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暗時代
這是一個黑暗的時代，是一個「人分兩種」的悲哀時代！
人，何來兩種：修士與世俗人。
修士者，掌控無上權力，修習無上功法，可與天爭鋒，與天地同壽，行人所不能之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便是「神」！
而世俗人，無分貴賤，無論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還是身無分文的平民，都屬於世俗人！
或許，在世俗人的眼中，人與人之間有著貴賤之分，但是在修士的眼中，卻沒有任何區別。
因為在他們眼中，世俗人都是奴隸！都是螻蟻爬蟲！
所謂國家，不過是修士所操縱的奴役工具，所謂皇帝，不過只是一個傀儡，一個「奴隸首領」而已……
只要宗派想，覆滅王權，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身處這般可悲的時代，元子昂的心中自然是無可奈何，但他卻不是一個隨波逐流的人！
凝望著冷護法離去的背影，他目光如劍，面色剛毅，全然沒有畏懼之色。
或許十六歲的年紀，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讓他擁有了面對冷護法的勇氣，又或許是血脈里的英勇之氣，令他無法輕易地低下自己的頭！
「子昂！」
方才還八方不動的宋夫人，在冷護法離開之後，立時臉色一白，大鬆了口氣，轉身連忙向中堂外的少年元子昂跑去。
「娘。」聽見母親呼喊自己，元子昂眼中銳利的鋒芒頓時一掃而空，臉上浮現出微笑，轉身靠了上去。
宋夫人快步跑來，也顧不上什麼儀態了，面色慌亂地打量著元子昂的身上，帶著幾分責怪的語氣說道：
「傻小子，剛才冒什麼頭啊！萬一那冷無葉狂性大發，傷害到了你，你讓為娘怎麼活啊！」
別看宋夫人往日端莊威嚴，但如今自己的兒子險些出現意外，她還是如尋常婦人一般，方寸大亂！
聽見宋夫人的話語中似乎還帶著幾分哭腔，元子昂抿了抿嘴，道：「對不起，娘……可我就是看不慣那姓冷的欺負您，欺負二叔，我，我就想為你出口氣！」
「出氣可不是這麼出的！」
另一個聲音從宋夫人身後響起，元子昂聞聲望去，望見二叔元華英在唐皋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來。
二叔的意思，元子昂自然是明白的，他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我明白，二叔。弱小的人，即便說出再慷慨激昂的話，也只是無意義的叫囂……」
「你明白就好。」
元華英欣慰地點了點頭，也不加怪罪，反倒是眼眸中露出了幾分讚賞的目光，他上前拍了拍元子昂的肩膀，笑著說道：
「不過，剛才你不畏強權，挺身而出，與那冷護法針鋒相對，雖然行為欠妥當，但身上那股子英氣，倒是像極了你父親！」
說罷，他面色一改，目露怒氣，回身指著牆根下的其他少年，道：「哪像他們，連抬起頭來的勇氣都沒有，哪點像我們元家的兒郎，一群慫包！」
牆根下，除了元子昂外，其餘五六名元家兒郎不禁面露窘態，不覺低下頭，甚至不敢直視元華英的目光。
宋夫人見狀，不免也輕嘆了一聲，但還是上前打圓場道：「算了，算了，孩子們都還沒怎麼見過大場面，害怕也是難免的。」
說罷，又轉身向元家兒郎們，微笑著說道：「行了，孩子們，今天的早課就到此為止了，各自回房休息了，今日之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是，大夫人。」
元家兒郎們微微躬身，恭敬地向著宋夫人與元華英行了一禮，話語倒是顯得分外低沉，隨後便一個個陸續離開了內院。
聽著兒郎們有氣無力的聲音，元華英心中反而還有幾分滿意，聽他們的語氣，至少知道，他們也確實因為自己方才的膽怯而感到羞愧。
知恥而後勇！
至少元家兒郎們，在內心裏面還是有股子傲氣的！
宋夫人也似乎感覺到了這一點，嘴角淡淡一笑，但卻並沒有表露出太多，她招手喚來幾名侍女，對著元華英說道：
「我也不留了，待會兒我要去一趟宮裡，探一探口風。」
元華英連忙後退半步，恭敬地拱手說道：「華英恭送嫂嫂！」
所謂長嫂為母，即便貴為當朝一品公侯的元華英，對待自己這位嫂子也不敢有半分的不敬！
更何況，自己雖然身為麒麟將軍，但在這「麒麟閣」中，真正主事的，卻是自己這位頗為威儀的嫂嫂！
「母親慢走。」
一旁的元子昂見母親和兄弟們離去，正也欲行禮，隨他們一同離去，而被元華英給叫住了：「子昂，你先等一下。」
「有什麼事嗎，二叔？」元子昂停下了腳步，問道。
元華英輕輕點了點頭，隨即問道：「二叔想問你，剛才你為什麼要和冷無葉說那句話？」
「那句話？」
