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瑾年被事情絆住了手腳,直至天將蒙蒙亮才匆匆而至。

本以為他家娘子當是早就睡下了,不承想甫一踏進院子,便見得蒙蒙天光下,有倩影倚在窗前。

謝瑾年心頭一動,快步行至窗前。

他家小娘子倚在窗邊,睡眼朦朧,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

一陣晨風吹來,他家小娘子攥著白玉馬到成功遮住口鼻,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打完噴嚏,小娘子揉揉鼻子,動動肩膀便又開始倚著窗框打盹兒。

顯見是為了等他,一宿沒睡。

謝瑾年又是心疼,又是動容。

悄聲翻窗入內,把他家娘子打橫抱起,往床榻邊上走:「夜裡風硬,你在那兒打瞌睡,仔細吹了風。」

靜姝窩在謝瑾年懷裡,貓兒似的蹭蹭臉:「沒睡。」

謝瑾年失笑:「好,沒睡,等會兒讓立春去給你熬點薑湯喝。」

靜姝有些不大願意:「不想喝,想睡覺。」

謝瑾年用嘴唇貼了貼靜姝的額頭。

小娘子額頭涼沁沁的,沒被夜風吹的發熱,謝瑾年略微放心了些,溫聲哄道:「聽話,喝了薑湯再睡。」

靜姝咕咕噥噥:「不好喝。」

謝瑾年莞爾,故意道:「這般會撒嬌,是想為夫喂你?」

靜姝搖頭。

唯恐謝瑾年真給她使「美人計」,誘惑她喝薑湯,忙晃著腿撒嬌:「夫君,我腿疼。」

他家這個娘子,見天兒撒著嬌跟他耍小心機,偏偏他還吃她這套。

謝瑾年搖頭失笑。

把懷中嬌娘放到床上,搓熱了掌心,覆在靜姝膝蓋上:「可是膝蓋疼?」

靜姝看著謝瑾年側臉,心中無比安寧:「小腿也酸。」

謝瑾年垂著眼,認認真真地給靜姝揉膝蓋,揉小腿:「下次不準再這般站一宿了。」

靜姝紅著臉嘴硬:「也沒有一宿……」

謝瑾年抬眼,看著靜姝,輕笑:「沒有一宿,我也心疼。」

啊!突然好害羞!

靜姝訥訥點頭,避開謝瑾年的視線,小聲道:「你總也不來。」我睡不著。

謝瑾年坐到床邊,輕攏靜姝鬢邊髮絲:「抱歉,臨時出了些事,才剛脫身。」

念及連月來那一出又一出的大事件,靜姝心頭一緊,攥著謝瑾年的手背:「出了什麼事兒?竟是耽擱了這麼久,可是十分棘手?」

小娘子滿心關切,溢於言表。

謝瑾年低笑著親親輕蹙起來的眉心,笑道:「先讓立春給你熬薑湯,喝完薑湯再說給你聽。」

靜姝無語,竟是在這兒等著他呢。

醞釀情緒,謝瑾年眼巴巴地盯著謝瑾年,捏住謝瑾年的衣袖輕搖:「夫君,不喝薑湯行不行?」

謝瑾年不為美色所動,笑著搖頭。

靜姝一掃嬌軟姿態,面無表情地看著謝瑾年:「說甚麼寵上天,都是假的。」

謝瑾年哭笑不得,以指節輕敲靜姝額頭,笑罵:「別胡攪蠻纏。」

靜姝捂著額頭輕哼。

薑湯是她死敵,她得威武不能屈,美色不能移。

「娘子想是嫌立春熬的薑湯不好喝。」謝瑾年起身,作勢往窗口走,「為夫去給你熬。」

「欸!」

才剛立完flag,靜姝瞬間自打臉。

拽住謝瑾年的袖子,沒好氣地白了謝瑾年一眼,靜姝揚聲吩咐外間守夜的立春,「去熬兩碗薑湯來。」我喝你也得喝!

