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上人

第1章 人上人

齊國,天下的東方,錦繡山河,泱泱大國,屹立在東海之濱,背後便是無盡大海。

首都,臨海城。

作為東國第一都城,臨海城的繁榮可謂舉世矚目,猶如東海之側一顆最為璀璨的明珠!

又是一個艷陽天,繁鬧的大街上,車水馬龍,人流如織,街道兩旁店鋪林立,紅磚綠瓦,亭台樓閣更是常景,不算稀奇。

百姓來往不斷,商人絡繹不絕,街道上充斥著叫賣聲與交談聲,其中更是夾雜著不少歡聲笑語,這些無不是訴說著百姓的安居樂業,彷彿刻畫了一副生動的盛世畫卷!

可是,這份美好卻並沒有維持多久……

「啪!」

一聲響亮的馬鞭響徹整條街道,方才還人聲嘈雜的街道,竟然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無論是商人還是百姓,富人還是官吏,一條道上,數千人眾,此刻竟然全部緘口不語,寂靜到落針可聞!

眾人面露懼色,不約而同地分列街道的兩側,目光黯淡,跪拜而下,將道路的中間空了出來,彷彿是在迎接著誰的到來。

寬闊的大道上,沉重的馬蹄聲漸漸靠近,一步一踏間,彷彿成為了這天地間唯一的響動!

也隨著馬蹄聲的靠近,眾人不覺地連喘息的聲音都壓低了不少,甚至於連身子都開始瑟瑟發抖……

陽光揮灑而下,只見到從街道的盡頭處,三匹膘肥體壯的駿馬,架著一輛潔白勝雪的馬車,幾名白衣劍士護衛左右,緩緩駛在了偌大的街道上。

這輛車馬,雖然通體雪白,但通著一股雍容華貴的氣質,紋金綉邊,幾顆顏色各異的貓眼石點綴其上,透著陽光,猶如白日星辰一般耀眼!

就在此時,一個身著補丁的孩童從人群中跑了出來,他吸吮著自己的手指,天真地看著馬車上的寶石,眼中儘是好奇的神采。

頓時,馬車停下,車簾被撩開,一張桀驁的男人面孔探了出來。

他瞟了一眼車前的方向,自然望見了側前方那發獃的孩子,他嘴角一翹,露出了極其不屑的微笑,眼底除了輕蔑,似乎就沒有其他的情緒。

「殺了吧,什麼小爬蟲都配來礙本座的眼。」

男子拋下一句冰冷的話,放下了帘子,彷彿多看那孩子一眼,都是對自己的侮辱!

一旁的白衣劍士恭敬地點了點頭,手握長劍,就像一具沒有了情感的軀殼,面無表情地便向著孩子走去。

「撲!」

慘叫聲伴隨著鮮血噴涌的聲音,但是落在周圍眾人的耳中,似乎只有鮮血的聲音。

但是即便如此,哪怕鮮血噴涌到了他們的身上,哪怕他們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敢動彈一下,只是低頭跪拜著……

幾聲輕微的敲擊從馬車內傳來,馬車繼續緩緩行駛,步伐依舊,筆直向前,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大約一炷香左右,馬車從大街拐到了衚衕,終於停在了一處大宅院的門前。

「護法,我們到了。」

一個白衣劍士快步上前,在車窗處恭敬地說道。

「嗯……」

一個漫不經心的回答從馬車內傳了出來,兩側的白衣劍士連忙踏上馬車,撩開門帘,生怕怠慢了馬車內的這位「爺」!

門帘撩開,一隻紋龍畫鳳的長靴伸了出來,那表情跋扈的男子從馬車中走了出來,雙手負於身後,看著面前的大宅子,嘴角露出了陰冷的微笑。

麒麟閣!

「低賤的爬蟲,也配叫『麒麟』?」

男子鄙夷地說道,抬起步子,緩緩向著大門走去。

身邊的白衣劍士心領神會,快步上前,登時抽出腰間佩劍,霎時間劍氣縱橫,銳不可當,足有一巴掌厚的大門,竟然如同豆腐一般,瞬間被砍成了好幾塊!

