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平氏走了之後,折絳又成了一個家裡蹲,如今跟她一塊蹲的便是已然十八歲「高齡」的莫青寶同學,作為京都已經能被人數的出來的大齡剩女,莫青寶童鞋的名聲不是很好,都猜測她是不是有什麼大毛病,又或者嘲笑莫夫人待價而沽,結果將好好一個妙齡少女沽成了老姑娘,實在是不理智,這還間接的讓那些挑剔的夫人們紛紛看清如今的婚姻市場是買家市場,賣家市場還未到來,家中有女兒的,還是早早嫁出去吧,不挑了。
為了這事,莫夫人氣的在床上躺了三天,讓莫青寶跪在地上,指著她的鼻子從多年前的不懂事罵到如今的像個不知動彈的死豬樣,可惜莫青寶如今真有點進入佛門的意思,雖然還沒有哪個神仙肯點化她,可是人家已然一副冰霜淡然的模樣,讓大嫂嫂流了不少淚,一見著莫青寶就哭,拉著她的手就勸,學得了董媽媽做祥林嫂時的七分風采。
所以,比起變成了潑婦的莫夫人和怨婦的大嫂嫂,莫青寶如今最喜歡呆在折絳這裡蹭吃蹭喝,一呆就是一天。
「所以,你真不打算嫁了?」折絳一邊逗著平慧,一邊問:「你再繼續來,你阿娘就要罵我了。」
莫十三笑著道:「如今你娘家勢頭正旺,過幾天你那大姐姐一家也要進京了,還是江南治水有功實打實升上來的工部侍郎,她正想巴結著你呢,怎麼會罵你?」
折絳就認真的道:「你說話就說話,別總夾槍帶棒的。」
莫十三撇了撇嘴,「我就這樣。」
平慧就咚咚咚跑過去獻殷勤,「姨,姨,給你糖糖,好吃。要笑,不哭。」
莫十三愛死了平慧,連忙將人抱起來,「還是我們家平慧好。」
折絳瞪她一眼,「你也著實不少了,別只顧著置氣,再說了,當年的事情,大嫂嫂都看開了,你還記著做什麼?」
莫十三頂嘴道:「女兒家一定要嫁人么?我還就不嫁了,我嫁了做什麼,等我難產都要去世了,等著她們找人來替代我?」
她嗤笑一聲,「我家倒是沒有姐妹了,不知道夫家有沒有,嘖嘖,要是夫家沒有,夫家的娘家也有啊。」
折絳:「........」
她氣的想錘爆了莫十三的狗頭,可是人家確確實實被傷透了心,她只能轉頭回了大嫂嫂:「不是說笑的,就是不想嫁人了。」
大嫂嫂如今的性子越來越火爆,拍桌子大罵:「雖說是生生父母,可是當年卻做出那種拿女兒換權貴的事情,哪能不讓人寒心?」
倒是沒怪莫十三,而是將氣全部撒在了莫家老爺和夫人的身上,尤其是莫老爺:「我阿娘倒是不敢拿這種主意,我阿爹卻是不管女兒的,至今都未跟我說過一句道歉的話,我真是,真是——」
若不是還顧及孝道,折絳敢保定大嫂嫂要大罵出口了。
她如今的脾氣可了不得。
於是這股氣,就拖到了沈明行回來的時候。折絳早就把握好了時機,拉著來剛下值來接她和平慧回去的沈明臻一起厚著臉皮留下來吃飯看戲,果然,在吃飯之前,大嫂嫂進行了對沈明行的日常數落。
大嫂嫂許是生了兒子之後,腰杆子瞬間直了不少,且很是理會錯了折絳說的「像大哥哥這樣的男人,就該調/教成你自己喜歡的樣子」——折絳敢指天發誓,她說的是要在細節上,情感上,行為上對大哥哥這個人發動來自妻子的攻擊,運用的是心理學,行為學,以及愛情學的三觀和策略,本來是想重點突出潤物細無聲!
