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東莙府滅門2
茅廁的後方有一處園子,四人圍坐在園子中央的一個石桌前,柔甲仙君準備了上好的竹葉茶。只是,茶葉再香,終究不敵門外大石頭上的那一壇酒香。
柳毅神君的眼神在蘇吉利臉上遊走了一番后,忍不住贊起來,「你這小神仙,生得還挺標緻。」
蘇吉利偷瞄了一眼子菇,大言不慚應和道,「神君眼光犀利,一眼就看出小仙相貌非凡,不虧是子菇的朋友。」
柳毅大笑,「子菇說得沒錯,是個狂妄之徒。」
一旁的鬱壘神君也瞄了一眼,帶著幾分沙啞的嗓音掂量起來,「是嗎?柳毅,我怎麼覺得這九天之上的男人都長得差不多?」
「差不多?」柳毅搖頭,「是啊,鬱壘兄的心裡可是只有女仙。」
鬱壘傻笑。
子菇道,「美醜無別,相由心生,鬱壘兄說的,也不無道理。」
「今日有緣認識兩位神君,小仙敬兩位一杯。」蘇吉利起身向兩位神君敬了一杯茶。
四人聊一陣后,壺中茶水很快就見了底,柔甲想要去添茶,子菇橫眉冷眼地示意了一下不用再添。
石桌前四人只好面面相覷,欲言又止,像是在等待後面上場的「壓軸節目」。
空氣詭異地停滯了幾秒,最後還是蘇吉利憋不住先開了口,「不如,不如我將屋外那石頭上的酒拿過來?」
「哎?這個主意……」
這個主意自然是好,只是子菇神君的「好」字還未說出口,就聽見身後「咳咳」一聲響。
是柔甲仙君,柔甲仙君朝蘇吉利狠狠瞪了一眼。
子菇神君不滿,對著蘇吉利刻意提高了幾度嗓門,「這主意很是不錯……」
「可是神君……」
「放肆。」這一次,神君終於忍無可忍,他輕輕一彈指,指尖散出一縷紫光,不偏不倚,剛好落到一旁柔甲小仙君的身上,多管閑事的柔甲瞬間就變成了一株嫩草,被仙力送了出去。
「這大膽仙奴,平日里愛管閑事也就罷了,今日竟敢在兩位神君面前造次。」
「子菇,柔甲他……」蘇吉利問。
「你可別掃興,本神讓他先行回去反省了。」說罷,又朝蘇吉利使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蘇吉利看看子菇,又看看身旁的柳毅神君和鬱壘神君,心領神會,「好好好,我這就去拿,這就去拿。」
很快,醇香四溢的羅浮春就被端上了桌。
四人推杯換盞,很快飄飄欲仙起來。
柳毅神君有一把寶扇,快到興頭上時,只見他拿著扇子朝茶杯輕輕一扇,鬱壘神君的杯中立刻躍出四條蝶尾金魚,蝶尾金魚在空中撲騰了兩下,變成了四個手捧琵琶的絕色女仙。
蘇吉利看得不亦樂乎。
女仙清顏紫衫,纖腰微步,一雙雙玉足踩著琵琶的韻律婆娑起舞,薄紗裙擺緩緩散開,十分曼妙。
「柳毅神君果然懂得生活情趣。」鬱壘神君一口飲盡杯中佳釀,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女仙入了神。
「這金杯藏嬌的事兒我可不敢做,這幾位女嬌娥,可都是子菇養在荷樂坊的舞娘。」
「子菇,早已聽聞你善音律,教出的樂仙也各個出類拔萃,今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鬱壘神君一副羨慕至極的表情。
子菇笑笑,「兩位過譽了。」
「荷樂坊?那是什麼?」蘇吉利聽得好奇,「難不成除了茅廁,你還有在別處當職?」
「怎麼?蘇兄還不知?」柳毅神君望向子菇,「還以為你早讓蘇兄領略過荷樂坊女仙的風姿了呢。」
子菇神君像是被鑿了秘密似的猛搖頭,「你們這群老神仙,不知道吉利滿打滿算才六百多歲嗎?還是個孩子呢!我一個長輩豈能讓他知道那麼多?」
「哎哎哎!」聽到孩子兩個字,蘇吉利自然是一百個不服氣,「子菇,你說我修為低我承認,你說我還是孩子?我可不同意啊,當年在凡間,那些風花雪月的事兒我可沒少聽過,老子懂的可多了,你有什麼不懂的,大可以向我討教。」
「喲,還挺有自信。」三位神君忍俊不禁,「凡人區區一甲子壽命,能懂什麼?看你這小模樣,死的時候應該還不到二十歲吧,成過親嗎?」
蘇吉利搖頭。
「有心儀的姑娘嗎?」
