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驚鴻一瞥

九月初的太陽怒視的這個城市，即使是一抹餘暉殘陽，也能讓車站廣場的清潔工人汗牛充棟，無論悲傷、欣喜或是沉默，這個世界顯得依然有條不紊。

離車不遠的地方，一個瘦高且帥氣的男生斜挎著一個單肩背包，正大步流星的往大巴車的方向走來，他叫歐風，是一名大一新生，此時他正要趕上這趟即將出發的大巴車前去學校報道，由於其他新生早已經上車，讓他行走的有些匆忙，可能是行李很少的緣故，也可能他聽見了發動機轟鳴的聲響。以至於他漸漸跑了起來。他的左右沒有一起同行的家長，是所有新生中為數不多的另類，但不是唯一，因為還有大巴車裡同命相憐的蘇雲。

矯健的步伐讓他很快跑到大巴車前，大巴車的入口處是一段向左蜿蜒的階梯，車廂入口左側第一排的位置擋住了車廂內的全部視線。

歐風低著頭快速的鑽進了車內，可能是低頭的緣故，也可能狹隘的空間擋住了視野，當他剛上完台階的最後一格，迎面而來的一個身影突如其來的與他猛烈的撞到一起，他感覺整個人就快失去平衡栽倒下去，於是以最快的速度抓住了旁邊的扶手以免人仰馬翻。但被撞的人卻沒有他這般幸運，在猝不及防的相撞之後，他眼睜睜的看著一個柔弱的身影向後坐到了地上。

歐風趕緊上前，準備扶起這個被他撞倒的女孩。

撞倒的正是準備下車拿包的蘇雲，她沒有想到，忽然間冒出個人與自己撞在了一起，直接將她狼狽的摔倒在地。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壓在了一隻伸在過道的乘客腳上，於是趕緊側過身子，想讓自己以最快的速度爬起來。

「你沒事吧？」歐風俯下身，關心的問道。

一個磁性的男聲在蘇雲耳旁響起，很輕柔，帶著一種急切的關心，讓人感覺到溫暖。蘇雲清楚是撞到自己的男生表達的歉意。

雖然內心沮喪，但是當他聲音響起的那一剎那，蘇雲絲毫沒有因為對方的冒失感覺到排斥，反而從他溫文儒雅的語氣中增添了一種莫名的好感。蘇雲轉過剛側過的身體，望著這個男孩。

當蘇雲側過臉頰的那一剎那，歐風感覺到有一些窒息，彷彿自己沉浸在一副唯美畫卷。

那是一張傾世的容顏，每一寸肌膚像是被精心雕琢過一樣，勾勒出恰如其分的美感，面容的精緻讓人無論如何欣賞都感覺不出一絲一毫的違和感。

粉嫩的膚質就像破殼的蛋白如嬰兒般沒有歷經過歲月的風霜，給人一種彈指可破的美感。臉的上方是一雙精緻的瞳孔，均勻的鑲嵌到臉和額頭的中間，像是被巧奪天工的畫師描繪出的作品，帶著一絲水靈，在眨眼的一開一合之間帶著一種特有的神韻。小小的鼻樑沒有北方人的挺括，卻帶著南方人特有的小家碧玉，顯得更加楚楚動人，再往下是一張櫻桃小嘴，薄薄的唇帶染上了自然的淺紅，著抹了血色的微暈，沒有濃妝艷抹的過分。一頭黑色的長發紮成了馬尾，垂直的懸在後背，露出了這張完整的面容，這種清爽和單純，散發著一種陽光的氣息，讓人如沐春風。那張被夕陽暈染的臉頰如一朵盛夏的蓮花，在每一片花瓣和每一絲花蕊的點綴之間，將她的容顏綻放到一種極限。

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她的臉上有些驚恐，給人一種想要保護的衝動。斜陽透過車窗，打在她的臉上，帶著剔透的微光，嬌嫩的肌膚彷彿要被夕陽穿透一樣。一襲長裙白衣勝雪，將體態的婀娜盡情的的展現，身材的苗條卻讓人覺察不出消瘦，無論胖一分或是瘦一分都會破壞她原本和諧的美感。

