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竊
姚妍在安王房中裝了賢惠,訴了苦楚,又表了迷茫。心道若這男人但凡有良心,日後總該能幫扶他們姐弟一把?她可是正兒八經的恩人!
但她也不敢肯定。因男人若可憐女人,恨不能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留給她。可若是心硬,便是女人掏心掏肺,他該不理還是不理,說不得還因為她見過他最狼狽時候,直接來一個滅口!
罷了,盡人事聽天命,她只能往最好處想。
這時文慧匆匆跑了過來,悄聲道:「姑娘,您快回去看看,咱們的首飾盒子丟了!」
姚妍大驚失色,高聲喊道:「竟然有人偷了首飾盒子?」
文慧愣了一下,她以為以主子的性子,定然不會大聲嚷嚷起來。反應過來趕緊點頭:「是是是,而且還撒了一地墨汁!」
因為聲音不低,院子又不是那樣大,所以大家都跑了過來。
驛曹本來在屋裡吃烤地瓜,暖烘烘的,一聽到有人丟了東西,心裡罵娘急忙忙跑過來,頭上都起了一層汗。一開口先撇清:「姑娘,咱們驛站雖不大,但向來清清白白,可從未出過偷竊事件。」
姚妍也不糾纏這個,吩咐鏢師:「把咱們和侯府的所有人都集合到這裡,所有人!」又笑著對驛曹道:「我自是信任驛站,所以不敢勞煩您,先從我們的人查起如何?」
話雖說得客氣,意思確實我先從自己人查了,你總不能不讓驛站的人出現吧?
驛曹雖覺得丟了臉面,但為了清白臉面,也只得吩咐手下十幾人皆聚攏過來,包括幫襯做工的粗使婆子。
宋管家也是一頭汗,他悄聲勸道:「姑娘,咱們好歹是侯府,捉個賊還這樣招搖,讓旁人知道會笑話。」
姚妍微笑:「您是堂堂武威侯府管事,我不過是商戶女罷了,臉面沒有您重要。」
逼得一個主子這樣說,他人都瞅著宋管家。
宋管家表情訕訕,但也沒敢再勸。好在他提前吩咐了,拿到東西立刻藏起來,冰天雪地的,應該不會輕易被找到。
幾十人呼啦啦被圍在院子里,有的低頭垂目老老實實,也有人覺得表小姐太過分,竟然讓他們挨凍。
姚妍見鏢師點頭,知道人到齊了,便開口道:「今兒委屈各位,一會給每人一串錢打酒喝。不過,我這人旁的還好,卻最見不得賊。今兒敢偷東西,明兒就敢殺主子,你們覺得呢?」
眾人一聽有錢,不過就是凍一會,值了,臉上就帶出高興,跟著便連連點頭:「姑娘英明。」
按照事先吩咐好的,鏢師頭丁師傅喊道:「每個人都伸出手來。」
天寒地凍的,為了保暖大家都抄著手。但鏢師喊了,便也聽話伸了出來。有一個青衣粗布婆子卻還是抄著手,在袖子里摸來摸去的不知道作甚,臉上也發了一層汗。
姚妍看過去,丁師傅將那婆子的手拉扯出來。
眾人一看,嚯,一團黑,這是偷碳了?
姚妍笑著對服侍他們的雜役小哥道:「麻煩您把昨天給我一桶墨的事情說一下。」
這事並不複雜,雜役小哥兩三句說個清楚。
姚妍又對文慧點頭:「把昨晚你幹了什麼講一講。」
文慧這才明白,姑娘昨兒為何吩咐她做那種無理取鬧之事了。「我們姑娘昨兒下晌做了個夢,夢到有人偷了首飾匣子,將所有身家都偷了去,日後過得十分凄慘。這不夜裡睡前吩咐奴婢,把匣子里東西給挪了個地方,又把墨盒子放了進去。今兒早晨我們出來賞雪景,屋子裡沒人,然後……」
然後這婆子竟然大膽到偷東西!不用細說,大家都聽明白了。
心道表小姐竟然連有人偷東西都能提前夢到,可真是個福氣人!
那婆子「咕咚」一聲跪在雪地里,哭喊道:「表小姐冤枉啊,老奴不過是早起燒火摸了碳,絕非什麼墨汁子。」
劉嬤嬤冷笑:「當大家都是傻的,碳和墨汁能一個味道?宋管家,這可是您的手下,您來說說碳和墨汁怎麼分辨。」
宋管事見逃不過,踢了那婆子一腳:「你個蠢貨,有話就老實說,偷了便認罪,沒偷就說這墨汁是怎麼來的。」
聽到暗示,那婆子一個機靈:「老奴剛被嚇住了。老奴見南邊墨汁便宜,便買了帶回京給孫子寫字用。今早上一不小心,竟然打翻了墨汁,這才引來誤會。」
姚妍笑著看了雜役一眼,那小哥覺得自己被一陣仙氣吹了,心裡美滋滋。他跳到婆子身邊,拉起袖子一聞,冷笑道:「這是咱們明水特有的老臭墨,味道臭了一點,但上色好,而且三天以後會回復普通墨香味,因為便宜,窮書生愛用這個。怎地,都說南邊富庶,竟然也產這種廉價貨色?」
南邊跟來的一眾人都搖頭。江南富庶,卻並非家家富裕,但即使窮人也講究,尤其是書生,寧願餓肚子,也不願意旁人笑話,還真沒聽說過誰用臭墨。
婆子抵死不認,一口咬定墨汁而已,怎就說她是偷?