蘇吉利又搖頭,突然腦子裡閃過西水湖畔的一縷身影,於是又拚命點點頭,「當然有。」
「居然還記得前世的事。」柳毅神君驚嘆,「六百年,那姑娘怕不是在凡世投胎十回了,前塵往事既然忘不了,不如趁這漫漫長夜跟我們好好說說,本神君可愛聽了。」
蘇吉利望向三位神君,那三雙對八卦故事嗷嗷待哺的眼神著實有些好笑,興許是這天上的風花雪夜大家都已經嚼爛了,這才對凡人不起眼的故事也變得很有興緻。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一個漂亮姐姐,她拿著一柄長劍,自打我在西水湖畔第一眼見到她,就忘不了她……」
說到此處,子菇不禁一陣無奈,「果不其然啊,又是一個俗氣的開篇。」
柳毅神君抿了一口小酒,淺笑,「俗氣?你我二人又何嘗不是呢?」
兩人四目相對,哈哈大笑起來。
「其實,很多事我都記不得了。」蘇吉利繼續道,「我只記得那個姐姐路見不平救了一個小姑娘……而那個姐姐,也許本就是天上的神仙。」
「其他人呢?比如,你爹娘,還記得多少?」
「對於其他事,我家在哪兒,父母是誰,甚至他們的樣子我都記不得了,我對凡世的記憶,唯獨剩了那個姐姐。」
「你小子……」子菇一臉佩服,拿起酒杯碰了碰蘇吉利的,「是個情種。」
「那你呢?」蘇吉利反問。
子菇神君剛要灌肚的酒杯陡然間停了停,隨後又故作釋懷地一飲而盡,「你問我?」
「是啊,認識你這麼久都沒好意思問你,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蘇吉利這麼一問,柳毅神君和鬱壘神君都沒有搭話,蘇吉利逐漸意識到自己可能問了個愚蠢的問題。
氣氛尷尬了幾秒。
子菇道,「我曾經喜歡過一個女仙,是一個天庭大將軍的女兒,可惜人家嫌我手無兵權,唯一能管的還是天下茅廁,大將軍自然不會將女兒許配給我。」
三人不語。
「那個大將軍說,我雖是個神君,但廁神一職實在上不了檯面……」
「怎麼?管茅廁就不是神了嗎?誰不會吃喝拉撒,這不拉屎的將軍看不起誰呢?」蘇吉利憤憤不平,「那你喜歡的姑娘怎麼說?」
「她能怎麼辦?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總不能逼著人家跟我私奔吧。」
蘇吉利失望,「私奔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只能說可惜啊,這姑娘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心悅你。」
「我也不是沒想過謀求其他仙職,只是我一介凡人飛升,在那些世襲的仙官眼裡多少低人一等,即使有個神君頭銜,在他們眼裡就和普通小仙一般無二,想要加官晉爵,實在是天方夜譚。」
「凡人飛升怎麼就低人一等了?」蘇吉利聽著越發生氣,「這大饗五大仙域的上仙,還有那九重天上的上神,難不成都是土生土長的神仙?」
鬱壘神君點點頭,還真是。
「我與你一樣前世皆為凡人,照你這麼說來,老子往後的漫漫仙生還有什麼奔頭,與其日日苦於修行,還不如從明日起就酣睡大吃及時行樂……」
不如意事常九八,可與人言無二三。每每想起此事,子菇也是一臉惆悵,正因如此,這才使得他日日沉溺於酒酣耳熱之中。
「蘇吉利,說說,你成仙后,可有什麼鬱悶事兒?」
話題又再次轉移到了蘇吉利身上,蘇吉利這才想起自己也是因為心情鬱悶才提著酒來找子菇的。
「聽說你今天去程康上仙那兒領餉了?」
「領餉?那可是件大事兒啊。」鬱壘神君激動起來,「挑了個多大的盲匣?」
蘇吉利撅起嘴。
「看你這倒霉氣色,運氣應該不怎麼好吧。」柳毅神君補了一刀。
蘇吉利看了看同病相憐的子菇,嘆了口長氣,「還好,總比什麼都沒有好。」說罷,他伸出一隻手,張開五指。
「五年也不錯。」子菇說。
蘇吉利驚詫,「你怎麼知道是五年?」
蘇吉利轉而細細一想,東莙府本就不大,自己抽盲盒的事兒早就在府里傳了個遍,這麼好笑的事情,子菇神君又怎會不知道呢?