誰知大嫂嫂天賦異稟,也不知聽了之後回去想了什麼,將折絳畢生所學的經驗活生生化文為武,好生生一個賢惠溫婉的沈家大少夫人,一夜之間進化成了母老虎。
還是動不動就吼的那種。
可更讓她震驚的是,大哥哥開始有反應了。
就比如現在,大哥哥從外回來,衣服上沾染了些許酒氣,大嫂嫂鼻子靈,瞬間沖著大哥哥就劈頭蓋臉的道:「說了多少次了,出去少喝點,少喝點,你如今都官拜戶部尚書了,又是這麼個性子,難道不喝酒,就能得罪人了?」
大哥哥摸摸鼻子,小聲的道:「知道了。」
大嫂嫂鍥而不捨:「是不是又跟老邢喝酒去了?」
大哥哥再次低頭:「嗯——」
他其實很不想說話,說話是很累的。
在外面要應付虛與委蛇的同僚,還要處理各種送上來的緊急文書,每天都要累癱了,所以每次莫氏即使再小意溫存,軟綿綿,細聲聲說話,他都是沒有力氣去回應的。
可是,如果莫氏像現在這般吼他,沈明行便覺得,嗯,她應該生氣了,還是回應一下吧。
可是——沈明行疑惑的抬頭:最近怎麼總是生氣啊?
大嫂嫂卻不顧他的神色,數落起來:「那個老邢,自己喜歡喝酒就算了,卻總拉著你去,他以為你像他一樣牛高馬壯的,喝酒像喝水嗎?再說了,你身體什麼樣你自己不知道嗎?你能跟他比嗎?」
真是煩不勝煩。
沈明行恨不得捂上耳朵。
於是這回說的話長一點了,主動將事情闡述清楚:「我原是拒絕的,可是許大人也在,盛情邀請,實在是推卻不了,便也去了。」
大嫂嫂便不再說了,冷下臉道:「知道了。」
沈明行舒口氣,喝口茶,便用自己最後一點精力去逗閨女:「平安,今天練字了嗎?」
平安端著臉,跟沈明行一模一樣:「練了。」
沈明行再問:「認得了幾個字啊?」
平安:「十個。」
沈明行便滿意的點頭,一大一小坐在旁邊等飯,平遠眼巴巴的瞅著,瞅了半天也沒聽見他爹問他,於是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將沈明臻心疼的喲,跳起來就像大嫂嫂一般數落沈明行跟沈路一般偏心眼,跟沈路一般無情,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被沈明行拿著雞毛撣子打出了門,狼狽摔倒在地。
折絳看看雞毛撣子,再看看看見自家爹被打氣的嗚哇嗚哇要去咬她家大伯父腿的平慧,尷尬的拍拍她家閨女的屁股,「這孩子,恐怕是餓了,我帶她回去吃飯。」
因為沈明臻,他們一家子都沒能混口飯吃。
路上折絳就罵沈明臻:「人家大嫂嫂罵大哥哥,那是打情罵俏,大哥哥心裡有數呢,你罵算是怎麼回事?現在好了,飯都沒吃成了。」
沈明臻瞬間撿著她家的話頭給自己找理由:「我這不是為了讓大嫂嫂看看,大哥哥待她有多不同嗎?」
折絳:「.......你這順驢下坡的本事倒是越來越好了。」
然後見平慧還委屈巴巴的,便隨意哄道:「不是阿娘不讓你去咬大伯父,只是他的腿多臟啊,你可是乾淨的小貴女。」
平慧便將眼神轉向她爹那裡,沈明臻認真的對著女兒解釋:「你阿娘說的沒錯,你大伯父太髒了!下回可不能咬人了,但他不懂藩語,你可以用藩語罵他!」
折絳:「.........」
平慧卻高興了,真真一個眥睚必報的性子,拍著小手笑著喊:「%%%%!」
折絳:「........她說什麼了?」
沈明臻立刻接過平慧抱在懷裡,大聲道:「沒說什麼!」
然後快走幾步,小聲的對平慧道:「可不能罵祖宗,他祖宗就是祖宗,咱們祖宗還是很不錯。」
見著平慧不解的目光,沈明臻只覺解釋過於艱難:「祖宗就是.......哎喲,反正你都兩歲了,要懂事,可不學不好的,罵人是不對的。」
平慧也小聲起來:「阿爹!罵了!」
沈明臻點頭:「對了,阿爹是罵人了,可阿爹知道錯了,你現在還不知道錯,所以你可不能罵。」
平慧更加不解了,「阿爹!罵!」
沈明臻繼續點頭:「沒錯,阿爹剛剛讓你罵你大伯父,可是阿爹能讓你罵,你卻不能罵,你得懂孝道啊。」
平慧:「.......」
她突然嗷的一聲哭出來,伸出手要折絳抱:「阿娘!阿娘!」
折絳趕緊上前,「哎喲,我們平慧怎麼哭了?」
