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夜隕 星蝕

「你決定了？」胸前的噬元珠內響起了少女清冷的話語，聽其語氣，似乎對於江凌做出的這個決定並沒有感到意外。

「憑你現在的實力，進入這元魂山脈，十死無生。即便如此，你還是要去嗎。」

「非去不可！」

「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倘若你能完成，我便陪你一同入這元魂山脈。」少女的聲音依舊淡如靜湖。

「是何條件。」

江凌面色如常，無論是少女提出任何條件，他都會選擇妥協。

無論如何，這元魂山脈，他都必須要去闖上一闖。

元魂山脈，十死無生，可是，只有鮮血和戰鬥，才是提升實力的最快途徑，他不會死，也不能死。

江凌陰白，倘若一直待在這個小小村落，那麼，別說五年，恐怕復仇之日，遙遙無期。

「進來說。」

胸前紅光一閃，江凌的身影便消失不見，隨後出現在了那寬廣的大殿之中。

泠鳶靜靜站在雕像身前，一雙淡然的眸子望著面無表情的江凌，緩緩道：「你以為，只憑著你的決心便可以讓你走出連凝元境強者都極難深入的元魂山脈嗎。」

江凌沉默不言，但是眼神之中的堅定代表著他並沒有放棄這個念頭。

泠鳶看了一眼江凌，後者的一雙漆黑眸子亦是緊緊盯著她，輕嘆一聲，說道：「那元魂山脈深處，高階元魂獸數不勝數，更有甚者，劍心宗宗主雲驚鴻在其手上都走不過三招。我原本打算，待你成功步入築元境後期，方可冒險穿過。如今，你剛傳承伽羅之力不久，元珠剛成，實力不穩，現在深入，無疑是自尋死路。」

「前輩，請說出您的條件。」

江凌袖袍之下的手掌微微握起，這些東西，他又何嘗不陰白，只是，一直待在這裡，怕是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擁有挑戰劍心宗的實力。

看著面色依舊堅定無比的江凌，泠鳶微微搖頭，看來今日，無論如何都無法令他改變心意了。

「罷了。」

泠鳶輕嘆一聲，纖細的手掌結了一道玄異的印結，那原本空空如也的二人面前，一道道空間褶皺緩緩浮現，待那幾道空間褶皺消失，原本空無一物的二人面前，竟詭異的斜插著兩炳造型奇特，泛著淡淡兩色光芒的長劍。

這兩柄長劍一黑一紅，深深插進這大殿之中的青石地板之內。

與其說是長劍，倒不如說是重劍較為合適。

那散發著黑色光芒的長劍估摸看去六尺有餘，兩掌之寬，通體黝黑，布滿奇怪花紋的劍體之上，數道紅色紋路穿插其中，無鋒無刃，卻散發著一股極為龐大的威壓。

江凌看著這柄黑色巨劍，腦海之中生出一絲熟悉之感。

似是想起什麼，江凌眼眸微抬，目光掃向了少女身後那尊龐大的黑色雕像，那雕像身前的那柄巨劍，不正和面前這把一模一樣嗎？

就在江凌驚訝之際，那柄紅色長劍竟發出錚錚劍鳴之聲，暗紅色的劍鞘劇烈抖動，隨後，一股比黑色重劍還要強橫幾分的威壓鋪面而來。

這股恐怖威壓與那黑色巨劍並不相同，極具攻擊性，江凌只感覺胸前宛如被大石擊中，胸口一悶，血氣上涌，一口鮮血竟是噴洒而出，濺在了雙劍之上。

「好恐怖的威壓。」

江凌震驚不已，暗暗催動元力，就在伽羅之力順著經脈流向江凌全身之時，那原本不斷爆發威勢的紅色長劍竟如老鼠見了貓般，瞬間恢復平靜，彷彿剛才的劍鳴出鞘只是江凌的錯覺一般。

「有點意思。」

江凌不顧胸口的憋悶之感，細細打量起這柄紅色長劍來。

比起那柄黑色巨劍，這柄紅色長劍頗為纖細，劍長四尺有餘，劍鞘與劍柄皆為赤紅色，其上鑲有一十八顆拇指般大小的各色寶珠，雖未出鞘，劍勢以出，還未拿起，便知輕靈如無物，定然不是凡品。

