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血屠
恤之急匆匆跑下了樓,著急忙慌地往外跑去。
那一群人山人海的玩家要被接引了,哪怕活下來一半,都不是恤之能扛下來的。
精氣神的累加會形成質變,人數的累加同樣會。
前世的記憶中,科技宇宙的玩家還掌握著類似軍陣的玩意,雖然和真正的法陣、軍陣沒法比,不過只要人數足夠,也可以斬殺殺先天。
天可憐見,我還只是個後天小嘍啰啊!
「趕著投胎啊!」
一隻不知道從哪來的手拍了下來,一巴掌把恤之干倒在地。
恤之摸了摸好像起包的腦袋,一個翻身跳了起來,著急道:「大叔,我有急事呢,我得先走了。昨晚的事多謝啦。」
萬大叔一把把恤之提了起來,恤之打不了馬虎了,只能尷尬一笑。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了是不是?」
萬大叔說著,又是一巴掌干到了恤之頭上。
恤之哭喪著臉,心裡恨恨,面上老老實實的。
麻蛋,連安爸都沒打過我!
「早飯先吃了。」
萬大叔很滿意恤之的識相,沒有多說什麼就把恤之放下了。
這讓恤之很意外,還以為要說教半天的。
不說教更好。
看著簡單的早餐,恤之才發現自己已經餓得不行。
昨晚經歷的太多,夢還好,和老村長的對抗..咳咳,被虐過程,消耗巨大。
幾大口將早餐吞下,恤之含住回血丹、解毒丹,提氣向著之前降臨的那片沙灘跑去。
這回沒被阻攔了。
天空中三個太陽朝氣稚嫩,沒到燦爛盛烈,雖然沒有日升日落的過程,不過明暗變化還在。
看著時間,應該沒到昨天那會。
村子看著和之前一樣,只是沒有了玩家的痕迹,沒有血跡,沒有屍體,沒有散亂的衣服,連就地取材的弓箭都沒了,只剩幾處已經熄滅的篝火孤零零地堆在那裡,
鐵匠還在打鐵,老闆娘還在賣弄風騷,漁夫逗弄著魚蝦,村民早早起來曬太陽了,老村長在原來的位置,慘白的臉冷冷地盯著恤之,隨著恤之的奔跑移動。
恤之瞅見了老村長頭上拳頭大的包,沒敢多看,保持著面無表情的模樣,飛快跑離。
客棧玩家應該活下來了,在客棧和村子都不見蹤影,應該早早躲了出去。
恤之著惱,不知道那些傢伙怎麼那麼敏感,一個個和兔子一樣,滑不溜手,昨晚怎麼就會想要住店呢,那麼奢侈?!
因為擔心他們搞事,恤之全程開著白眼,不敢大意。
臨近沙灘,恤之看到了一個玩家鬼鬼祟祟的,不由的大喜過望,抽出哀嚎鋒芒,興奮地追了上去。
「別跑,小兔崽子,你跑的掉嗎你?」
「你個傻蛋家養的蛋傻,不跑就是你個蛋傻了!」
兩人一追一逃,玩家還邊跑邊口吐芬芳,把著急忙慌的恤之氣的不要不要的。
「嗖~」
沒一會,恤之就一箭將玩家斃命。
看著玩家的屍體,恤之完全沒有了之前的不適,喜滋滋的。
檢查完畢,恤之轉身想往沙灘跑去,又一個玩家現身,一箭就朝著恤之射來。
「***」
恤之感覺不太對,剛想認真思考,玩家就一嘴髒話噴了出來,噴的恤之一臉懵逼。
「我要把你大卸八塊!!」
恤之反應過來,怒火中燒,朝著玩家不要命的跑去。
玩家逃跑的方向是島西南的森林,地面凹凸不平,恤之跑快了,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的。
忽然,玩家一扭,往西北方向折向跑去。
這會距離已經足夠,恤之剛要引弦,忽然反應了過來,一箭射出,也不看命中結果,頭也不回地往沙灘跑去。
狗日的!!
呸呸呸,脾氣一定要好,一定要穩住!
怎麼會這麼蠢!
穩住,脾氣好,不易怒,就不會被騙了!
我就是個傻蛋!
臨近沙灘,又來了一名玩家騷擾,帶著和剛剛那個玩家一樣的垃圾話,把恤之氣的不要不要的。
恤之咬著牙,徑直朝著沙灘跑去。
玩家無奈,當即發出響箭示警。
嘲諷話語是本文明心理學方面的頂尖專家總結的,針對不同性別、性格的人有不同套的嘲諷語句,只要狀態稍差、脾氣稍微不好,都容易被激怒。
不過這種東西一旦被看穿,也就那樣,嘴炮畢竟沒有實質傷害。而話語最傷人的,多是心傷刺痛,而不會是無意義的謾罵。
跑到沙灘,恤之大鬆了口氣。
沙灘的樣子很乾凈,又來了許多野怪,和之前一樣,沒有血跡,昨天的血跡早已經隨著潮起潮落消失不見。
今天的玩家還沒降臨。
幸好趕上了,易怒絕不是好事,必須改!