還未進門,便將主人家的大門劈砍成碎塊,真可謂是囂張到了極點!

踩著大門的碎塊,桀驁男子趾高氣昂地向院子深處走去,姿態張揚無比,彷彿依舊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

或許是聽到了動靜,一個身形壯碩的中年人手提著長刀,怒目圓瞪,氣勢洶洶地從內院中快步走了出來。

可是,當他看見登門者竟然是這個男子之時,頓時大驚失色,連忙將手中的長刀扔在了一旁,畏懼地跪在了地上,五體投地,連連告罪:

「不知道是上教護法駕到,唐某人未曾遠迎,罪該萬死!」

冷護法目中無人地撇了撇嘴,完全對中年人的話充耳不聞,即便走到了中年人的面前,腳步也未曾停下。

「呵,你們下跪倒都是一把子好手。」

冷護法平視前方,腳步不停,竟然無視中年人的存在,直接踩著中年人低下的頭,堂而皇之的走進了院子。

這是何等的羞辱啊!

中年人戎馬一生,立下戰功不計其數,何曾受過這般羞辱!

但是此刻,他卻只能忍下心中的熊熊怒火,站了起來,嘴角掛著虛偽的笑容,跟在冷護法的身後。

不僅僅是「不能」,更多的是「不行」!

因為,這個人是修士,而自己,只不過是一介武夫……

「你們主事的,都在不在?」帶著幾分命令的口吻,冷護法問中年人道。

中年人低著頭,強裝諂媚地說道:「回護法的話,夫人和二爺都在內院給族中小輩們授課。」

「授課?」冷護法眉毛一揚,出言譏諷道:「無非是老爬蟲教小爬蟲生存之道而已,不過,活與不活,到頭來只有我們說了算!」

「是,是,是,護法所言極是!」中年人嘴角不斷地抽搐,這都是極致憤怒的表現,但他還是忍了下去。

穿過重重宅院,冷護法一行人終於來到了宅院的最深處,內院。

推開院門,只望見,中堂正坐之上,一位美婦人端坐,氣質雍容,容貌超群,手捧一卷書籍,認真地閱讀著,眉宇之間透著一股威嚴之色,大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中堂外的草坪上,一個身著龍鱗重甲的中年人站在那裡,他留著兩撇八字鬍,正頗為嚴厲地操練著四五個少年,認真指導著他們的武藝!

冷護法負手在後,打量了那身著重甲的中年人片刻,嘴角不禁又露出了輕蔑的微笑,他伸手一指,沖著他高聲問道:

「你就是麒麟將軍元華英啊?」

正在糾正少年們招式的元華英聞聲望去,正望見了冷護法與他隨行的四個白衣劍士,不禁出言問道:「正是在下,不知閣下是……」

冷護法冷笑了一聲,道:「若要按往常的規矩,你連問出這句話的資格都沒有,不過今天,本座也是有事前來,就破例告訴你吧!」

說罷,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白衣劍士,劍士也立刻心領神會,高聲說道:

「靈神宗護法,冷無葉大人親至,爾等還不快快迎接!」

靈神宗護法?!

這個名號,頓時讓方才還嚴肅的中年人大驚失色,也讓在中堂里的美婦人陡然起身,將手中的書籍放在了一旁。

「不知是護法大人駕到,有失遠迎,望請恕罪!」

元華英一挽手,示意少年孩子們向後退去,自己半跪而下,沖著冷護法的方向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軍禮。

可是,冷護法似乎對此並不滿意,他眉頭微皺,右手凌空一記彈指,一道凌厲的真氣無形般擊出,正打在了元華英另一支尚未跪下的膝蓋上,令他猝不及防,一陣吃痛,「撲通」一聲,雙腿轟然全部下跪!

