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旁敲側擊
秦安雅情緒險些綳不住,類似於告別的話說完,她捂著發酸的鼻頭頭也不回得沖了出去。骨子裡倔強驕傲的她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願意在人前坦露自己的脆弱。
白司哲漆黑的眸底暗潮湧動,回眸別有深意地看了表情有些懊悔的慕瑾宸一眼:「慕瑾宸,安雅是你自己放棄的,希望你將來不要後悔!」
扔下一句陰陽怪調的話,白司哲便追了出去。
盛少霆無奈地聳聳肩:「傲嬌一時爽,追妻火葬場。有你後悔的時候!」
慕瑾宸看著女孩狼狽的背影,心情莫名一陣失魂落魄,依舊嘴硬逞強地說道「我就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在我恢復記憶之前,我是不可能跟她結婚的!這是講究婚姻自由的年代,又不是強買強賣的買賣!等我恢復記憶了,自然給她一個交代。」
盛少霆嘴角擒著的笑意顯得意味深長:「恐怕等你恢復記憶了,想要彌補已經為時已晚。某些人就喜歡犯賤,非要到了大海才明白自己逞強,撞了南牆才知道懊惱。」
他常年游赱在百花叢中,沒少干「始亂終棄」那種缺德事。但是他不純粹是滾蛋,至少比女人動真情時及時懸崖勒馬,並且支付對方足夠的「精神損失費」,可慕瑾宸倒好,直接兩句話把人家打發了,關鍵是人家肚子里還懷著他的孩子。這等薄情寡義,始亂終棄的行徑,連叫人咋舌。
他向來把慕瑾宸視作最好的兄弟,但也看不慣他今天的所作所為。
慕瑾宸臉色陰沉得可以滴出墨來,乾脆對他人指桑罵槐的話不予理會,直接倒在床上扯過被子蒙住自己的頭頂,懶得去看他們的臉色。
宋遠銘幽深如墨的眸子里情緒不明,依舊保持著他高冷的姿態:「瑾宸非要自己作死,少霆你何必跟他慪氣?以前的瑾宸行事穩重,所做的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殺伐果斷,很少會有瞻前顧後的時候。現在失憶了,依舊不改他雷厲風行的行事作風。明知道可能會後悔,可他還是做了。我們頂多只是旁觀者,沒有太多的話語權。」
盛少霆卻不以為然:「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瑾宸辛苦經營多年的感情葬送在自己的手裡?你也知道,秦安雅的身體也許等不到他恢復記憶的時候。此次錯過,很可能會是一輩子的遺憾!」
宋遠銘性格偏冷,不像盛少霆把所有情緒都表現在臉上。他也不想慕瑾宸將來留下遺憾,更不能他一輩子都活在懊悔和自責中。沒有力挽狂瀾改變現狀的能力,像幫忙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護住秦安雅和她肚子里的寶寶,替瑾宸做些他本該做的事情。至於將來能不能破鏡重圓,彌補之前的遺憾,就要看天意了。」
盛少霆和宋遠銘的對話清楚落入慕瑾宸的耳朵,大致意思就是秦安雅的身體狀況很糟糕,隨時都有一屍兩命的危險,也許等不到他恢復記憶的時候。
她冒著一屍兩命的危險千里迢迢跑到利馬尋他,若非深愛,誰願意賭上自己和腹中胎兒的性命?
