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霸王之死（下）

「我是說，我來自兩千年後！」

鄭凡凝視項羽的眼，十分認真的說道。

他想從項羽的眼睛里看到驚訝，但讓他驚訝的是，項羽的眼裡沒有驚訝，所以他很驚訝道：「你不驚訝嗎？」

項羽瞥了眼他捏住長刀的手指，很平靜道：「不驚訝，我信你是來自兩千年後了……雖然這很讓人難以置信！」

鄭凡愕然。

這信的也太容易了。

他還有一肚子話要說呢！

他想解釋兩句，說自己是怎麼跨越時間長河來到這裡的。

但項羽打斷他的思緒，用力回拔長刀。

他下意識的鬆開手指。

項羽順利的收回長刀，低頭盯著刀刃上的一個個豁口，手指在上面輕輕撫摸，然後收回目光看向他，平靜道：

「我不相信這世上會有人像你這樣，只用兩根手指，就夾住了我傾盡全力揮下的刀！

所以你說什麼，我都相信！」

鄭凡無語。

原來信一個人這麼簡單。

但他也知道項羽的相信，是建立在自己的無比自信上的。

項羽相信自己一身戰力舉世無雙，比自己強的人，肯定來自其他時代。

這樣的人的內心，得多強大啊！

但這樣的人，最終也走到了自殺身亡的末路！

可以說世事無常，不過如此了！

「他們是怎麼回事！」

突然項羽指著幾乎靜止不動的漢軍，看鄭凡的眼睛里充滿了震驚：「你做的？」

他的嘴唇抖動，蹦出一句話道：「你是始皇帝派人到處找尋的仙人？」

鄭凡搖頭道：「不是，但我能讓你再次見到始皇帝。」

這一刻，項羽的心亂了。

他相信鄭凡是仙人！

他看著鄭凡，偉岸的身軀在輕顫。

原本的他是不可一世的！

哪怕窮途末路，也不會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

但是現在，他看著鄭凡，想到這可能是一位仙人，能凡人所不能……

如果自己求得他的幫助，或許就能逆天地意志，東山再起！

鄭凡能聽到他的心聲，忍不住打斷道：「你覺得自己還能重新來過嗎？」

已經死了那麼多人了！

該死的，不該死的，都死了！

哪怕你東山再起，這些人也無法活過來！

更何況，你真的覺得自己敗給劉邦，是因為老天不幫你？

如果真是如此，老天爺為什麼要幫劉邦？

韓信曾是誰的兵？

鴻門宴最初是為誰設下的？

你又是怎麼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地步的？

你一步都沒走錯，但你就是到了人生末路……這不是很滑稽嗎？

你有今天，肯定是因為你哪裡做錯了！」

頓了頓，他看著項羽失魂落魄的面容道：「你要接受自己的命運！」

「命運……」

項羽呢喃著，手掌翻轉長刀。

一抹刀光閃過他的臉頰，映出他無比悲傷的面容。

鄭凡的話，是用很平靜的語氣說出來的，也正因為如此，才能將他打擊的體無完膚。

鄭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那些話，只是覺得應該說，就說了。

項羽看著鄭凡，虎目含淚，心裡想說的話都在一瞬間煙消雲散，面容凄苦道：「先生你說的對，這就是我的命運……我因為做錯事才導致的命運！」

他甚至帶著哭腔道：「我自以為是，我不可一世，我不覺得有事能難到自己！

有些事，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但並不覺得這件事的後果是不可挽回的！

我相信自己能挽狂瀾於既倒！

我相信自己是天之驕子，沒有誰能打敗我！

我覺得所有錯事的後果，我都能承擔！

但是我現在發現……我什麼都承擔不了！

虞姬自殺……

江東兒郎死光……

還有那些曾經相信過我的人，離的離，去的去，死的死！

只剩我一個孤家寡人！」

這一瞬間，項羽有些恍惚的看向天上靜止的白雲，困惑的自語：「我真的錯了嗎？」

鄭凡沒有搭話。

他知道項羽不是在跟自己說話。

而且他也知道項羽已經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錯了嗎？

憑著項羽的一生自信霸氣，能這麼詢問，說陰他知道自己錯了！

「先生你來此，所為何事？」

項羽突然看著鄭凡，說話的時候，嘴角都有了從容笑意。

他好像，陰白了什麼。

鄭凡將自己來此的目的，長話短說告訴他：「我要帶你到另一個世界重生！你會踏上修行路，征戰八方！你的人生，將比這一世更加刺激！」

項羽道：「另一個世界？那裡有什麼？都是像你這樣的人嗎？」

鄭凡道：「不止有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凶獸，很多修行者，他們有的能飛天遁地，搬山蹈海，有的能吹口氣就讓大地回春，揮揮手就讓山川倒流……那裡還有很多王國、帝國、神國，等著你去征服，去戰鬥！」

項羽一陣恍惚，憧憬道：「你說的這個世界，一定很精彩吧！」

鄭凡心中微喜，認為霸王被自己說動了，願意和自己前往萬界大陸了，小雞啄米一樣點頭道：「精彩多了！」

項羽沉默了一會兒，卻突然道：「我不去！我不能去！

我想去，但是我覺得自己不應該去！至少不是以現在這種狀態去！」

鄭凡急了道：「那你準備以什麼狀態去？我能不能幫忙？」

項羽看著他笑道：「怕是幫不了了！我很高興你的到來，讓我知道兩千年後的人可以這麼強大！

我很想跟你離開，但是我真的不能離開！

我錯了！

而錯了，就得付出代價！

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不會拒絕你，但是這輩子……實在是非我所願！」

鄭凡還想說什麼。

項羽突然眼睛睜大，瞪視著他怒吼道：「你一句話都不要說了！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你說動，不願去死了！」

鄭凡被嚇了一跳，隨即臉色變了。

霸王說自己不願去死，說陰他有了死志，難道說……

似乎在驗證他的猜測。

項羽嗓音嘶啞道：「很抱歉，對你語氣這麼凶，但我真的擔心自己會後悔！」

他指著遠處的漢軍道：「讓他們恢復正常吧！我有話對他們說！」

鄭凡盯著項羽看了好久，最終還是沒說什麼，意念微動，時間恢復了正常。

特殊任務，更多獎勵……就算了吧！

霸王這一生，不是自己和系統討價還價的資本！

他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尊重「死者」遺願。

「多謝！」

項羽對已經看不見的鄭凡拱了拱手，邁步走向驚慌失措的漢軍，慨然大笑。

他的目光落在一名騎兵身上，絲毫沒有階下囚的覺悟，微揚下巴，氣勢凌人道：「你不是我的老朋友馬童嗎？

我聽說漢王用金千金，封邑萬戶懸賞徵求我的腦袋……

我送你個人情吧！」

這一瞬間他想到了很多人。

最終定格在一抹倩影上，眼神溫柔。

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眼神中，他抬起手裡的刀，自刎而死，後人稱之為：「烏江自刎」！

鄭凡在後方看的臉色震驚，腦海像有無數雷霆在轟炸，喃喃道：「原來我知道的歷史，已經是被修改過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