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懲
姚妍將雞湯放在床邊桌上,舀了一小碗,端到安王手邊方開口:「病人多喝雞湯肉湯身體才能好得快。寺里都是僧人,自然沒人想到這個,我讓人到村中熬得,你偷偷喝了。」
邊說還眨眨眼睛,笑得像個偷糖吃的孩子。
皇宮裡最不缺的便是美人,父皇雖已老邁,身邊卻圍繞著無數美貌少女。但在他眼裡,這些女人美如花、心如蠍,招惹不得。即使母妃,見到父皇賢淑柔順、人淡如菊,背後還不是處處算計。
因見慣了女人的狠,安王向來對美色敬謝不敏。但這一次受傷,卻讓他見識到不一樣的女子。
雖長相偏嫵媚妖嬈,性子卻溫柔善良,關鍵時刻又十分大膽,偏偏有時候又純真得像個孩子。
「我怕賊人守在濟南府,進京路上不會順利,丁師傅幾個未必應付得過來。待我傷好了一同進京,也好有個照應,如何?」
這人竟然能主動開口挽留自己,姚妍心中一喜,卻還是垂頭哀嘆:「就算沒有賊人,我和弟弟進京路上也不會平坦,只怕進京后更加麻煩重重。只是萍水相逢,遇難互相拉扯一把就是了,往後自然是橋歸橋路歸路。您乃正兒八經侍衛,我和弟弟卻是飄零人,哪裡還有機會見面。」
安王:「……」聽她這意思,侍衛身份都高了???
見安王皺眉,姚妍忙收斂神色,強笑道:「何必說這些惱人的話,車到山前必有路,先將身體養好才是。雞湯還要趁熱喝,將體內寒氣逼出來,您才能好得快。」
一雙白嫩嫩芊芊素手捧著一亮紅色釉彩湯碗,相互映襯十分好看。盯了片刻,安王才發現自己走神了,忙端過碗來。卻因為急,半捧住了姚妍的小手兒。
姚妍羞澀得將手往回撤,差點將碗給丟了,安王怕燙了她的手便又越發捧住……
兩兩相望,姚妍臉紅如桃子,小聲哼哼道:「你先把手拿開吧。」
安王頭一次知道什麼叫手足無措,耳朵尖也紅了。
將碗放到桌上,姚妍往後撤了兩步:「我們明兒便走了,您在這裡安心養傷。」說完匆匆離去。
安王捧著湯碗,輕輕啜了一口,明明是苦藥,卻喝出了蜜的味道。
又想到自己如今處境,大事未成還被重重堵截,日後沒有安生時候。也罷,何苦把她也牽連進來。
姚妍到了院中方長出一口氣,捧住臉想:難不成這人並非太監?若非太監,位高權重,真真夫婿好人選。
又拍了拍自己腦袋,前世這人可是兩年未有子嗣。重來一回,她不能拿自己終身幸福冒險。
主持大師在遠處看著這裡情景,忍不住搖了搖頭,這女人絕非表現出來那樣純良,但願外甥別入了套。
第二日,姚妍說走便走,臨行前往安王窗邊站了片刻,終究沒有進去,嘆口氣便走了。
而安王一直等她進來,哪怕見上一眼,卻連這也沒有等到。聽到那一句嘆息,心裡緊了又緊,終究沒有捨得開口留人。
第一次見到對他不死纏爛打的女人,他卻反而只能無奈放走。
而沒等到安王主動開口的姚妍,心裡也埋了一絲陰影,心道昨日果真只是一時假象,這男人心裡並未有她。
不過管他是不是太監,日後但凡能用上,她厚著臉皮也要去求一求。
望著濟南府城樓,姚妍感嘆萬千。上輩子被宋管事等人給整了一頓,這輩子她可要好好討回來。
吩咐丁師傅:「您派人先打聽一下宋管事等人住到了哪個孟家客棧,咱們暫時先避一避。」
丁師傅明白了,姚姑娘這是不想同路了。
本以為要等好一會,消息才能傳回來,可眨眼見打探消息的小鏢師便迴轉了。
「濟南府東南西北四家孟家客棧,我本想先到南店看看,沒想到一進城便見到了宋管事,正坐在城牆根下曬太陽。」
姚妍:「……這大冬天的,宋管事倒是好興緻。」
那人裂開嘴笑:「我怕他們認出我,便將帽子圍巾一遮,問旁邊的人他們這是幹啥。那裡閑漢多,打聽事方便。」
宋管事等人如此凄慘,其實說來也簡單,都是沒錢鬧的。
這些人路上遇到黑衣人截殺,人倒是死得不多,但多多少少都帶了傷。一看情勢不對,這些人跑得比兔子還快,哪裡顧得上財物。
等回過頭來發現自己身無長物,又跑回官道上尋找馬車,可哪裡還能找到。又因為一路靠腿走,到了濟南府城門都關了,只好在冰天雪地里混了一夜。
本就身上帶傷,又被凍傷,一個個再不找郎中估計小命不保。
但看郎中要錢,他們哪裡有?