平慧趴在沈明臻懷裡,手摟著她家阿娘的脖子掉眼淚水:「難,太難了!」
折絳:「.......」
她回去就跟沈明臻商量:「還是個孩子呢,這麼小,教那麼多做什麼?」
沈明臻就道:「她說的特別對,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說這麼好的!」
他嘀咕一聲:「你就不行。」
平慧在旁邊學話:「不行,不行!」
孩子到這個年齡段,特別喜歡學別人說話,平慧就特別喜歡學沈明臻的,且這丫頭心裡有股子偏向,凡是她和沈明臻吵架,她都幫著沈明臻,只有沈明臻惹著她時,她才會偏向她。
折絳索性不管了,蹭蹭蹭的讓茶一去廚房吩咐做飯,然後道:「我明兒個帶著平慧去我阿娘那裡,就在那邊睡了,後天再回來,你後日下值了就去折家接我。」
沈明臻點頭,「你大姐姐要來,岳母高興壞了吧?」
折絳嗯了一聲,「去年大姐夫突然要再留一年,母親又不好回雲州,在京都待的難受,如今大姐姐總算要來了,她也能幫著帶帶孩子,總算不是整日都跪在佛前撿豆子,抄佛經了。」
沈明臻便沒有說話了,第二日一家三官老爺出了門,折絳便抱著平慧去了折家。折母這幾日有些病了,躺在床上將帷幔攏了,不肯見平慧,折絳就讓茶一抱著平慧坐在不遠處跟折母說話,折母對平慧最是喜愛,可以說是到了溺愛的地步,平慧要什麼都給,小丫頭鬼精的很,每回到外祖母這裡來,都要搶一堆東西回去。
折絳安頓好了一老一少,帶著紅春,紅夏,紅秋以及紅冬都去了大廳,折家主子雖然現在只有一個,可是僕人卻在這兩年裡添置了不少,更因為大姐姐和大姐夫這次上京,已經說了不會帶多少奴僕,於是折母便未雨綢繆,買了放在屋子裡,讓貼身媽媽劉媽媽□□,省的將來不會伺候主子。
紅春,也就是茶一出嫁后,大嫂嫂給折絳挑的四個丫頭之一——她們本來都是有名字的,可是大嫂嫂說新到主家,還是換個名字為好,又是伺候折絳的,硬是要她給這四個丫頭改個名字,折絳想來想去,還是給她們從了紅字,她覺得紅字特別好聽!
什麼都沒紅紅火火的好,紅色的衣裳最好看!
又恰逢沈明臻在,覺得奴才也該齊齊整整的,要覺得是一家出來的,便從了空春他們的名字,最後兩相拼湊,哎,反正折絳覺得挺好聽的,沈明臻也十分滿意,只有大嫂嫂覺得這兩貨審美堪憂,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四個紅不愧是大嫂嫂□□出來的,有兩個還會些功夫在身上,很是受平慧喜歡,時常表演些雜技給平慧看——聽說她們被買來之前就跟著她們的爹在江湖賣藝,也算是手藝人了。
這兩個會武功的,折絳就覺得應該好動些,一個叫紅夏,一個叫紅秋,另外一個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的,就叫紅春,最後哪一個穩重點的,就叫紅冬。
瞧,取的名字也是有寓意的!根本就不是審美不好。
四人到了折絳身邊一段日子后,穩重的紅冬隱隱有了指揮權,在四人中佔據了大丫鬟頭領地位,讓折絳嘖嘖稱奇,她私下裡跟大嫂嫂道:「我還以為紅秋和紅夏其中一個上呢。」
畢竟認識嘛。
大嫂嫂就覺得折絳還要歷練。
她道:「作為上位者,要會識人,有些人一看就可靠,有些人一看就不行,你還是要多學學。」
於是家裡的人練習完了,就來練習下折家的人,到大廳的時候,那裡已經站了二十幾個人,這些人即將要分些給大姐夫和大姐姐那裡,倒是折母自己只留四個伺候。
二十三個人里,一共有五個小管事,她坐在那裡,慢悠悠的跟管事婆子管家說話:快入冬了,可買好了冬日裡的衣服,做針線的婆子,自封是針線房的管事婆子說讓折絳待會過去看看料子怎麼樣,廚房說夫人吩咐了,大姑奶奶馬上要回來了,沒帶廚子,要再買一個廚子回來.......凡是能上來說話的人都有條不紊,倒都是穩重人,看著都可靠。
折絳就隨手指了一個站在後頭的婆子,那婆子突然被指,很是驚訝,看著三四十歲的人了,倒是不害怕,但回答問題,就比之前的管事婆子少了些氣勢。
但這也應該是她沒有做過管事的緣故吧?