沙灘原來還有兩個玩家,在天空升起響箭的時候就遠遠躲開了。
恤之也懶得追趕,這些漏網之魚手上的籌碼不多,了不起就有漁網,而這個已經不能對恤之造成麻煩了。
等了片刻,玩家還沒降臨,恤之抓緊時間調整了氣息。
又等了片刻,恤之見還沒有動靜,有些閑不住,又擔心出亂動出意外,猶豫了好一會。
心思浮動,恤之最後還是沒熬住,就準備下場,殺幾隻護衛蛇,用它們的血肉引來怪物匯聚。
正這時,一道道白光亮起,第二批玩家降臨了。
恤之眼中的精光登時暴動,面色猙獰間,血氣沸騰,提起長劍就往人海衝擊而去。
第二批玩家依舊是三萬人,擠在臨近新手村的沙灘區域,一個個人挨著人,統一的青色新手道袍,看上去就像青色的海洋,喧囂涌動。
人一過萬,無邊無沿。
光是數量形成的景象已經讓恤之心驚,更讓恤之心緊的是這批玩家似乎經歷的多了,並沒有昨天那麼多的逗比,一個個開始自發有序地組成陣勢。
這樣的數量一旦真的組成陣勢,別說恤之,就算沙灘的怪物暴動,也難以將他們覆滅了。
他們會更快飛起。
沒有了第一魔災,有了他們更加深厚的前期積累。
到時候,就算藍星所有的山上人加在一起,都擋不住了。
而這一切都是我這隻蝴蝶帶來的!
恤之的長劍再無猶豫,龍吟錚錚,儘是殺意。
一個渺小的身影衝擊一股龐大的人海,不是以卵擊石,而是恤之要在卵變成石頭之前,以石擊卵,衝散陣勢。
「握草,你他么發什麼瘋!」
「干!」
「傳三號令,有玩家反叛,御!」
「傳三號令,有玩家反叛,御!」
「傳三號令,有玩家反叛,御!」
號令所傳,玩家神色一凜,很快從互相試探的鬆散狀態轉向有序,一個個自覺退後前進,按照事先的預演組成了臨時的陣勢。
軍令在前,有違背者,等同叛變!
鬆脆的雞蛋開始組合、變硬,想要變成石頭。長劍揮過,玩家不僅沒有避退,反而從四面八方跳出暴起,想要鎖死到恤之身上。
我不是在和混混街斗,我在同一個文明戰鬥。
恤之似有明悟,緊張的心情慢慢冷靜,慢慢安寧。
大秦有句老話,大丈夫許國,實為幸事!
第一次世界大戰,大秦戰死男丁超過一半,大秦幾乎都是烈士後代,所以恤之對這句話的認可很高。
我這算不算是為國征戰呢?
至少,這一劍揮出,我沒有愧疚!
一線暴烈,恤之身形矯矯,衝擊不斷,揮劍橫劈,所過之處,沒有防禦裝備在身的玩家就像豆腐一樣,被利刃劈斷,殘肢碎體散落四方。
「陷!陷!陷!」
「陷!陷!陷!」
「陷!陷!陷!」
號角響起,玩家勇而無畏,根本沒有把自己的命當命。一群人組成了人牆,層層疊疊,前赴後繼,沒有一絲間隙,就像一層層浪潮蛛網,想要將恤之纏住套牢,不給恤之換氣的時間。
沒有先天一氣的支撐,後天玩家的力量再強,也需要頻繁換氣,否則氣力跟不上,人身很容易陷入疲憊。
萬人的隊伍一旦真正結陣,以箭矢禁空,即使先天玩家也能耗死,何況區區一個剛登入的叛變玩家?
恤之像蛛網中的蝴蝶,奮力掙扎,以鯨濤呼法提轉氣勁,一氣盈盈,可以衝殺七八米之遠,換氣期間稍稍駐足停頓,氣滿再次衝殺。
一停一殺的起落間,恤之不僅沒有被拖入泥沼,反而越發從容暴烈,就像嚴冬的生機,隨著寒意逐漸積攢。
青色的人海彷彿一張畫布,被一抹血紅塗抹,形成了一副生死晦暗的畫卷。
恤之作為作畫的人,殺形在血色死亡的映襯下顯得可怖可畏,心念卻不自覺地轉移。
從小時候害怕流血的雞,到地窟怪物,再到屠殺玩家,一個個生命流逝,似乎已經激不起心中的波瀾。
一個,兩個,十個,百個,千個,不,這不是數字,這是生命...
