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樓下,程雨莫在無聲地嘆息。
一曲彈畢。
彈曲時,曲調的生澀不諧調感——對於喜愛聽鋼琴曲的來說十分清晰,但曲終后卻仍能讓人有「餘音繞梁,三日不絕」的感覺。
程軒皺著眉頭坐著,手還放在鋼琴上。顯然他對自己剛剛的彈奏並不滿意—不過他一向對自己不滿意。曉晨也沒有動。她若有所思地看著琴鍵。
「彈的不是很好啊。哈哈……你不介意吧。」程軒摸了摸頭。
曉晨先是一愣,然後很認真地說:「不是,我覺得你彈得很好。」
「真的嗎?」
「是啊。你很厲害噢。」
「啊?不不是,我只是……」他抓了抓頭,有些慌亂,但之後又作罷,「哎……」
「我是認真的。」
兩人並不是靠得很近,但當他倆互相看著時才覺得的確挨得很近。
程軒變得有些緊張。他搖了搖頭,晃掉腦中的一些思想。
「那個,那個……生日快樂噢。……嗯,我還有事。可不可以先……」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曉晨笑了笑:「有事不可以拖。你先去吧!」
「你……不會生氣吧?」
「當然不會生氣了。我幹嘛要生氣。」頂多就是有些失落罷了,「你放心地去吧。我也要回家。不過我會鎖門的。」
「那就好。」他放心地向門口走。
「哎,對了。」曉晨忽又叫住他。
「嗯?」他回過頭。
「忘了問你。」她笑得一臉開心,「你是怎麼進來的啊?」
「向音樂老師借鑰匙啊。不過她好凶,我只說借一下就被她盤問了好久。最後才很勉強地借給了我。」他笑了笑,「我走了噢,拜拜!」
曉晨看著他離開。
屋內依舊充滿了純白的顏色。只是程軒帶了一些出去。
過了一會兒,曉晨把手放在了琴鍵上。
樓下,程雨莫架起疲憊的程軒。
「你在裡面呆了很長時間,是不是很累?」
「還好啦。」他虛弱地笑了笑。
「什麼時候走?」
「明天你就去辦退學手續吧。」
程雨莫十分吃驚,可他表現出來的動作卻只是略微點了一下頭。
「你要是去醫院的話一定不要到處亂跑。」
「當然啦,我哪裡還有力氣。」他苦笑了一下。
「你呀,」程雨莫無奈地看著他,「你什麼時候才能多關心一下自己呢?」
程軒沒有回答,他的眼神黯了一下。—等到,他們都回來時吧—他這樣想著。程雨莫沒有再問。兩人安靜地離開學校。
「媽—你不用送我了。」傍晚,準備去上晚自習的曉晨不解地看著突然要求送她的母親。
「今天就送你一回吧,正好我去醫院有事。而且你學業這麼忙,咱倆都很久沒好好說過話了。」曉晨媽媽也很堅持。
的確呢——曉晨想——平時都是去程軒家,晚飯不和爸媽一起吃的。今天,好容易回家吃飯,卻又要趕著去上晚自習,連陪媽媽的時間都沒有了——她突然想到了程軒的孤單的「滿園」——還是讓媽媽送一回吧。
「吶,咱們快走吧,快走吧。」
曉晨媽媽一臉難言的表情。
5點多鐘後天色已經暗下來了。馬路上車來車往。路旁的霓虹燈胡亂地閃爍著。人行道上,人們邁著迅速卻沉重的步伐來回穿梭著。
曉晨和她的媽媽是特別的一隊組合。兩人出來得很早,離上晚自習還有30多分鐘,家離學校很近。所以她們走的也比別人都要慢。
「最近學校有發生什麼新鮮事嗎?」
「沒有啊。」曉晨略有些心不在焉。她臉在彩色路燈的照射下顯得十分蒼白,眉毛似乎也看不見了。
「你有沒有覺得最近體質下降了?」
「嗯?最近的確是缺少運動了。」曉晨點了點頭,「看來應該加強鍛煉。嗯……對了。」
「什麼?」
「媽你知道為什麼我眉毛會變白嗎?」
「變白?」曉晨媽媽側過臉看了看她,「的確是白的很厲害。」
「那是怎麼回事?」
「應該……不如你和我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噢,好。什麼時候?」
「現在吧。」
「現在?恐怕不行吧。我們學校很嚴格的,晚自習必須上。請假的話還得要家長的籤條。很麻煩呢。」
「沒事。咱們到醫院后我就給你們老師請假。」曉晨媽媽柔和的口吻中有不能抗拒的堅持。曉晨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唉,其實學校也是的,每天孩子在家的時間就少。要是孩子真的有事,恐怕家長還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呢。」她憐愛地看了看曉晨,「每天咱倆見面的時間就只有早中晚三個時間,偶爾我有事,恐怕一天也見不上面。現在的孩子真是太累,都只顧著學習,而忘記家人了。」
曉晨的眼神變得有些慌亂。
「放心,我只是在抱怨學校而已。」媽媽笑了笑,「最近在班級還好吧,和同學們相處得怎麼樣?」
「嗯,很好……嗯……」曉晨吱吱唔唔,突然她想去了一張臉:整齊的眉毛,蒼白的臉頰,神色很淡很淡,仔細看去卻是深不見底的憂傷。她深吸了一口氣。媽媽看不到她內心的想法,卻看得出她在想事情。曉晨安靜地走著,媽媽則有些無奈——這就是代溝吧——路燈閃爍著,行人漸漸多了起來。
「媽媽,一會兒幫我請假噢。」
「行啊。」
兩人並肩走過學校,走過車站,走過工廠,走向醫院。
醫院裡始終都很安靜。明亮的白色燈光照射著純白的曉晨。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
檢查的結果好沒有出來。
曉晨無聊地晃著脖子,眼角的餘光瞟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她飛快地追了出去,沒有在意媽媽眼中的驚訝。
她跑到了路口。那裡零星地有幾個人,卻沒有那個人。她有些沮喪地按原路返回。路的另一旁,程軒有些吃力地背著包,扶著牆,他微微喘氣——該死,她怎麼在這兒!眼中的神色難以捉摸。他扶了扶眉心,離開了。
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
太陽照常升起。
程軒已順利般到了醫院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