折絳看看她,再看看紅冬,覺得大嫂嫂說的對,還是覺得紅冬比起其他三個紅除了穩重好似沒有別的優點了。
遂總結:識人路上她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啊。
於是擺擺手,意興闌珊的讓人散了。
本以為這是個插曲,結果下午廚房就來報,說是廚房的管事婆子跟被折絳單點出來的那個打起來了,爭吵不休,一個覺得自己要上位了,一個覺得自己要威脅了,本就不對付,結果被這麼一激,矛盾爆發,得了,鼻青眼腫的對著打,讓折絳震驚不已。
不過既然發生了矛盾,折絳便覺得要解決問題,正要叫人來問問到底怎麼回事,折母就風輕雲淡的道:「都拿了她們的賣身契找人來賣了出去,明知大吵大鬧會驚著主子,還敢任意妄為,簡直就是沒將主子放在眼裡。」
然後拉著折絳的手道:「她們這是欺負你呢。」
可自己被欺負了嗎?
感覺還好啊。
折絳就覺得自己都二十歲的人了,好像越來越退步了——嗯,回去還是搶了大嫂嫂的管事權,繼續接著歷練吧。
倒是折母笑著道:「可阿娘喜歡你這樣,管這些事情做什麼,你大嫂嫂是個好孩子,必然不會虧待了你去,你能享福,就要順其自然的享福,否則等以後分了家,有你累的時候。」
折絳眨巴眨巴眼睛,發覺自己比之折母都差遠了。
她其實骨子裡還沒學會這種上位者的觀念。
用兩個被趕出的婆子立了威,折絳發現,第二天折府的人對她這突然掌權的姑奶奶有些忌憚了,且十分討好,她下次再來的時候,有一個管花鳥房的婆子還跑過來跟她獻媚:「五姑奶奶,這是前兒個剛買回來的八哥,還會念詩呢,您聽聽?」
這是來討好她了。
折絳那一刻,莫名升起了一股欣慰感。
於是,她十分和氣的,嘉獎的,誇道:「很好,你很好。」
那婆子激動的都要飛起來了。
折絳就覺得,被人拍馬屁真的很舒服啊。
她回去之後,將這番感悟說給沈明臻聽;「之前好像從沒有人這本特意討好過我?」
沈明臻道:「你之前管事媽媽有董媽媽,董媽媽走了之後,便有茶一管著,其他人你根本看都不看一眼,哪裡給過人家機會了?」
他抱著平慧逗八哥:「再說了,你去岳母那裡,幾乎不留宿,都是吃了飯就走,就算休息,也一應讓茶一布置好了,根本沒人能到你跟前來。」
他笑著道:「你沒給人家獻媚的機會啊。」
沈明臻覺得折絳在這些人情世故的事情上特別遲鈍,根本不像她平常那般聰明,再次道:「且在咱們家,那丫鬟婆子還不捧著你?哎喲,知道你喜歡吃辣的,廚房的管事媽媽每日都要親自將那辣椒清洗好了,廚子下了死功夫跟董媽媽學菜,就怕你一個不高興,扣了她們的銀子。」
「又知道你喜歡好看的衣裳,咱們家綉娘,哪次不是掏空了心思做你的衣裳,如今你的衣裳很少在外面買了吧?」
他調笑道:「可憐見的,要是讓咱們沈家的媽媽們知道,她們精心伺候的主兒覺得她們巴結的不夠明顯,那該多傷心啊!」