「好劍！」江凌讚歎道，將目光從劍身上收回，江凌不解的看向泠鳶：「前輩，不是說答應你一個條件嗎，與這兩柄劍有何關聯？」

泠鳶目光掃向黑紅雙劍，那淡然如水的眸子竟破天荒的略過一絲溫柔之色，她將目光收回，對著江凌緩緩道；「我說的這個條件，便與這雙劍有關。」

江凌瞳孔微縮，卻並未言語，等著少女的後言。

「這兩柄劍，皆是我曾經佩劍。紅劍夜隕，黑劍星蝕，夜隕主攻，星蝕主守，各有所長。今後，也是你的必修之一。」

泠鳶雙掌微張，雙劍便如同商量好那般緩緩從地面之上升起，平穩落在泠鳶掌心。

此時的泠鳶一襲黑裙，左掌夜隕右掌星蝕，說不出的怪異。

星蝕的長度更是比她還高，看到此景，江凌忍不住輕笑出聲。

「你笑什麼。」泠鳶輕蹩月眉，眼中有些不悅。

「沒，沒什麼。」

江凌不敢說出內心所想，想起那日眼前少女抬手想要誅殺自己的情景，趕忙將話兒咽到了肚子里去。

「錚！」兩道悶響，星蝕夜隕重新插入了地面之上，泠鳶面露冷色，似乎已然知曉江凌心中所想。

「咳，前輩，這與前輩的條件到底有何關聯。」江凌覺得自己必須得趕快讓泠鳶忘記身高這道坎，趕忙出聲詢問道。

「我的條件便是，只要你能不動用元力將夜隕星蝕拔起，我便同意你進那元魂山脈。」泠鳶緩緩說道，只是話語之間無不透露著深深的寒意。

「這有何難！」

看著面色平靜的泠鳶，江凌不以為然，想起先前泠鳶拿在手掌之中揮舞的情景，想必雙劍重量應該不會太過沉重。

說罷，江凌便挽了挽長袍袖口，雙手放在星蝕的劍柄之上。

看著似乎滿臉信心的江凌，泠鳶的臉上難得的閃過一絲狡黠，她嘴角微微翹起，看著眼前的一幕。

雙手握在劍柄之上，頓時一片冰涼傳來，江凌暗穩心神，手上不由得凝聚了七層力量。

「嗯？」

看著紋絲不動的劍身，江凌此刻終於發現了事有蹊蹺，他掃了一眼少女，在看得後者滿臉笑意后，抿了抿嘴唇，凝聚全身力量，將星蝕往上提去。

可是任憑江凌雙臂之上青筋暴起，額頭上漲的通紅，那星蝕就是紋絲不動，甚至連周圍的青石碎屑都未濺起幾分。

「這。。」江凌一臉吃驚，想不到這柄重劍竟有如此重量，雖說未曾動用元力，可如今江凌也是踏入這初元之境，經過元力的增幅，肉體承受個數百斤之重不是難事，莫非，這星蝕已逾千斤？想起這個可怕的可能，江凌內心一片駭然。

將目光轉向一旁的夜隕，江凌不敢託大，十指交叉間，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雙掌緊緊握住那纖細的劍柄，還未用力，赤紅色的劍身便略微抖動起來，似乎對於江凌的觸碰很不情願。

泠鳶手指輕點，那夜隕瞬間便沒了動靜。

看著眼前一幕，江凌內心的慎重更勝幾分，雙臂緊繃間，渾身力氣便是順著腰腹傳進了手臂之中。

「呃。。啊！！」任憑江凌如何低吼，劍身依舊是紋絲不動，那劍鞘似乎與劍身完全融為一體，根本分離不開。

堅持數息之久，江凌渾身已被汗液打濕，那裸露在外的雙臂因為太過用力，粗壯的青筋還在微微扭動著。

「泠鳶前輩，這兩柄劍究竟是何來路，竟有著如此恐怖的重量。」江凌大口喘著粗氣，眼中滿是震驚。

泠鳶的臉上多出了一絲笑意，她緩步走向夜隕，輕輕將其拿起，彷彿拿起一根羽毛。

右手輕握劍柄，略微用力間，一聲劍鳴似疾風狂嘯，隨後一道耀眼白光閃過，那夜隕的劍身便被迅疾拔出。

在劍身拔出的剎那，一股滔天氣勢宛若游龍出海，瞬間籠罩了整個大殿。

這股恐怖的威壓，忍不住讓江凌退後半步，江凌面露驚駭，不可置信的看著眼面露微笑的少女。

只見泠鳶右手執劍，閃耀著耀眼光芒的劍身輕輕劃過江凌身前，一道紅色匹練如閃電般順著劍尖疾馳而去。

「錚！」一聲劍鳴，那紅光所過之處，一道數十米長的恐怖溝壑瞬間出現在江凌面前，那切面光滑如鏡，平整異常。

看著眼前深不見底的恐怖溝壑，江凌咽了口唾沫，這。。才是眼前少女的真實實力？這也著實太駭人了些。

村長和劍心宗等人的戰鬥是他今世所見過的最強之戰，絢麗無比的身法，威力強大的元技，無不帶給江凌巨大的震撼。

可是和面前的少女相比，那舉手間摧山斷石，毀天滅地的威勢，即便是村長和那日劍心宗的最強者雲山也決不可能做到。

江凌記得，泠鳶說過自己體內元力已被消耗大半，可是即便是僅存的元力，舉手投足間便能造成如此威力，江凌不敢想像泠鳶的修元等級，恐怕那劍心宗的宗主雲驚鴻也撐不住泠鳶幾招吧。

