仙點點頭，「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蘇吉利，你在東莙修行三百年，東莙府長輩們對你悉心教導，循循善誘，你這小仙雖談不上賢有所為，也時常知其不可為而為，但好歹本性不壞，為人熱情，包括小女喬喬也替你說了不少好話，如此，老夫今日便賜你靈食盲匣，助你提升修行仙力。」
「多謝上仙。」蘇吉利心中一陣暗喜：這程喬喬平日里待老子忽冷忽熱的，關鍵時候倒是肯替老子美言幾句，算是有良心……
上仙話畢，周遭燭燈依次熄滅，敞亮的殿堂瞬間昏暗，蘇吉利身處黑暗中，什麼都看不清。
漸漸的，程康上仙的仙力彌散在整個大殿之上，蘇吉利的左眼受仙氣影響跟著一陣鑽心抽疼，隨後，黑暗中的他慢慢看清了一切。
程康上仙的御座——青皇椅上有一條盤繞的木雕青龍，青龍受巨大仙氣影響，翡翠龍眼竟動了起來，隨即，龍身也開始蠕動。
須臾間，一條青龍從御座上一躍騰起，飛到空中，在大殿上方盤旋了幾圈后，嘴裡吐出一隻只木雕食匣。
蘇吉利看傻了眼，原來東莙府秘藏盲匣的地方，就在這青龍口中！不過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那青龍就盤迴了青皇椅上，留下滿屋子懸浮的盲匣。
四周的燈燭逐一復燃，大殿上又敞亮起來，程康上仙依舊坐在原來的地方，只是不知剛才的一切都被蘇吉利的左眼看得一清二楚。
「選一個。」上仙氣定神閑道。
蘇吉利環顧四周，那些懸浮於空中的食匣泛著隱隱的綠光，上一次見到這綺麗的場面，還是在三百年前的饗山零食鋪。
「有意思。」蘇吉利驚嘆道。
「選一個與你有緣的。」
蘇吉利環顧四周，那些木匣子從外面看都一樣，只是數量多了，就不知道該怎麼選了，「就它吧。」蘇吉利指著大殿正前方一隻搖搖欲墜的木匣子，「或者，那隻也行。」他又指了指上仙身旁的一隻木匣子，「上仙，不如你告訴我，選哪只比較划算吶？」
「那是你自己的仙緣，他人無法替你做選擇。」
「哎呦，你就告訴我嘛。」蘇吉利對著程康上仙撒起了干嬌，「這些食匣都是你的，你肯定知道裡面哪個靈力高對不對？」
程康上仙未有搭理。
「喬喬仙子選盲匣的時候，你就沒有偷偷暗示過她什麼？」
「蘇吉利，你再胡攪蠻纏，我便將食匣都收走了……」
「哎，別別別，我選我選。」蘇吉利猶豫了一會，指著上仙頭頂上的一隻匣子道，「就它了。」
上仙頭頂上那隻木匣子聽到蘇吉利的呼喚，在空中震動了幾下，隨後向蘇吉利緩緩飄來，蘇吉利伸出手，那匣子緩緩停在了他手中。
蘇吉利打開食匣蓋，裡面冒出了一股青煙，待青煙散去，匣中露出了一個碧綠的小球。
「提子？」蘇吉利拿起匣中靈食，「一顆破提子？」
「它既是你的仙緣，你便吃了它吧。」
蘇吉利將提子一口塞進嘴裡，嚼了幾下，「嗯，還挺甜。」
程康上仙笑笑，「若是我沒記錯，這提子會助你提升五年仙力。」
「五……五……五年仙力？」蘇吉利掏了掏耳朵，「沒搞錯吧，上次蓬兒抽到的盲匣，可是提升了她三千年仙力，我……我……我這才五年？上仙，您那盲匣中的東西，水分也太大了點。」
「那也是你自己選的。」
蘇吉利有些崩潰，「五年仙力能做什麼？老子在蜜煉司躺了三百年，又在這住了三百年，好歹也是個六百歲的神仙了，五年能有何用？」