「如今,你到岳母家去,不過是得了一隻八哥,便覺得欣慰了?那是人家知道你不是正主,不上趕著巴結,又或者有人壓著她們不準巴結你,現如今你賣了兩個婆子,就算是被壓著,恐怕也有些人動心思了。」
折絳:「你說的對,我竟是傻了。」
沈明臻嘿嘿笑:「沒事,一孕傻三年,你還有一年呢。」
折絳:「........」
平慧很喜歡這隻八哥,折絳逗著她取名字,叫做八毛,小丫頭聰明的很,還很耐心的教了折絳八毛用藩語怎麼說,可是折絳怎麼也發不出那個音,這般教了一刻鐘,氣的平慧在那邊嗷嗷大叫,一邊跺腳一邊喊:「阿娘,蠢!蠢!」
折絳那個氣啊,回頭就故意教平慧筆畫多的字,寫的平慧頭暈眼花,她這才高興。
哼哼,小兔崽子,讓你罵阿娘蠢!
***
被女兒質疑蠢的折絳最近日子過的十分不好,理應來說,在平慧這個年紀自己應該盡心儘力的幫教平慧說話,但是在她們家竟然反過來,這丫頭可能是發覺折絳在語言天賦上著實不高,只要折絳敢逼她做事情,她就敢逼著折絳學藩語,還逼的特別緊,有一回吃飯的時候折絳說了她一次,不讓她喝太多絲瓜湯,她也不哭,也不鬧,等到要睡了,讓小丫頭抱了她去主屋裡,不讓她爹和她娘進行生育運動,而是逼著折絳跟她學藩語,不學別的,就學絲瓜,不學會了不準睡覺,她也不會多的話,就揮著小拳頭喊:「阿娘!學!學!不睡!」
這誰受的了啊,剛開始沈明臻還偷笑,後面就睡不了了,「你自己睡去啊。」
他推推平慧:「白天學不行嗎?」
平慧端著臉,認真的跟父母講道理:「阿娘!不準吃!絲瓜!」
哦,這是說折絳不給她吃絲瓜,還在飯桌上呢,那我在你們睡覺的時候教阿娘學藩語怎麼了?
弄的折絳氣的牙痒痒,痛罵沈明臻:「別教她了!都用在我身上了!」
沈明臻嘿嘿笑:「果然是我閨女,這麼聰明!看看平遠那個傻小子,嘿!」
他倒是不跟平安比。
不過他覺得平慧比平遠好,可是在折母的眼裡,平慧再是她的心頭肉,折絳至今還未懷孕,還沒生齣兒子的事情都讓她整夜整夜的愁的睡不著覺。
「這是我給你求的佛水,你喝了,便能懷上兒子了。」,折母悄悄的將福包塞給折絳:「這是大明寺里求來的,聽說可靈驗了,你今晚三更的時候喝了,明天早上太陽升起的時候再喝一次,第三天晚上再留了姑爺在房裡,這次就一定能懷上孩子了。」
折絳拿著福包愣愣的,「不是,這次一定能懷上?那之前你還給我懷孕,想過招?」
折母露出笑容:「那是自然了,你生出平慧之後一直沒孕,這是身子虛了,我自然是要幫你補身體的,你平時到我這裡來吃的東西,可都是我讓人熬的葯膳。」
折絳:「........」
折絳:「你沒給我吃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吧?」
折母道:「瞧你這孩子,我還能不知道你的脾氣?都是平常的東西里加了藥材,你看,這不知道你忌諱,我這佛水親自給你了嗎?」
她輕輕的道:「但你可不能不喝,這是阿娘親自給你求來的,是阿娘的心意,你可不能丟了。」
折絳:「.........」
她才不喝呢!