不過正僵持,一個鏢師捧著一首飾盒子過來,「姚姑娘,在這婆子屋中發現了這個。」
宋管事:「……」不是說了讓這婆子處理了!
他哪裡知道,婆子因沒偷到值錢物件,而首飾匣子上的碎寶石卻值錢,所以便私藏在床底下。
那婆子見抵賴不成,打滾跪地求饒:「表小姐饒命,老奴一時財迷心竅這才犯下錯事。宋管事,求您救老奴一次。」她眼中透著威脅,若是宋管事不救,便把他也扯進來。
姚妍笑望宋管事:「沒想到你們兩人關係倒是親厚。也罷,既然是您的人,我便賣個人情。只是侯府里的人可別都跟這婆子一般,不然我們可不敢去住。」
宋管事:「……表小姐,您說笑了,我怎會和這種偷親厚。只不過我只是小管事,處置人這等事,還要夫人才行。」現在把婆子賣了會逼她狗急了跳牆,回頭找個機會悄悄弄死便是,留著是個禍害。
姚妍點頭:「很是,很是,舅母能派這種人來接我,可見是親信了,我一個外甥女哪裡好處置舅母手下。好了,天這樣冷,大家也散了吧。一會去買兩隻羊,燉了給大家去去寒。」
宋管事:「……」這表小姐實在難纏,竟然往夫人身上潑髒水!可他卻無法反駁,不然越描越黑。
驛站眾人:「……」這武威侯府可真夠亂的。不過大冬天有羊肉吃,舒坦,表小姐敞亮。
因著這個事情,姚妍將武威侯府跟隨服侍的人全都打發給了宋管事,只留自己帶的二十餘奴僕外加鏢師。
眾人喝羊湯之際,丁師傅悄悄彙報:「姚姑娘,剛剛我們的人去里裡外外搜羅首飾盒子時,發現有人似是盯梢。」
姚妍心下一緊,「是盯咱們還是盯西屋那位?」
「我們雖帶的錢財招人,但隨行上百號人,除非悍匪不敢來搶。且驛站雖不大,確實正兒八經官家地盤,乃地方軍和政府雙重管制,一般人絕對不敢來這裡惹事。倒是西屋那位,聽說一身傷,可見是遇到了仇家。只是,誰敢隨便與羽林衛對上?」
姚妍心道,若只是羽林衛還好,那位可是皇子,仇人能是一般人?說不得身份旗鼓相當。「丁師傅,您走鏢多少年了?」
丁師傅一愣,怎突然說到這麼家常的事情?還是老實回答:「十五六年了。」
「我爹在時,您便幫我姚家走過鏢,咱們也是老交情了。您家中上有老母,下有三個孩兒,還有一賢惠能幹妻子,在他們心裡,您就是頂樑柱。說來鏢師來錢不算少,但卻是辛苦活,一個不好還容易遇險。您若信得過我,我給你指一條明路。若你們能把西屋那位救下,日後榮華指日可待。」
若不是為了養家糊口,誰也不想在刀刃上舔血,可丁師傅還是有許多疑惑。「西屋那位,姑娘認識?」
姚妍搖了搖頭,「並未見過,但上午幫他用藥時,發現了一枚玉佩。師傅多了莫問,若信便保他一保,即使這高位之人薄情寡義,並不安排您差事,我也不會讓您白忙活,千兩白銀打底。」
說到這個份上,丁師傅自然要搏上一搏。
不多時,正房傳來姚妍不滿之聲,說不想在這驛站中住下,想到濟南府錢莊,將身上銀兩寄放,到了京城再取出,不然還不定被哪個賊給偷去。
這時候能夠流通銀票的錢莊皆有皇家背景,可靠是可靠,卻從中抽成很高,是以一般人但凡能自己帶的,哪裡捨得到錢莊倒騰。
但此時也無人敢出來勸姚妍,畢竟抽成也比被人全部偷走強。
因為對他人不信任,姚妍收拾細軟時讓侯府下人都離開院子。宋管事雖不滿,卻也怕萬一表小姐再丟點什麼,那可真是沾一身臟,再也洗不清了。
一切收拾妥當了,姚妍讓人悄悄抬了用床板被子簡單製成的架子進了西廂房。看安王臉色沒有上午那樣通紅,她輕輕走過去摸一摸,想試試這人是否還那樣燒。
只手剛一碰上額頭,便被一隻大手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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