這是殺戮,也是折磨。
恤之抱著守護的信念揮劍,忍受著失敗的可能和殺伐的不適。而玩家抱著必勝的信念,以眾人一心抵擋著死亡的恐懼。
還是難受。
恤之漠然地轉換著念頭。
血肉紛飛,不同部位的肢體炸裂拋落,白眼觀察中,隨著人體不同部件的丟失,生命流散的速度不同,人身剩餘的反抗力量也不同。
每個部分代表什麼意思,有什麼功能,對人身的重要性應該怎麼評估?
因素很多,如何組成一個系統?
殺戮是一種節奏,是一種道理。
自我的節奏,從呼吸換氣、肢體動作到步伐,如何協調,才能形成有力而持久的戰鬥。別人的節奏,從身軀、動作、呼吸到陣勢,是怎麼形成阻礙和對抗的,如何避開。
這些都是應該思考的問題。
恤之一邊思考,一邊嘗試,嘗試著打亂敵人的節奏,搶奪空間、變化,將敵人拖入自己的節奏,讓自己繪畫出更為壯麗的畫卷。
每個換氣起停間,恤之都在累加更為強大的力量,試圖搶佔節奏。
只是還不夠!
相比恤之,玩家雖然單體力量不足,不過組成了陣勢,人多膽氣足,即使死的飛起,也沒有把恤之放在眼裡。
先天都能耗死,何況後天?
人身總會累,只要一個疏忽,玩家隊伍就能纏上恤之,耗死恤之。
而海量的玩家提供了雄厚的試錯資本,大浪沖刷之下,總有機會。
鐵血長風看著沙灘的景象,默默地放下了響箭。
原來的計劃是四個人在四個不同的方位發出匯合響箭,以放棄部分玩家為代價,引導大部分玩家匯合。
不過這批玩家的素質很不錯,照這樣看來是不用了。
「嗖嗖嗖~」
嗯?
鐵血長風疑惑地看向了響箭升起的方位,那是悟三百。他在搞什麼,難道以為那個叛變的傢伙能不知疲憊地一直殺下去不成?
鐵血長風忍不住看向了沙灘,依舊沒看出什麼,遲疑了下,還是按照約定射出了匯合的響箭。
響箭剛升空,鐵血長風眼神緊縮,猛的一拳,狠狠地砸到了大腿上。
大意了!
不應該一直聽悟三百的,都不會自己思考了!
沙灘上,恤之殺到了第九個呼吸停頓,血腥終於引動四方怪物難以抑制的貪婪,怪物們按捺不住,紛紛掠食玩家,山崩式得就形成了龐大的怪物潮。
前有恤之衝殺無雙,後有怪物潮巨力衝擊,玩家陣勢登時崩潰。
這個時候,四個方位先後都傳出了三隻緊湊的響箭,這是早早約定好的匯合信號。
玩家們本來還在遲疑,這一猶豫,剛好等到四個信號都傳了出來,潰敗的玩家不帶想地就開始往信號處亡命而去。
「撤!撤!撤!」
「撤!撤!撤!」
「撤!撤!撤!」
人潮變換,大部分玩家朝著第一個發出信號的涌去,少部分分散到其他三個方位。
恤之又殺了一個呼吸,剩餘的玩家終於都不再糾纏恤之,紛紛奔逃而去。
恤之鬆了口氣。
不過,散亂的畫布,如何作畫?
「吼~」
恤之看著就算逃命也剋制著保持有序的玩家,一聲怒吼,提劍再次追殺。
真的不錯啊,這是一群比精銳還要恐怖的玩家軍隊。
只是。
潰逃,怎麼還能有序?
恐懼,是上好的顏料。
破碎的血肉往前蔓延,劍鳴、哀嚎、撞擊組成了優美的樂章。
恤之的身形彷彿索命的死神,殘忍地收割著玩家,肆意地滅殺著生命,讓玩家生出難以抑制的恐懼。
這是孤獨的死神,沒有憐憫,沒有同情,沒有溫度...
「啊啊啊~讓開,讓開,我受不了了!」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穩定隊形!」
「什麼破遊戲啊,我不玩了,不玩了!」
「不準踐踏,混賬,給我穩住!」
「你們是科技宇宙的精英啊,給我穩住!」
「啊啊啊~」
......
群體的崩潰往往只在一瞬間,大多時候,所有人都在恐懼的邊緣掙扎,難以堅持了,卻又在從眾之下,同樣難以放棄。
只等一人開頭,引發雪崩。
隨著第一個踐踏開始,恐懼被點燃,飛快蔓延,最後的秩序崩潰,玩家陷入了比昨天還要絕望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