她抱著平慧道:「我這是時間沒到,上次生孩子虛了身體,這不還要繼續養著嗎?我家大嫂嫂二十七歲才生了平遠和平安,我還年輕著呢。」
折母就道:「可你家大嫂嫂生的多麼兇險啊,聽阿娘的,早早的再生個兒子才是正道。」
折絳知道她的脾氣,不聽是不行的,便拿在手裡,直到要走的時候還被囑咐:「記得一定要喝啊。」
折絳嗯嗯嗯點頭,轉頭便跟沈明臻道:「咱兩今年再生一個?」
沈明臻嚇的連忙點頭:「可不行,可不行,你身子本來就虛,好不容易養好了,再怎麼著,等......兩年再說。」
折絳掰著指頭算了算,那時候才二十二歲,要是在現代,大學才畢業呢,不著急。
於是將福包鎖了起來,跟折母如此說:「李夫人說了,還要再等兩年,我身子如今不妥當,要是再貿然懷孕,說不得就會大出血。」
折母被她嚇的差點沒死了過去,哭天抹淚的在那邊唉聲嘆氣,折絳剛開始還不明白,後來一琢磨,這應該是覺得自己的身體差,是因為折母當年那一推?
折絳的心裡既酸澀,又有些好笑,只好道:「李夫人說,倒也不是身子不好的緣故——女人家生完孩子,就算是之前身體再好,也是要養的。我和你女婿現在不要孩子,也不是要不上,而是這孩子啊,若是要生,便要調養好了去,你想想,這胎兒在肚子里,定然是一開始就有生命的,我身子好了,他在肚子里就好了,我身子不好,那孩子能好嗎?就是將來的聰明智慧,也是不好的。」
這就關係到後代的可持續發展了,折母被哄的一愣一愣,半響才道:「真的?」
折絳便把平慧遞過去:「你看看平慧,這就是李夫人親自幫我調養身體懷上的,是不是比平常孩子聰明?」
這個折母是極其認同的,於是雖然憂心忡忡,但是卻不再逼著她吃這個吃那個了。折絳得以逃出生天。
不過過了幾天,折母也沒時間光管著她了,因為折家大姐姐和大姐夫帶著三兒一女到了京都。
這自然是件喜事,當年折絳在江南,大姐姐折卉對她也是極好的,沈明臻在江南的時候,也受過大姐夫的照顧,於是第一天接風宴先在沈家辦了,第二天再去折家吃了一頓,兩家人認識了個遍,以後遇見了也好認得。
可是沈明臻卻暗自生氣了。
這叫個什麼事情嘛,岳母之前對他家平慧看做是心窩子,結果潘家姐夫和折家大姐一來,得了,平慧就得靠邊站了。那三個寶貝外孫子,硬生生讓折母即使手臂酸了,也要抱在懷裡。
大人們的世界雖然複雜,孩子們看不懂,可是他們的感覺卻很準確,平慧就悄悄的道:「阿爹,外祖母,不喜平慧!」
沈明臻那個氣啊,連忙將人帶出去玩,不僅給平慧再買了一隻八哥,還買了一條狗。
折絳:「.......!!!」
「要是被抓著了碰著了怎麼辦?」
她還是覺得太危險了。
可沈明臻卻覺得自家孩子受了委屈,必須要給一份補償,又鑒於自己小時候想要養狗被沈路拒絕了,一直是人生中的憾事,於是這次打定主意要養狗,還給平慧做了充足的動員。
「平慧啊,好孩子,待會你阿娘要是不給你養富貴,你就哭,知道嗎?」
平慧苦著臉:「會被阿娘打!」
沈明臻保證:「這回一定不會打你的!」
你阿娘的阿娘重男輕女,你阿娘要連坐!