這種驚鴻一瞥的美好，是歐風前所未有的體驗。他感到時間彷彿禁止，他靜靜的凝望著女孩，目光被吸引得彷彿無法動彈一樣。他貪戀這種美好，在內心深處像是著了魔一樣。

世間最美好的邂逅，即使只在剎那之間，也會有一種莫名的情感在頃刻間噴涌而出，在身體的每一滴流淌的血液中激起驚濤駭浪。

這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女生有過這種感覺，讓平靜的內心頃刻間醞釀了畢生所有的情感，在內心的波瀾中細細品味著從未有過的濃烈，也讓歐風深刻的體會到了什麼是愛情，那種讓人無法置信的一見鍾情。

在此刻之前他從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鍾情，以前他也聽別人說起，但他只是當做一種玩笑，這一刻，在他的感受中顛覆了自己所有的認知。一見鍾情，需要一種緣份，一種巧合，一種始料未及，在一次猝不及防的相識里承載起一生最為美好的回憶。

但是，生命中總是充滿著讓人痛徹心扉的絕情，把大學旅途的美好無情的蹂躪，最終踐踏得體無完膚。

在這生命最過美好的時刻，一個微弱的身影在歐風腦海中浮現，讓他的心裡忽然產生了陣陣刺痛，那是他高中時期的同桌，一個懵懂歲月並肩作戰的隊友。

曾經他們每天在晚自習上一起討論習題，經常在彼此的抽屜里放入從家中帶來的零食。久而久之產生了對於彼此的依賴，在青春期的懵懂和好奇之中逐漸產生了相互吸引的情愫，在臨近高考的前夕，可能因為別離催生了太多不捨得情緒，他們就這樣許諾，最終莫名的走到了一起。對於她的感覺，就像是夏日裡徐徐的清風，讓人感到舒適。也讓歐風一直以為，這種錯覺就是所謂的愛情。

直到此時，他邂逅了眼前的這個女孩，雖然只是僅有的幾秒，卻在這個安逸的靜恬的傍晚，在他的心裡激起萬丈波瀾。他才發現，之前的情愫和此刻一見鍾情相比就像滄海一粟，顯得那樣的渺小而又微不足道。

時間彷彿已忘記前行，就這樣歐風靜靜凝視著這個女孩，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感覺很長，在他心裡就像歷經了幾個世紀一樣漫長；又好像很短，那種熾熱猶如飛蛾撲火般短暫。

他唯一能做的在這有限的時間將這份美好盡情的貪戀，彷彿女孩和自己已經置身於另外一片世界里，沒有烈日的灼心痛苦，沒有市井的喧鬧嘈雜。

「沒事」一陣清甜的聲音打破了相視的寧靜，將歐風拉回了現實的生活。

當塵埃落定之後，更像是上天的造化弄人，在大學旅程的開始留給自己青春歲月最美好的邂逅，以及在內心深處留下一種莫名卻無法癒合的刺痛。

「哦～」歐風有著不知所措，撓了撓後腦勺。

這時候蘇雲從地上站起身來，歐風很想繼續說些什麼，在內心的跌宕中最終欲言又止。只是目睹著蘇雲擦肩而過後徑直的向車廂外走去。

歐風轉過身看著那道唯美的背影，囔囔的自語一聲「對不起」。聲音很小，微弱到以至於只有自己才能聽到。

這是他生命迄今為止最美好的瞬間，唯美到需要用一生去治癒。這種短暫得讓他心理產生了一種濃烈的失落感，來不及一句寒暄，來不及一句關心，甚至來不及一句對不起，這種轉瞬即逝讓一切都措手不及，像是命運的一個玩笑，在青春的犬牙交錯中留下一道無法治癒的傷疤。

許久之後，他從內心的靜謐中回過神來，大巴車內瞬間變得喧鬧，看著每個家長和學生都面帶笑臉，在和陌生的鄰座你一言我一句的相互攀談，把期待的情緒渲染在並不寬敞的車廂里。彷彿剛才的一切都不曾有過一樣。

帶著心底的惆悵，歐風走到車廂的尾部，在最右邊的角落坐了下來，那裡人相對較少，將自己的情緒與周遭的環境掩飾得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