突然的認知讓他覺得心情無比沉重,心臟彷彿被人用鋒利的刀口劃了一道口子,莫名抽痛了一下。
大使館催促的電話不停歇,盛少霆讓宋遠銘幫忙,直接架起慕瑾宸的身體往移動床挪,動作間透著隨意,完全沒有對待病人的那種小心翼翼。
慕瑾宸自知理虧,敢怒不敢言。他知道盛少霆和宋遠銘已經給他安上「始亂終棄」「薄情寡義」的標籤,在他們眼裡他就是個「薄情郎」「負心漢」,所以被他們挪到移動床的時候動作粗魯,完全不管他是否身負重傷。
盛少霆隨便把慕瑾宸往移動床上一扔,拍了拍手掌一副嫌棄的模樣:「老宋,我們趕緊把姓慕的傢伙弄上飛機,大使館那邊已經催促等得不耐煩了,從剛剛開始催促的電話就沒斷過。」
慕瑾宸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這盛少霆翻臉不認人的功夫也不在話下,之前還口口聲聲說他們是患難與共的好兄弟,現在稱呼他直接改用「姓慕的傢伙」,原本高大威猛的形象一落千丈。
看不出來,秦安雅那女人在他們這幫兄弟心目中有點分量,紛紛替她打抱不平。尤其是那個白司哲,竟然不容分說揍了他一拳,差點沒把腦震蕩的他打得險些暈死過去。從他眼中的慌亂可以看出,他對秦安雅的感情絕對不僅僅是朋友那麼簡單。
宋遠銘眸底一派平靜,他比盛少霆看得開,因為有些事情冥冥中早就註定好了,干預也改變不了結局,索性順其自然。
路子航心裡覺得自己是一切變故的罪魁禍首,從頭到尾都盡量保持著沉默,怕瑾宸哥將怒火牽引到他的身上。
他安靜得推著移動床,腳步緊跟在宋遠銘和盛少霆的身後,憋了半天才從口中蹦出一句話:「宋少將,秦小姐是不是打算跟瑾宸哥分道揚鑣了?剛剛她的話語調怪怪的,聽起來像是告別的話?」
他原以為,秦安雅和慕瑾宸的感情堅如磐石,十一年的感情羈絆,緣份將兩人的命運緊緊纏繞。倘若有一天不得不分離,強行剝離的結果,必定撕心裂肺。
宋遠銘瞥了一眼移動床上眯眸假寐的男人,故意用事不關己的語調說道:「人就是種奇怪的生物,總是要等到失去才懂得珍惜,才能明白擁有的可貴,但是往往這種時候已經為時已晚。人啊,總是要為自己愚蠢的行為付出代價。」
他突然壓低了聲音,嗓音暗啞低沉:「瑾宸,你不該忘了那個曾經你豁出性命都想守護的女人!你可以忘記所有人,唯獨不能忘記她!」
慕瑾宸驀地睜開眼睛,宋遠銘的話多少讓他心裡有些觸動。若非深愛,他不可能在對秦安雅說出那樣一番話后,心裡莫名耿耿於懷。
他深知覆水難收的道理,說出的話豈能收回?離弦的箭插在那個女人的心臟,他再把箭拔除,傷口只會越來越深。
路子航明白宋遠銘話里意有所指,憂心忡忡地看向慕瑾宸:「瑾宸哥,秦小姐現在對你誤會很深,你確定不打個電話解釋清楚?」
任由誤會肆意發酵,誤解只會越來越深,最後發展成無法挽回的結局。
慕瑾宸內心前所未有的慌亂,面上卻是不露痕迹:「越解釋越亂!不去解釋還好,一解釋反而有欲蓋彌彰的笑意,顯得我心虛理虧。」
解釋道歉這種需要拉下臉面的事,骨子裡霸道主義橫生的他實在做不來。
盛少霆撇撇嘴:「本來就心虛理虧,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將來有某人後悔的時候!」
慕瑾宸一張俊臉黑線密布:「喂,是不是兄弟?除了落井下石,就不能幫忙出個主意?」
盛少霆看著抓耳撓腮煩躁不已的慕瑾宸,心情莫名大好:「以前的確是兩肋插刀的好兄弟,不過現在可要另當別論了!圈子很重要,跟狼心狗肺的人做朋友容易沾染污穢之氣,畢竟近墨者黑。」
宋遠銘清楚盛少霆說話向來刁鑽,又喜歡哪壺不開提哪壺,專挑人的痛處捅刀子,下手快狠准,傷人不帶血的本事練就得爐火純青。