「要跪就好好跪!」

冷護法面帶不滿的說道,隨後頭也不回的向著中堂內走去。

美婦人看在眼中,雙眸略有怒色,但是並未表露出來,而是笑臉盈盈地迎了上去,沖著冷護法微微欠身行禮,道:

「護法息怒,我家二弟不懂規矩,日後賤妾定當好好教導他!」

望著這個婦人一副當家做主的模樣,冷護法心中一奇,開口問道:「這『麒麟閣』不是麒麟將軍當家嗎,你又是誰?」

「賤妾宋氏,是已故家主的遺孀,也是現任麒麟將軍元華英的嫂子,所以在府中說話還是有些分量的。」

宋夫人雖話語輕柔,但語氣間卻透著一股不卑不亢的意味。

不過,冷護法倒沒在意這個,只是說道:「既然是這樣,那你也算是一個主事人,就留在這裡回話吧!」

「謝護法。」宋夫人再次行禮,便在一旁偏座上落座。

而麒麟將軍元華英,此刻在家將唐皋的攙扶下,也是勉勉強強地坐在了下首的座位。

感受著膝蓋處不斷傳來的劇痛,元華英亦是敢怒不敢言,只得拱手說道:「不知護法大人來訪,有何要事?」

「哼!」冷護法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轉身便坐在了主座之上,四名白衣劍士分列左右,看上去好不威風!

「我說,這『化平礦場』是不是你們元家的產業?」待冷護法落座,他終究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化平礦場?

元華英與一旁的宋夫人對視了一眼,暗自感覺到了什麼,思索片刻,道:「確實是我元家的產業,乃是當今聖上御批的皇產!」

「你別跟我說什麼聖上不聖上,皇產不皇產的!本座現在就問你們,這礦場是不是你們家的!」冷護法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似乎連當今皇上都不放在眼裡。

「自然是我們家的。」宋夫人見冷護法來勢洶洶,內心已然猜到了他三分來意,但也只得如實說道。

「這不就行了!」冷護法坐直了身子,趾高氣昂地說道:「明說吧,我們掌教大人看上了這塊地,讓我過來和你們談談,把這個礦場交出來!」

交出礦場?!

元華英露出了幾分為難的表情,道:「護法大人,並不是我們不識趣,只是這個礦場是我們元家的經濟命脈,若是供奉給了上教掌教,只怕我們元家這幾十口子人,都要去喝西北風啊!」

「你喝什麼風,不關本座的事!」冷護法眉頭一皺,一臉淡漠地說道:「你要清楚,這齊國上下都是屬於我們靈神宗的!你們只不過是替我們暫時看守而已,你若是不識抬舉,莫說是你一個小小的麒麟將軍,就是那個什麼皇帝,換個人也一樣做!」

說罷,冷護法站了起來,靠近了幾分,語氣陰森地說道:「到時候,連皇帝和國家都沒有了,誰還會管你們喝什麼風啊……」

面對冷護法的咄咄逼人,宋夫人倒是顯得頗為淡定,她淡淡一笑,反問道:「那護法的意思,是要直接收走嗎?」

冷護法嘴角一翹,道:「掌教的意思,自然也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說罷,他的手指向虛空一拈,一枚銅錢被甩在了宋夫人和元華英的面前,在安靜的中堂內,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拿著吧,這就權當你們的報酬了!哈哈哈……」冷護法輕蔑一笑,似乎還在挑戰著二人的底線。

看著桌子上的銅錢,宋夫人和元華英都感覺自己的臉上彷彿被誰抽了一巴掌,一旁的唐皋更是青筋暴起,因為這已經不僅僅只是「羞辱」了!

宋夫人強忍下心頭的怒氣,沉默了片刻,忽然轉過頭去,沖著冷護法投以了一個微笑,道:

「護法大人,這件事,還請讓我們考慮考慮!」

冷護法彷彿被這個回答給愣住了,他沒想到這些「螻蟻」竟然敢不答應自己,頓時怒極反笑,渾身真氣沸騰,彷彿有一股無形的怒濤在中堂之中席捲開來,就連空氣之中都多了幾分沉重的意味!