一聽說不會被打,平慧立馬要去抱狗,那哪裡成啊,這狗得要訓呢,雖然是小奶狗,可剛開始陌生的很,哪裡就能給孩子碰了,不過他碰就不要緊了嘛,於是抱著狗擼,一手牽著平慧,一手牽著狗溜,兩父女玩的不亦樂乎,等折絳從外頭回來的時候,便見著滿身大汗的平慧跟滿臉泥巴的沈明臻。
「這是怎麼了?」她大吃一驚。
平慧瑟縮一下,瞬間出賣隊友:「阿爹!玩狗!」
然後往折絳那邊跑去:「逼我!一起!」
折絳嘿的一聲笑出來,「你倒是機靈。」
沈明臻就借題發揮:「岳母也太過分了,肯定是冷落咱們平慧了,不然她小小年紀,怎麼知道外祖母不喜歡她?」
折絳也覺得孩子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大不好,於是晚上特意煮了絲瓜湯給平慧喝,還帶著她一起睡在床上,她躺在裡間,沈明臻躺在外間,平慧睡在中間,三個人睡了好幾天,平慧才怏怏道:「我還是不想去外祖母家玩了。」
這個孩子早慧的讓人心疼。
不去就不去吧,折絳覺得不能拒絕孩子的要求,再次去折卉那裡的時候,就道:「平遠和平安非要拉著她不準走,估計是覺得好久沒見了,要好好親香下。」
折卉沒有多想,孩子嘛,總是不定性的,她也摸不過家裡這三個混世魔王。
不過折卉忙的很,她在京都當然也頗有些好之前友到了京都,潘家也有親戚,而且比起折家的親戚,潘家的親朋好友明顯更多。
就連折絳也因為折卉的這些親朋好友們而受到了更多的帖子,雖然她走動的人又多了一些。
不過這些不是什麼大事,畢竟之前也認識,都是通過話的,也知道有這麼親戚在,不過一直沒有走動,那便表示雙方沒有合眼緣。如今請了第一回,她需要過去走個場面,後面稱有事不去,別人便都知道了。
只是這樣讓折卉頗有微詞:「別人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請了她,她卻託大不去,這讓我的面子往哪擱呀?不是白白讓人家說我的閑話么?阿娘,你是不知道她們在背後說我什麼,什麼咱們跟沈家也就那樣,什麼絳降與我不和,不給我面子,什麼我們姐妹沒感情,…………以上種種,聽的我氣不打一處來!不過人家說的也沒錯。你想想,明知道我回來正是要四處走動的時候,她也不知道幫著我打開京都的局面,就是辦個賞花宴將我介紹給各位夫人也好啊!」
折母便道:「她自小就是那麼個不愛交際的性子,也沒那根筋,當年你在雲州的時候呼朋喚友好不風光,但你妹妹除了唐家那孩子,可是沒一個能說得來的。後來嫁到了京都,也整日呆在家裡,等媽媽寫給我的信,說她日日夜夜都不出門,依舊不認得幾個人,愁的我幾宿幾宿的睡不著覺,當時還寫信去給你了,你忘了?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讓她出門去跟人家談天說地,還不如給她一本書,讓她看個天荒地老呢,她就是這麼個性子。」
然後便說折卉的不是:「你和她才是嫡親的姐妹,人家說她不好,一定要立即回過去,幫她說話才是,怎麼還跟別人一樣,抱怨起自己的妹妹來?真是不像話。」
折卉就拉著折母的手撒嬌:「你可偏心吧!我哪裡就沒幫她說話了,只不過回來跟你抱怨而已,我又不曾跟別人說過。」
折母便繼續道:「那再說回來,你妹妹辦個賞花宴是不成的,你剛來京都,可能都能湊幾桌牌桌子,你妹妹要湊啊,還得要求著她那大嫂嫂。」
折卉馬上拒絕:「我不喜歡她那大嫂嫂,傲氣得很,還以為莫家是江南世家呢?如今比起我們潘家差多了。」
折母便又要再說,折卉怕她叨叨不收起來,連忙岔開話題,說起了三個兒子的糗事,不過到底心裡不太舒服,覺得妹妹不給自己面子,讓她在潘家的親戚面前失了臉面,嘴裡的話轉了轉,最終還是忍不住說道:「不是我說絳降,她都嫁到沈家四五年了,還只生了個丫頭,這年紀越大呀,越是生的艱難,阿娘你在京都,理應幫她多想想。」
折絳一直沒生齣兒子來,這也是這幾天她從別的人口中了解到的閑話之一。