「呵呵。」程康上仙笑著安慰，「蚓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用心一也。你這小仙也一樣，即使自己的仙力低微，但只要用心去做一件事，終有一天能成功。」
「上仙，我不要，我想重新選一個……」
「那就等一百年後再看你造化。」
「上仙……」
周遭又突然暗下來。
很快，剛才的景象又重演了一遍，滿屋子懸浮的食盒又被御座上的青龍吸了回去。
……
蘇吉利心裡鬱悶，一路踢著石子盪回膳房。
蓬兒和幾個小仙在門口探著腦袋不斷張望，見蘇吉利回來立刻圍了上去。
「怎麼樣？蘇吉利，抽到什麼了？」
「是啊，多少年的？」
「快說啊，抽到什麼了？」
蓬兒拉著蘇吉利的衣襟萬分好奇，「別賣關子了，你快說啊！」
蘇吉利沉著臉，攤開手掌示意了一下。
「哇！五千年，蘇吉利你好幸運。」一旁的小仙激動得大喊起來。
周圍小仙全都投來羨慕的眼光。
蘇吉利搖搖頭。
「不是啊？」另一個小仙說，「那，是五百年？」
「啊，才五百年，這就有點少了，怎麼也得一千年起才夠划算呢。」
聽著這番補刀，蘇吉利更加胸悶了，他搖搖頭，「不是。」
蓬兒瞪大了眼睛，震驚道，「蘇……蘇吉利，你該不會……該不會抽到的是五萬年的盲匣吧……」
周遭一下肅靜。
蘇吉利看了看眼前的仙子，面露悲傷，用力搖頭，兩眼泛紅好似就要哭出來了。
「啊？也不是五萬年吶……」蓬兒的臉色從吃驚變得更吃驚，「那……那……那是……」她伸出五個指頭，安慰道，「五十年啊……沒事沒事，蘇吉利，一百年後還有機會的。」
蘇吉利了吸了吸鼻涕，這一次，他沒忍住，一下癱坐在地上，「不是五十年，是五年……」
氣氛尬停了幾秒，仙子們兩兩相視，最終，還是蓬兒先打破了沉浸，「吉利，今晚姐姐們給你做枇杷糕吃如何？」
蘇吉利看了看蓬兒，不想說話。
「那，燉燕窩雪梨湯？」
蘇吉利繼續搖頭。
蓬兒笑笑，「或者，我床下還有幾壇釀了萬餘年的羅浮春，要不你拿走一壇？」
聽到「羅浮春」三個字，蘇吉利失落的眸子里瞬間回了光芒，「好啊。」
蓬兒：……
蘇吉利得了五年仙力的事兒很快就在東莙府傳開了，說實話，東莙府仙人的受餉大多都是五百年起步的，就連運氣最差的仙人也能抽到個三百多年的食匣，蘇吉利這五年的福生，委實是有些搞笑。
也得虧蓬兒送了一壇羅浮春給蘇吉利，他在瓊漿玉露中很快活了過來。
只是，一個人喝酒多少還是孤獨，前幾日他還知道找柏堯喝酒，但柏堯畢竟是個有自制力的神仙，一般喝個幾杯就戛然而止了，蘇吉利還要在興頭上的時候被強制送回房間。
他想起自己已有好幾日沒有去找子菇神君了，猶豫了一下，覺得這麼好的酒，光是跟柏堯這不懂情趣的人喝確實是一種浪費，與其這樣，還不如同跟他一樣嗜酒的子菇神君分享。
他沿著竹林一路走去，峒茸竹林旁的茅廁依舊燭光敞亮，自上次給茅廁小仙柔甲一頓責備后，蘇吉利就沒有來過茅廁，一是覺得子菇神君是該調整下作息，不能總因為貪杯而誤了第二天的工作，二嘛，就是他不想見到柔甲那副一本正經的嘴臉，畢竟每次都是自己理虧，見到他還要忍不住杠上兩句。
「哎。」蘇吉利在茅廁外長嘆一口氣，要不算了吧，萬一這傢伙又喝到酩酊大醉，我豈不是又要聽柔甲這混小子嘮叨一晚上。