謝瑾年施施然轉身,重新坐回了床上。

靜姝氣哼哼,用腳踩謝瑾年的腰。

謝瑾年捏著腳腕子,把靜姝的腿拖到他腿上,垂著眼,認認真真地給靜姝揉小腿。

直至立春熬好了薑湯。

謝瑾年陪著靜姝喝完了滿滿一碗薑湯,才重新開口,為靜姝解了惑:「京里遣了尹院正帶著人來給為夫診脈,黃昏的時候才到南虞。」

靜姝不禁坐直了身子。

這個時候派了太醫院院正過來,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是懷疑謝瑾年裝病,還是當真想讓那尹院正給謝瑾年治病?

看出靜姝的緊張,謝瑾年鬆開靜姝的腿,把靜姝抱到腿上,親親靜姝鬢邊髮絲,曼聲道:「那尹院正最是敬業,到了謝府也不叫接風洗塵,直接殺到懷瑾院里給為夫診脈……」

說著,謝瑾年低笑一聲,「三個小老頭兒,翻來覆去,又是診脈又是施針的,折騰了大半宿才肯放過為夫。」

從南虞城到天虞山,便是騎快馬也要一個多時辰。

想來應付完京里來的太醫,謝瑾年連口氣兒都沒歇,便趕著來見她了。

靜姝就很心疼,不禁嗔怪:「折騰到那麼晚,你還跑來做甚麼。」

謝瑾年抱著靜姝倒在床上,扯著被子裹緊了他懷中的娘子,親親額頭,含著笑調侃:「好在是來了,不然娘子怕是得變成望夫石。」

靜姝輕啐謝瑾年:「想甚麼呢!我不過是睡起來在窗口醒個神兒罷了,誰知那麼巧便被你遇著了。」

口是心非。

謝瑾年垂眼看著懷中嬌娘明艷動人的眉眼,輕笑:「娘子說是便是罷。」

靜姝又覺得不好意思了,小聲解釋:「再等不著你我便會回床上睡了,不會一直等你的。」

「嗯。」謝瑾年輕應了一聲,卻是打定了主意,日後再不能讓他家小娘子白等著了,他心疼。「以後不許這麼等了。」

靜姝笑眯眯點頭:「夫君以後也不能這般奔波了。」

謝瑾年低笑。

攏緊手臂,抱緊懷裡嬌娘,笑道:「原本的計劃恐怕有變,為夫得趕過來跟娘子通個氣兒,不然嚇著娘子就不美了。」

靜姝窩在謝瑾年懷裡有點兒犯困,強打著精神問:「有什麼變動,竟是等不得明日再說了?」

「尹院正那老頭兒精的很,他又不止一次給為夫診過脈,對為夫的脈象清楚的很,謝十六瞞不過他。不趁著他舟車勞頓精力不濟的時候過來,待他緩過勁兒來,為夫再想來怕就難了……」

說完,謝瑾年又湊到靜姝耳邊兒,幾乎用氣音兒耳語,「尹老頭兒醫術精湛,帶來的兩位御醫又皆是大手,必能把為夫自鬼門關拉回來。」

靜姝聽罷,霎時睡意全無。

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靜姝盯著謝瑾年看了好半晌,小聲問:「當真?」這可跟開始說好的不太一樣,不知道謝瑾年又要搞什麼事兒。

謝瑾年摩挲著靜姝的脖頸,輕聲道:「十有八九。」

靜姝抿唇與謝瑾年對視了須臾,強撐著鎮定,笑著試探:「那敢情好,待夫君病好了,便能與我去種那二畝薄田了。」

謝瑾年指尖落在靜姝嘴角,輕撓了一下,忍著笑意歉然道:「二畝薄田恐怕還要再等些日子。」

就知道,必有鬼!

靜姝攥住謝瑾年的手,委委屈屈地盯著謝瑾年:「夫君,言而無信非君子所為。」

謝瑾年莞爾。

把裝委屈的小娘子拉進懷裡,笑罵:「何須這般拐彎抹角?」

靜姝伏在謝瑾年懷裡,數著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嬌笑著倒打一耙:「夫君就不能把話說明白些,偏要等我去猜。」

