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蘭江上的日與夜 第265章、陳瀟湘的故事(二)

海蘭江上的日與夜 第265章、陳瀟湘的故事(二)

這姑娘嘿然笑了聲,探過大半腰肢,徑直抓住了台板邊緣,生生給撬開,拽出了底下壓著的物價表,隨意看了眼,微挑彎刀似的眉毛,說道:

「啊,一袋十元,來十袋。」

她抿了抿染了草莓汁的唇,拇指輕擦,一手插兜,又掏出了張百元紙幣,往櫃員面前晃了個圈,認真道:「噢,多少錢來著,兩百?」

臉上的白籽都沒動,櫃員低頭揪了綹頭髮,焉了吧唧道:「十袋果脯,正好一百。」

姑娘「呵」了聲,豎指道:「喔,你是學過算術的啊。」

櫃員哪敢還嘴,匆匆掬了把零錢還給沈如松,幾乎逃也似地竄進了后屋翻找存貨。

這前倨後恭的架勢看的沈如松當時就撓了撓后脖頸,心說這妹子穿的是和他一樣的軍校生墨綠常服,可有這手筆,兩百元恍如洒洒水。這還沒到軍大生實訓的日子,士官生的話,就算不認識,沈如松也該多多少少聽說過才是。

沈如松腦袋飛速回想,一塊鮮紅草莓干卻是遞到面前道。

「吃不吃?」

沈如松呆了一瞬,姑娘的手便收了回去。

「不吃拉倒。」

暗想這妹子是自來熟嗎?沈如松清了清嗓子,話到喉嚨,她搶先道:

「你怎麼連聲謝謝都不講?」

這一連串的,沈如松語塞間對視這姑娘,她那星星點點灑了雀斑的臉頰襯地她的圓眼睛殊為喜慶,眨巴眨巴地,像掛了雪粒,倏忽間融做了露水。

「呃,謝謝你哈。」沈如松尷尬道。

姑娘鼻子抽了抽,哼了哼,轉頭對同伴道:「小陽,你看工一男人的榆木腦袋真是能和咱們這塊的智障比拼比拼,丫的半點不懂禮貌。」

那喚做「小陽」的短髮女生淺淺地笑了笑,小虎牙一閃即逝。

草莓干姑娘敲著櫃檯嚷道:「搞快點,過五十七秒你再拖拉,我打投訴電話了。」

櫃員火急火燎抱著一紙殼箱沖了出來,幾乎是求饒道:

「姑奶奶呀,風乾的您看行不行。」

這位小姑奶奶挑剔地撥拉了會兒紙箱,揀走了包蜜餞,兩指撇了撇,櫃員如獲大赦地又竄回了裡間,末了投給沈如松的眼神簡直就是仇人。

腦袋宕機的沈如松現在也恢復了,進士官學院起,他就秉持著上邊二代三代將種子弟咱不招惹的原則,於是他對這姑娘微微躬身,頷首道:

「謝謝。」

姑娘翻了個白眼,反倒是她先伸出手,與猶豫的沈如松蜻蜓點水碰了一下,說道:

「我是麥秋,不謝。」

她攏過衣領,食指搭唇道:「教你,基地出門把銘牌摘了,工一的三年級士官生沈,如如,如松~」

「走啦,和工一的沒聊頭。」麥秋一扭腳尖,「嗖」地原地180度,朝著與沈如松相對的方向走去。但她又忽然拋過來一物。

沈如松下意識接住,嗯?她買的蜜餞?沈如松話才出口:「嘿!……」

四五步外的麥秋揚起手臂,露出一截戴了玉手鐲的纖白手腕,她說道:

「收著吧,補補身體,你用得上!」

她珍珠一樣的眸子瞟過沈如松,她似是逗笑的:「好好表現,我……」

話未說完,她旁邊的短髮女生「小陽」抬頭瞪得她剩下的話憋了回去。

沈如松不明覺里地目送她們離開。

等到沈如松走回路口車站,高克明他們仨壞笑著圍了上來。

高克明嬉笑著扔起罐頭又接住,故作稀奇道:「呦,這,這,姻緣天成啊。」

「去你嗎的。」沈如松爆粗口道。

俞有安正色道:「下頓飯說好了歸我,把嫂子介紹介紹。」

「兩嫂子啊。」素來不太吭聲的李族勇樂道。

對這幫孫子解釋只能是被他們曲解地更厲害,沈如松乾脆不辯解,大方道:

「你嫂子和我說非長生酒樓不去,必須包間。」

眾人「嗨」了聲,分別給沈如松胸口錘了一拳。

「得得得,你什麼時候帶兩位嫂子來,什麼時候長生酒樓大包間~」

沈如松小心翼翼地揭開麥秋送的蜜餞,油紙袋裡頭裝著的真是透著股馨香味的糖漬紅果。這玩意的票劵只有逢年過節才會發個兩三張,私底下去換,非四斤肉票或四十元錢不可。再加上去社區供銷社買,平時想吃包蜜餞?五十塊都打不住。