二叔的話，倒是讓元子昂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禁反問道：「二叔，我剛才說了不少，不知道您指的是哪一句？」
「便是那句『你我都是人，我為何要怕你』……」元華英淡淡一笑，卻是將元子昂這句話重新複述了一遍。
元子昂想了想，似乎也回想起了自己這句話，不禁苦澀一笑，道：「二叔，其實我也是不服……」
「不服什麼？」元華英眉頭一皺，下意識問道。
「我就是不服，為什麼那些修士之前也都是世俗人，可是在成為修士之後，反而卻要視世俗人為草芥呢！」
元子昂心中的不滿彷彿堆積了許久，就連話語中都忍不住帶有幾分怒氣！
元華英聽后，半晌不語，眼中也似乎帶著幾分複雜的情緒，過了很久才開口說道：
「子昂，二叔知道你在不服什麼，但是二叔卻也無法說什麼……修士與世俗人之間存在著巨大的溝壑，一旦跨越了這道溝壑，他們也就不再認為自己是『人』，甚至想要徹底抹去自己曾經作為『人』的身份，只想著超然於物外，享受無上的尊榮！」
「即便他真的有著偉大的理念，在成為修士之後，也會慢慢被這個世界所同化……」
屠龍少年終成惡龍！就是一個如此簡單的故事，卻可以詮釋整個天下！
說到這裡，元華英不禁沉重地嘆息了一聲，聲音甚至帶有幾分不甘與絕望：「這種不平等的關係已然持續了很多年，不會有人打破它，沒有人有能力打破它……」
「因為改變它，需要與整個天下為敵，誰又有這個膽量呢……」
「我有！」
元子昂石破天驚地呼喊道，言語鏗鏘有力，眼神堅定無比，甚至在眼眸深處，甚至可以看到一縷火光在熊熊燃燒！
元華英愣住了，他一生閱人無數，這般豪言壯語自己也曾聽過不止一次，但是，很多都付之東流，成為了一句戲言。
但是，此刻的他，卻在這十六歲的少年身上，看到了一個真正不屈的靈魂，一個敢於與全天下為敵的勇氣！
更重要的是，他眼中的那份執著與倔強，簡直與自己故去的大哥一模一樣！
少年憑著一腔熱血，正面與不可一世的冷護法針鋒相對，而如今，他喊出了如此的豪言壯語，恐怕也是沒人能夠懷疑了。
元華英望著自己的侄子，眼中除了滿意之外，更多的是一種激動的神情，無論結果如何，至少此時此刻，自己看到了元家兒郎的真正血性！
「可是，世俗人無論如何是無法戰勝修士的……」
「那我也成為修士，變得更強，強到可以改變這個世界，強到可以與天地爭鋒！我要用他們的法則擊敗他們，用實力告訴他們，眾生平等，天下大同！」
元子昂氣勢不減，彷彿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在空曠的院內肆意迴響！
「哈哈哈！天下大同，說得好！」元華英終於摁耐不住內心的喜悅，不禁滿意地大笑了起來，半晌后才開口說道：
「子昂，二叔今天很高興，因為我看到了元家兒郎的骨氣，更在你身上看到了你父親的影子！二叔只想說，無論何時，你都不要忘了你此時此刻說的話，不要忘了此刻的氣勢！」
「我記住了，二叔！」元子昂用力地點了點頭。
元華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你回屋休息去吧。成為修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天下功法大多都掌握在各個宗門的手中，但難得會有一個殘卷孤本散落於世，二叔就是拼了老命，也會想辦法幫你弄到一本！」
「謝二叔！」元子昂聽后，深深地向二叔鞠了一躬，眼神中更是寫滿了感激！
儘管對於能夠找到功法殘卷這等近乎不可能的事情，自己並不抱什麼希望，但是，二叔寧願冒著被靈神宗發現后處罰的風險，也要為自己去找功法書籍，這般恩情，即便是親密的家人，也值得受自己一個大禮！
元華英淡淡一笑，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在元子昂彎下的背上輕輕地拍了一下，喚來一直候在一旁的唐皋，在他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向院外走去。
聽著腳步聲漸行漸遠，元子昂依舊姿勢不變，即便這院子內只剩下他一人，他也依舊保持躬身行禮，許久之後，這才直起腰來。
他抬眼望向院內的中堂大廳，看著那擺在中央正座的太師椅，目光一側，又看向偏座茶几上的那一枚銅板，眼神漸冷，彷彿方才冷護法折辱自己母親和二叔的畫面仍舊曆歷在目！
他冷冷一笑，微微抬起了手臂，指向了那枚銅板的方向，目光如鷹隼一般銳利，彷彿在用一種自己才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
今日的屈辱，他日定當十倍奉還！
隨後，轉身而去，離開了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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