看慕瑾宸臉色青紅交加,被話堵得啞口無言的模樣,就知道他被戳中心裡的痛處。任何語言對他來說都是蒼白無力,根本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盛少霆看著臉紅脖子粗的慕瑾宸,心情更好了:「以前你總告誡我,千萬不要惹女孩子傷心,否則下場會很慘烈。畢竟出來混,遲早都是要還的。諄諄教導,循循善誘,那些話依稀回蕩在耳邊。很不幸,這些話沒在我身上應驗,反倒在你身上應驗了,你說這是不是天意?」
慕瑾宸揉了揉疼痛的眉頭,雙眸緊閉,頭悶疼,腦海里全是秦安雅那張刻意壓抑委屈的臉,眸底的憂傷讓人想忘也忘不了。
盛少霆嘴角擒了一抹冷冷的笑意:「怎麼,啞口無言了?我不過是就事論事,這樣就怒不可遏了?」
當初秦安雅執意要跟慕瑾宸分手,慕瑾宸迫不得已才背井離鄉遠離故土,離開那座讓他傷心的城市。所以當他不計前嫌跟秦安雅複合的時候,他沒少在秦安雅面前說些冷嘲熱諷的話。
如今相較之下,慕瑾宸才是那個沒心沒肺的人。
秦安雅豁出性命也要替慕瑾宸保留住他的血脈,這份恩情如此沉重,結果慕瑾宸一句話就把她打發了,冷漠絕情的手段叫人目瞪口呆。
路子航見慕瑾宸眉宇痛苦糾結的模樣,擔心傷情出現變故,忍不住開口說道:「盛少,你就少說幾句!瑾宸哥現在還沒有完全度過危險期,受不得刺激。等到了國外,病情穩定下來之後,你想怎麼批評教育,都沒人攔你!」
宋遠銘瞳眸微微縮緊,語調低沉道:「醫生已經提醒過,瑾宸現在最好不要去回想以前的事。你心裡縱使有火氣,也要等他完全度過危險期事再說。你現在說得再多,也無濟於事,還有可能讓他病情惡化,相信你也不願意看到那樣的局面。回頭人家秦家大小姐怪罪起來,你擔當得起?」
盛少霆過了嘴癮,心頭的火氣消了不少。愛發牢騷,卻也是懂得輕重,識趣地閉上了嘴巴。他認識的慕瑾宸冷睿過人,他們這麼一番旁敲側擊,經過推敲應該能明白秦安雅目前艱難的處境。
秦安雅有意向慕瑾宸隱瞞她的病情,他們所有人都對他閉口不提,秘密就好像壓在心口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以前守口如瓶的秘密,就這麼輕易說了出來。現在說與不說,已經沒有任何區別。
慕瑾宸眉目緊鎖,頭疼得快炸裂,心頭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愈演愈烈,好像冥冥中他把最重要的東西丟失了。心臟處那堵巨大的缺口,怎麼也彌補不了。
他壓下心頭異樣的情緒,抬眸看向路子航。失憶前他甘心為他擋風遮雨的人,似乎對他比較寬容,不像盛少霆那般咄咄逼人。
他嘶啞著嗓子,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那個女孩,真的是我窮竭心力想要呵護的女孩,甚至不惜賠上自己的性命?」
路子航很肯定的點頭:「對,沒錯!」
宋遠銘將指縫的香煙湊到嘴邊深吸一口,緩緩吐出一口薄霧才說道「這點我比路助理更有發言權!郁佐瀚那次挾持了秦小姐,他那個人陰險歹毒,想用秦小姐的命要挾你在生意場上做出妥協。你明知是對方心狠手辣,還是不顧自身安危跑去救她,險些在郁佐瀚手裡吃了大虧。」
慕瑾宸腦海里閃過一些零星的片段,並不完整的記憶根本拼湊不起來,只覺得頭疼欲裂:「我還是想不起來。那個我無法辜負的女孩,我該怎樣找回關於她的記憶?」
路子航見不得慕瑾宸痛苦的模樣:「瑾宸哥,想不起來暫時就不要想了。恢復記憶這種事,得慢慢來。」
宋遠銘輕吐薄霧,恢復記憶的確急不來,但是秦安雅的時間卻等不起,因為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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