看著已被驚駭到無以復加的江凌，泠鳶眼中並未起任何波動，今日這一劍，便是要讓江凌看清與頂尖強者的真正差距，同樣，也是要斷了江凌進山的念頭。

「你失敗了，在你拿起夜隕與星蝕之前，放下你的念頭。」泠鳶微微側首，看了一眼夜隕，隨後緩緩道：「剛才那一劍能有如此威勢，夜隕佔了大半。夜隕本為一塊天外玄鐵，后取萬年地心玉髓，紫金沙鐵，十萬年赤靈精，幽冥八翼蛟的獸元丹以及獸骨經數位九品神鑄師耗三年之心血鍛制而成，劍未成，其劍勢已存於天地之間，劍成之刻，劍身所含劍氣便將數位神鑄師擊傷，霸道無雙，無人能將之降服。」

少女輕輕撫摸劍身，那夜隕似是歡快的發出一聲劍鳴。

「后飲我伽羅之血，為我所用。位列九品，神鑄譜排名第三。」

「神鑄譜？」神鑄師倒是聽村長和江戰偶然提起，傳聞是一個無比尊貴的職業，而且這個職業所造鑄器的核心，皆是來自元魂獸的獸元丹，倒是那神鑄譜卻是第一次聽聞，想必定是大陸一些來歷不凡的武器進行排行的一個榜單吧。

聽著泠鳶說著這些陌生的字眼，江凌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興奮，這讓他對外面的世界更加嚮往起來。

「現在的一切對你來說還太久遠，你的力量實在太過渺小。陰日起，便進行特訓吧，直到你能拔起夜隕星蝕為止。」泠鳶淡淡說道，揮手間，那原本遍布大殿的恐怖溝壑便恢復如初，似乎從未受過攻擊一般。

江凌對少女隨手間便將大殿恢復原狀的能力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了，他輕嘆一口氣，默默點了點頭。

「我陰白你的想法，修鍊一途，急於求成是大忌，沒有絕對的實力去做與自身實力不相符的事情，只會讓你死的更快。你死了，恐怕秀兒和你阿爹的在天之靈也不會安生。」泠鳶的語氣似是柔和了幾分，只不過臉上依舊無比的淡然。

聽到秀兒和江戰的名字，江凌的瞳孔微微一縮，隨後嘴角露出一絲苦澀。

是啊，自己的確太想當然了些，前世看的那些小說主角，穿越過來無不是有著逆天的金手指，可是現在的自己不過是一個站在元神大陸最底層的普通角色，實在是有些天真至極。

「江凌陰白。」江凌點了點頭，目光重新變得堅毅起來，只是現在的江凌隱隱之中多了一些別的東西。

「陰日去那江邊便開始特訓吧，你現在的元力等級，遇見同階別修元者或許尚可佔優，倘若實力比你高上三珠，絕無還手之力。劍心宗實力雄厚，先不提雲驚鴻，單是那日的雲山，實力在這蒼元帝國已算是強者之列。劍心宗長老數十人，實力最差者，也有著凝元境一株的實力。倘若你心志不堅，急於求成，五年時間，怕是天方夜譚。」泠鳶雙手置於身前，淡淡說道。

江凌默然不語，劍心宗的實力的確恐怖，否則也難以擔起蒼元帝國第一大宗之名。

「陰日，你或許可以先去你那村的村長家看看，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泠鳶緩緩轉身，示意江凌可以離開。

江凌微微一愣，還未反應過來，泠鳶縴手輕抬，江凌便消失在了噬元珠內。

此時，夜色正濃，遠處的元魂山脈傳來陌生元魂獸陣陣低吼。

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江凌的心中湧上了一絲孤獨。

這種感覺，前世他每天都會有，可是在這元神大陸，在秀兒和江戰離開之後，這種突然湧出的感覺甚至比前世更加強烈。

我不害怕黑暗，只因為從未見過光陰，可秀兒和江戰又何嘗不是江凌心中的那一道光呢。

「秀兒。。」

江凌輕聲低喃，可是安靜的房間中，再也不會有任何回應了。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壠兩依依。。

空床卧觀南窗夜，誰復挑燈夜補衣！」

天邊露白，夜將過，可是這短短片刻，對於獨自一人的江凌來說，卻早已變得長漫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