出門在外,這些人多少身上有幾個銅板,可奴才又有幾個錢。唯有宋管事還好些,只是混亂逃跑中也沒剩多少銀兩了。
若要救人,銀子必然一個不剩,若不救,宋管事怕回去不好交代。正猶豫中,有了解他的便威脅道:「宋管事,當初夫人可是給了你五百兩銀票,咱們去江南還多少花了幾個錢,可自從到了姚家,之後花費可全是他們來負擔。咱們都受傷了,你還留著銀子裝進自己腰包里?」
其他人附和:「對,老宋你趕快拿銀子,咱們死了,你一個人回府也活不成。」來江南算是肥差,這些都是家生子,背後關係複雜著呢,也不是好得罪的。
宋管事急的頭上冒汗,把荷包往外一掏:「你們看,這裡面哪有銀子。就這幾兩碎銀子還是我那婆娘給的,讓我從南邊多買幾盒胭脂,說是便宜又好用。」
有人不服:「夫人信任你才交你保管,你竟然丟了!當初姚姑娘要去千佛山,你偏偏不去,若是去了,哪裡會遇到這種事情。」
「就是,你平日就愛自作主張,還偷偷剋扣銀子,別以為咱們不知道。尋常無事我們睜隻眼閉隻眼,可咱們如今小命都快不保,你還這樣便是下作,讓咱們瞧不起你。」
這些人里有男僕有婆子,這些還好說,問題是護衛也虎視眈眈盯著他,宋管事覺得自己要不掏這個錢,這些人能生撕了他。
為了平安活到京城,宋管事只好掏光銀子給這些人找了郎中。
結果自然是錢花光了,這還是郎中好心給免了零頭。因都是皮外傷,再就是凍了一夜有些風寒,弄點尋常葯便好,倒是不麻煩。
可之後呢?沒錢日子豈能好過?餓著肚子,越發覺得饑寒交迫要死要活。
他們尋到孟家客棧,說是與主子走散了,約好了在這裡見面,最多一兩天便匯合,請掌柜通融通融,讓他們先住進去,哪怕是大通鋪呢。
宋管事覺得大通鋪委屈了自己,可客棧掌柜還嫌棄他們呢。一臉滄桑,一身臭味,衣衫還破破爛爛,尤其還有好多個挂彩的,總之就不是正常人,不定是哪家土匪窩子里出來的,與人火拚失敗了,來坑他們客棧的。
客棧背後靠山硬,能怕無賴?直接將人哄走。
宋管事又拿出英武侯府名頭,被嘲笑個底朝天。
「莫說英武侯府,便是國公府我們也不給白住,在濟南府地盤上,小小侯爺我們還看不到眼裡。」小兒一邊說一邊「呸」,騙吃騙喝還有理了,德行!
不僅孟家客棧,論誰都不會施捨,便是面鋪子都懶得施捨一口麵湯,嫌棄他們髒了地盤。
餓極了護衛還想耍橫搶包子,被老闆娘掄著棍子便打了起來。雖然是小本買賣店裡沒幾個人,可街坊都是認識的,老闆娘一聲吼,圍過來幾十個人。
別說山東大漢,便是大娘都壯實,沒把他們揍死算是手下留情。
無法,最後這群人只能淪落到在南城門蹲守等姚妍一行人,比狗等主子還急切。
聽完這些,姚妍只覺身心通泰。上輩子這些奴僕一個個比大爺還拿譜,時不時說些不中聽的暗示,坑她往外掏錢,不然在侯府中連口熱飯都吃不上。
現在好了,加倍讓他們嘗嘗挨凍受餓被人欺負是個什麼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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