「你覺得你們還有『考慮』的資格嗎?!」

宋夫人面色不改,鎮定自若,不慌不亂地說道:

「護法大人,您也知道,以靈神宗的威勢,如果只是簡簡單單想要一個礦場,莫說是索取,恐怕連知會都不用知會我們一聲,可是,現在竟然要勞煩堂堂護法大人親自前來知會,這就說明,上教應該也是在顧忌著什麼,要走這一道過場!」

「所以,賤妾認為,我們還是有『考慮』資格的!」

聽著宋夫人字字鏗鏘的話語,冷護法目光如火,整個人氣得緊咬牙根,沒想到自己貴為護法,竟然在這裡被一介婦人拒絕,真是奇恥大辱!

見冷護法火冒三丈,一旁的元華英立刻拱手告罪道:「家嫂說話口無遮攔,還請護法不要放在心上!這件事我們會認真考慮,定然會給上教一個滿意的答覆!」

還滿意的答覆?!

冷護法睚眥欲裂,可謂是憤怒到了極點,但此刻的他,卻無法對眼前的兩個人做些什麼。

因為,宋夫人猜對了,在冷護法出發之前,靈神宗掌教特意囑咐過,這件事一定要暗中處理,絕不可對外聲張!

如果自己此刻出手,定然消息外露,到時候,自己可真就得不償失了……

「你,你,真是好樣的,我會等你們的答覆!但是,我們之間的帳,本座可是記著的!」

冷護法陰著一張臉,眼中甚至透著一股殺氣,但他終究還是沒有發作。

好不容易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冷護法自然也不想在這裡多待片刻了,他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向院外走去,而白衣劍士們也緊隨其後。

而就在冷護法離開中堂之時,他卻感覺有一個目光正在凝視著自己,他下意識往旁邊看去,卻望見了牆角處的四五個少年。

這些少年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自己的目光掃視而去,頓時讓少年們大驚失色,連忙低下頭去。

可是,在這些少年當中,有一個少年卻是異類,這名少年與身邊的同伴一樣,赤膊上身,露出一身紋路分明的肌肉,劍眉星目,英氣逼人,倒是一副好模樣!

此刻,他的目光正肆無忌憚地直視著自己,目光衝撞之時,他卻依舊與自己對視,眼神中全無半分懼色,甚至還有幾分倔強。

冷護法嘴角露出了冷笑,心中奇怪的同時,仍是怒氣未平,他負手於後,緩緩向那名少年走去。

見冷護法慢慢靠近那名少年,中堂里的宋夫人驟然臉色大變,方才的鎮定蕩然無存,眼神中再次湧現了慌亂的神情。

冷護法自然顧不上這麼多,他慢步走到少年面前,眼神如鷹隼一般凝望著他,彷彿在釋放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小子,你看什麼?!」

少年毫無懼色,嘴角一笑,甚至帶著幾分嘲諷的意味說道:

「看一個無功而返的失敗者……」

冷護法聽后,內心是既好笑又憤怒,不禁瞪大了幾分眼眸,再次問道:「你,不怕我嗎?」

少年依舊鎮定地回答道:「你我都是人,我為何要怕你?」

「都是人?!哈哈哈……」冷護法陰森地笑了幾聲,猛然指著少年的鼻樑說道:「你只不過是一隻低賤的爬蟲,也配稱為『人』?!」

被冷護法指著鼻子,少年好像既不怕也不氣,他抬高了下巴,無所畏懼地說道:

「總有一天,你口中所謂的『爬蟲』,會徹底壓倒你,你相信嗎?」

「就憑你?!若不是來的路上,我已經殺了一個孩子,要是再殺一個的話,怕掌教多嘴,不然的話,捏死你就像是捏死一隻螞蟻……小子,你撿了一條命啊。」

冷護法輕蔑地說道,但心中倒是被這句話勾起了幾分興趣,他抬起頭,重新打量了一下這個少年,問道:「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元子昂!」

少年自信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元子昂……好,我會記住這個名字的。」

冷護法輕輕點了點頭,下意識舔了舔嘴唇,驟然露出了幾分陰森的微笑,滾滾的殺氣如寒風刺骨,整個人猶如露出獠牙的惡魔一般!

「走吧!」

頃刻間,他目光一收,一甩長袖,高喊了一聲,立時帶著森然無比的氣息,轉身而去,在白衣劍士的簇擁下,終於離開了「麒麟閣」!

今天,看上去也不算是無聊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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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天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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