沈如松此時竟是後悔接受了這麼個陌生姑娘送的禮物,對她來說,無非一包零食,對沈如松這樣的家庭,能算是一份人情。至於她最後說的「好好表現」,更是讓他摸不著頭腦。

罷了罷了,一包蜜餞。沈如松也不欲多想,窮家富路,他平時攢下來的津貼福利弄點高級補品綽綽有餘,犯不著為個任性二代隨手舉措思前想後。

順著路牌,沈如松四人很容易便尋到了最近的基地第五食堂,即便現在過了兩點,這座能容納上千人的大型食堂仍是人聲鼎沸。

眾人也談不上餓,找了個空位坐下,邊吸牡丹煙邊扯淡。

高克明給眾人點上火,說道:

「嗎的,教官不是說找不到飯吃嗎?這檔口開的都是滿的,爺拍張飯票,還他嗎的撈不著一口飯吃?」

牡丹這煙不磨嗓子,味綿長,據說是卷牡丹的煙絲剩下來的廢品中的廢品就是白鳥煙。沈如松打量著食堂,穹頂極高,橫樑交錯,底下檔口都是用板材搭的,土豆片、糯玉米、辣白菜,這三樣菜直接用比汽油桶還大的桶裝著,個頂個膀大腰圓的師傅挖一大勺菜蓋在遞來的鐵皮飯盒裡,最有油水的鍋底菜單獨盛出來,澆上開水,便是有油花的湯了。

俞有安吐了口煙圈,說道:

「是換崗下來的基建兵吃的,這群土包子就是喜歡吃辣子,我就偏不喜歡。」

他朝沒開的檔口努努嘴,架煙道:「我看那邊應該是咱們吃的。」

沈如松站起身望了眼,一樣的鐵皮桌椅,大菜桶,但他們這類屬於軍校生的伙食標準就是比基建兵高,他也不想交軍校生飯票吃特么最次的大灶。

這麼一望,他卻是看見了些熟悉的身影。

沈如鬆手撐著桌面,說道:「有熟人。」

「誰?」

「認識的不認識的一堆。」

俞有安沒扒住向有漂亮妹子鄰桌拱去的高克明,回頭一眼就望見了顯目的工兵綠外套,全是方才火急火燎趕來食堂的那撥人。

「擱這兒思修課開會?平時坐一起,這場面少見的啊。」俞有安說道。

復興軍的士官學院歷來治校嚴格,許多落榜復興軍事科技大學、國防工程大學的地下城學生都會選擇去士官學院。序號是第一的學院實力最強,管理則堪稱嚴酷,每學期末位淘汰,墊底的那一成人就要滾去第二學院,而第二學院成績最好的就往上提。人人都是競爭對手,自然彼此間沒什麼交情可言。

沈如松「嗯」了聲,他眼尖,看清了在中間講話的板寸頭就是周墾龍,那個突然腦子錯亂了來和下邊同學爭名額的將種子弟。

幾十號人聚精會神地盯著台上的周墾龍在滔滔不絕,這一圈工兵綠外隔了好幾條桌椅才是擠得滿滿當當的基建兵,反而顯得沈如松他們格格不入。

沈如松心中隱隱覺得這陣勢完全不該是僅僅多四個人爭名額能導致的,他上齒摩

擦著嘴唇,不安道:

「看來不能讓鄧豐找我們了。」

「得我們先找他。」

俞有安與吳族勇對視一眼,點頭道:「現在找?」

「在宿舍門口的時候,我是瞄到他上了樓……」沈如松沉吟道,他認真觀察著那幾十位同學中的每一個,心思微動,說道:

「勇哥留下,和我去探探口風,俞哥你和大頭回宿舍找人,我……現在兩點一刻,我最遲三點半回去。」

俞有安轉身扳過與基建兵妹子撩騷的高克明,後者估計覺得匆匆溜走太跌面子,便想再裝會兒x,無語的俞有安喊了聲「松子說派你回去接近張海月!」,這才拽開了他。

沈如松對這盜用他名義的話是哭笑不得,他抓起兩包開了封的牡丹煙,準確地擲進了高克明的外套帽子里,說道:

「干點正事,別全路上抽沒了!」

送走了這兩位,沈如松便讓吳族勇一起把外套反了一面穿上,成了白灰棕的城市迷彩,混在一群穿著雪地服的基地步兵里。冷眼旁觀著仍在開會的那撥同學。

果然,如他所料,哪怕是周墾龍、於鋼這四個人合一起,也照樣很難震住排名在50~150的幾十號人,紅嘴白牙說的好聽,誰能輕易放棄制定了整整一學期的計劃,貿然加進別人的臨時隊伍里?

但最終選擇和周墾龍站在一起的人,大大超過了沈如松的預想,幾乎有二十人與周墾龍等四人一道離開,而剩下的,則是不願意打散的幾個小隊伍。

沈如松逆著人流走到了沒人的食堂檔口最外邊,沒等幾分鐘,幾個女士官生就與沈如松迎頭撞上。

「巧啊,吃過了?」沈如松側身讓步,緊隨其後,出到食堂後門。

個子最高的女士官生抱著手臂,嘲笑道:

「你們倆夠謹慎啊。」

沈如松看著面前這位鳳眼微闔的尖臉女生道:「那我該叫人捎口信約你見面才對。」

「呵~」

她身旁的三個女士官生隱隱圍住了沈如松兩人。這年頭打架不分男女,學期淘汰賽里可沒有紳士風度一說,起碼兩個人是打不過四個人的。

「有話快說,找我們海月姐什麼事!」一個扁臉女生冷聲道。

沈如松嘆了口氣,手心朝外,想表示在校花前,自己很坦誠。

「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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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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