子菇替蘇吉利斟了一杯酒,帶著一絲醉意安慰道,「不就是吃個靈食么,不用太上心。」
「就是,你們大饗的規矩還真多,要靈食是吧,我這兒多的是。」說完,大言不慚的鬱壘神君就變出了一顆橘色的果實,「這個,送你了,吃了可抵七千年靈力。」
「七千年!」蘇吉利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來,「這,這是什麼東西?」
「沙棠果,只是味道有點澀,蘇兄若是喜歡儘管拿去,我府上還有好幾顆呢。」
蘇吉利的臉色立刻轉憂為喜,一把拿過果子放進嘴裡。
橘色的果子順著蘇吉利的喉嚨一直滑到腹中,蘇吉利身子一熱,強烈的灼燒感從丹田直衝天靈蓋,雄渾的仙氣立刻從他的身體里破沖開來。
蘇吉利握了握拳頭,頗為震驚,鬱壘神君果然慷慨,這果子,還真有這番仙力。
蘇吉利欣喜若狂,隨後對著鬱壘神君就是一陣擁抱。
天上掉下的大餡餅讓蘇吉利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另一邊的柳毅神君也坐不住了,看著蘇吉利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道,「蘇吉利,把手伸過來。」
蘇吉利乖乖地將右手伸過去,只見柳毅神君輕輕一搖扇,蘇吉利的掌中竟變生出一隻翡翠色的饅頭來。
「這是招搖山祝余草做的饅頭,吃了不僅可抵一千年飢餓,還能提升一萬年仙力。」
「一萬年?」蘇吉利激動得差點沒暈過去,一萬年,剛下肚的沙棠果瞬間也不香了。
「本神看在子菇的面子上賞你一隻,誰讓他說這三百年來,只遇上了你一個能說上話的酒友,我和鬱壘神君……」
柳毅神君的話還未說完,就看見蘇吉利鼓著兩個腮幫子,像囤糧過冬的松鼠似的把祝余草饅頭塞進嘴裡。
「蘇吉利,你慢點。」
蘇吉利的靈力本低微,先後食下兩顆靈力強大的靈食,瞬間讓他的身體迸射出極強的仙光,仙光在他身上紅一陣綠一陣,體感也從炙熱炎炎變得無比寒冷,蘇吉利哆嗦了幾下,翻了個白眼昏了過去。
「蘇吉利……」三位神君趕緊上前,見蘇吉利口吐白沫,柳毅神君即刻為他把了脈,「無礙,這孩子六百年的仙身一下要承住一萬七千年的仙力,虛不受補罷了。」
「你們也是慷慨。」子菇嘆息,「有靈力沒處使,到我這裡來亂揮霍。」
「還不是看在他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份上給他的賞賜?」柳毅解釋道,「白白得了這麼多年仙力,這小子凡間的祖墳都要冒青煙了,醒來還不得加倍聽你使喚。」
「柳毅,我也不至於那麼慘。」
「子菇,時辰不早了,這孩子既然沒事,我先回去了。」
「對對對,我也要走了。」鬱壘神君拉著柳毅神君,「回去晚了我大哥那不好交代,子菇,下次有這麼好的酒,記得找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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