想到這裡，蘇吉利停住了腳步，將一罈子酒放到了茅廁外的一塊大石頭上，嘴裡叨念，「媳婦兒，回來再接你。」
他空著手朝茅廁走去。
剛走了兩步，只聽有人在後面叫住了他，「蘇吉利，你東西掉了。」
蘇吉利回頭，是子菇神君。
子菇神君踏著一朵仙雲飄然而下，在這皓月朗空里顯得尤為驚艷，「這是什麼？」神君腳下的雲朵剛好落在大石頭邊，靈敏的鼻子也立刻嗅到了甘醇的酒香，「嗯，好酒！」
蘇吉利走回去一把抱起酒罈，「我只是路過，不是給你的。」
子菇神君看著蘇吉利，眼神里夾些失落，「那是給誰的？」
「啊——」蘇吉利靈機一動，「是給大小姐的，膳房蓬兒釀的酒讓我拿給大小姐，這不，路過你這裡，來看看你嘛……」
「真的嗎？」子菇神君半信半疑，「程喬喬的宅子，可不在這裡，怎麼，你打算讓她在竹室里喝？」
「哦，當然不是。」蘇吉利辯解道，「我只是拿過去讓她看下而已，問問她晚上這酒要不要當料酒做菜……」
「做菜……」子菇的眼神更疑惑了，「哎，罷了罷了，你擱那兒吧，我又沒說要，你緊張什麼……來，今日我府上有客人，介紹給你。」
「客人？」蘇吉利大笑，「又是九重天上哪個大人物途經此處來解手？」
子菇拍了拍蘇吉利的腦袋，「瞎說八道什麼呢？是我朋友，專程來看我的。」
「你朋友？」蘇吉利更加吃驚，「你也有朋友？」
「唉？你這是什麼意思？」子菇雙手叉腰頗為不悅，「蘇吉利，你以為在這大饗，除了你，我就不配有其他朋友了？」
「啊，不是不是，怎麼會呢……趕緊、趕緊介紹我認識啊……」蘇吉利將酒放回石頭上，跟著子菇進了茅廁。
茅廁的前廳內坐著兩個人，一人作書生打扮，身形纖弱素以為絢，另一人戎甲披身，魁梧奇偉氣度不凡，見蘇吉利進來，兩人頗有意思地打量起他。
「你就叫蘇吉利？」纖弱男子先道。
「來來來，吉利，今日給你介紹兩位神君。」子菇快步上前介紹起面前兩人，那位書生打扮的神仙名叫柳毅，乃錢塘龍君之婿，亦是這九天之上的司井之神，另一位戎甲蓋身的壯漢名叫鬱壘，是看管凡間到仙界大門的門神之一。
蘇吉利躬身行禮，「小仙蘇吉利，見過二位神君。」
鬱壘神君威嚴可畏的臉上露出極不相稱的和顏悅色，「不必拘束，既是子菇的朋友，來來來，一起坐。」
子菇對蘇吉利道，「柳毅神君與鬱壘神君是我多年至交，本神跟他們無話不談，也在他們面前提及過你，近日兩位兄弟得閑來東莙看我，我本想讓柔甲去找你，沒想到你自己來了。」
柳毅神君雖然看著纖瘦，說話的語氣卻一點都不亞於鬱壘神君的體格，「小仙君，看來這幾百年來，你把子菇照顧得不錯。」
「此話怎講？」眾人不解柳毅神君這番話的意思，一時半刻都沒反應過來。
「每日睡到巳時確實讓人容光煥發。」柳毅神君走到子菇面前，「子菇，多日不見，你的臉圓了不少。」
子菇的表情有一絲複雜，他掏出隨身的一塊鏡子，摸了摸自己的臉，「是……是嗎？」
「看來也我也要向你和蘇吉利討教討教酒足飯飽睡懶覺的本事，保不定也能跟你一樣多長几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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