謝瑾年隨手在懷中嬌娘臀尖上拍了一下,輕揉著,慢條斯理地道:「尹院正雖能治好了為夫的病症,泰老爺卻是極有可能讓為夫將病就病,就此亡故。」

靜姝攥住謝瑾年的腕子,卻也顧不上羞臊了。

心裡翻著驚濤駭浪,靜姝小心翼翼地問:「這是要讓夫君……」

謝瑾年掌心順著脊線滑到靜姝的脖頸上,微微下壓,噙住微啟著朱唇,淺嘗輒止:「為夫雖遭他厭棄,卻也好歹是他的骨血,如今他膝下諸子皆亡,自然便想起為夫了。」

說完,謝瑾年輕嘲,「不然尹院正又怎麼會來南虞?」

是了。

和親王早就使劉太醫給謝瑾年診過脈的,想來「謝瑾年命不久矣」的奏疏早就擺在隆泰帝案頭上了。

然而,早沒動靜,晚沒動靜,偏偏等著膝下子嗣皆亡之後,才派了太醫來南虞。

果然是狗皇帝,真的狗!

靜姝捧著謝瑾年的臉,親親謝瑾年:「夫君可是打算順了他的心意?」

謝瑾年不自覺箍緊懷中娘子腰身,盯著靜姝的眼,輕聲道:「孜孜以求的東西,沒得功虧一簣的道理。」

靜姝抓著謝瑾年胸前衣襟,心中已經不是驚濤駭浪,而是巨浪滔天了。

默默緩了好一會子,靜姝才幽幽地道:「你這是不想讓我睡了。」

瀲灧多情的眼裡,只有驚,沒有懼。

謝瑾年不著痕迹地鬆了口氣,笑意爬上眉梢眼尾,輕笑:「總要那至尊至貴的身份,才配得上我這般好的娘子,才不會再讓我這般好的娘子受委屈。」

靜姝沒有矯情的說什麼不需要。

能不向她人卑躬屈膝,誰又願意總是低人幾等,憑白受人拿捏呢?

以謝瑾年這般身份,能夠謀算到如今這一步,不知費了多少心力,她又有什麼資格說不要?

況且,越近功成越是兇險。

謝瑾年如履薄冰,她作為他的伴侶,沒得說些有的沒的給他添堵的道理。

靜姝把臉埋到謝瑾年脖頸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問:「疼不疼?」

謝瑾年低笑:「疼。」

靜姝親親她咬出來的牙印兒笑道:「唔,那便不是做夢。」

謝瑾年哭笑不得。

擼貓似的輕撫靜姝脖頸,謝瑾年笑問:「娘子睡都沒睡,怎會做夢?」

靜姝用臉頰蹭蹭謝瑾年脖頸,玩笑道:「二畝薄田突然變成了萬里河山,恍然如夢啊。」

謝瑾年失笑:「就你會說。」

笑鬧了兩句,緩和了心底的巨浪。

靜姝十分誠懇地問謝瑾年:「夫君,可需要我做些什麼?」

謝瑾年輕撫靜姝的背:「睡覺。」

咿!這是要她躺贏到底的節奏嗎?

靜姝心安理得的等著坐享其成,在謝瑾年懷裡拱了個舒服的姿勢,轉眼便去跟周公約會了。

一夜未眠,靜姝這一覺睡到午後方醒。

枕邊人不見了蹤影,靜姝抱著被子滾了兩圈,才模模糊糊地記起來,在她睡夢中謝瑾年好像與她說了句什麼話,似乎是告別,又彷彿是叫她等他。

凝神苦思良久,無果。

不如不想。

靜姝用過齋飯,便去了佛殿里跪經。

知道謝瑾年如今的處境愈發兇險,靜姝跪經跪得愈發心誠。

她就琢磨著,既然她能穿書,這書中世界真有神佛也不一定,她多拜拜沒準兒便能真給謝瑾年拜來幾分福報。

有尹院正與兩個御醫輪班兒,日夜守著謝瑾年,給謝瑾年施針診脈熬藥湯子。

接下來一連數日,謝瑾年都沒能到蘭若寺來與靜姝夜半私會。

靜姝心中挂念謝瑾年,默默數著日子,盼著跪完經回謝府。

不承想,在跪經的最後一日,靜姝才剛跪完經從佛殿里出來,便見著謝府三房的大管事哭著來給她報喪:「大少夫人,大少爺昨個兒夜裡突然發病,沒能挺過來,歿了。」

靜姝怔愣了一瞬,暗自擰了下自己個兒手心兒,才有兩行淚自眼尾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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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後嫁了病秧子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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