外頭的人當著她的面說的當然不會很難聽,用了各種修辭道:「我們倒是聽說是生第一個孩子時壞了身子,一直在調理。你阿娘還上大明寺去求過佛水呢,不還是一直沒懷上?」
這位夫人是潘家的一位表姑娘,跟她婆母妹妹,之前在江南的時候倒是一直來往的,後來她夫家柳家調任京都,她便也跟著來了,比折卉早了一年。
這位柳家姨媽的嘴巴碎的很,小聲的故作擔憂道:「莫不是身體遭了罪,不能生了?」
折卉:「……………」
不過她當時倒是沒有反懟回去,皆因這位柳姨媽去年有一個女兒選進了宮,被封了貴人,最近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她忍了忍,覺得無關大雅,便也算了。
不過那時候她還沒惱了這個妹妹,如今對摺絳心裡有了結,便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這事兒,本來想說出來一同跟折母「可憐同情擔憂」下,好以此緩解自己的不之情。誰知自己那向來多憂多慮的母親卻笑著道:「你不用擔心她,李夫人親自為她診脈,日日調理著,說是再有一年多時間便又能懷上了。」
折卉便問這李夫人是誰,折母便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到時候讓你妹妹帶你也過去看看,她調理婦人家身子是一把好手。」
折卉聽了撇嘴,自然是不可信的,覺得妹妹這是拿話哄了母親,不過折母卻一心一意為了女兒,第二天一大早便拉著女兒去了沈家,同折絳道:「若李夫人有時間,便也讓她給你大姐姐看看。」
這個自然是不能拒絕的,不過李夫人比較特殊,折絳可不敢突然把人帶到她那邊去,於是道:「我先差人去問問她身體可好些了,昨兒個還跟我說染上了風寒呢。」
本來之前也沒說要看病啊。
折卉低頭不屑,覺得這位李夫人太過拿喬了些。
不過她雖然因著在別人那裡遭了閑話對摺絳頗有怨言。卻也是顧著妹妹的,並不打算將外人說的這些話說與折絳聽,可是憋了一股氣,覺得妹妹跟自己還不如跟她那大嫂子親熱,便也不主動說話,而是細細的打量起屋子裡的擺設來。
然後就有些酸。
瞧瞧人家在這屋子,擺的放的都是有來歷的,百窗格上隨意擺放的一把扇子便是她想買都買不起的,再有窗戶邊的插花的花瓶,看著樸素,確實前朝宮裡傳出來的物件,她之所以知道,還是因為她婆婆有一個,鎖在箱子里輕易不拿出來,聽說一共只有兩個。
不像是她在江南的家,即使丈夫爭氣,可還是比不上沈家的富貴。
折卉很羨慕折絳的日子。
正在這時,沈明臻回來了,都是自家人,倒也不必避出去,只是兩口子言語間無意中透露出親密無間的恩愛來,看的旁人到雞皮疙瘩。
折母是習慣了的,笑呵呵的沒有說話,可折卉卻突然不舒服起來,再看看這屋子,想起自家那一堆的煩心事,於是說出來的話又夾槍帶棍起來:「妹妹的日子算是好過了,可姐姐的日子卻過的緊巴巴的。」
折絳:「…………啊?」
這怎麼突然說這個呀?
但是沈明臻若有所思。
潘家雖然沒有沈家好,但應也不缺錢吧。他之前可是每每都聽岳父大人說潘家大姐夫是個大才子,有經世濟民的才能。
不過他也聽沈路說過岳父挑女婿靠的是本事——當年陛下的江南母家親戚還不怎麼風光,可供選擇的女婿本就很少。可折爹賊的很,有火眼金睛,挑的姐夫後來證明都是出息最好的,卻不是最富有的。
不過他倒是去過大姐夫家,雖說家族裡人多,住的不算寬敞,可那也是因為父母在不分家的緣故,若說日子過得緊巴,就不對勁了。
不過也許這裡面有他不知道的內情?突然窮了?
於是他那雙眼睛便真誠的看著自己媳婦,想要傳遞出一份:我不會介意你借錢給你姐姐的!不用顧及我!
可是看了許久,自家的蠢媳婦都沒有理會到他的意思,於是瞪了她一眼,乾脆親自掏出了三千兩銀票給折卉,笑的十分大方:「自家親戚,不用打欠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