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價值的生命
這個伊里爾公司正式員工的外骨骼裝甲已然碎裂一地，不可以再使用，便連其屍體上的防護服也破爛不堪，跟趙揚身上現在穿的那件被劈爛的防護服宛如同款，恐怕也難堪大任。
唯有身上的武器似乎仍舊完好，但不幸的是，那把電磁沖-鋒-槍的電容匣也早已消耗殆盡……
莫非真是天亡我也？
趙揚頂著愈發強烈的疲倦感，繼續不信邪地搜索著，他不相信自己就不能從這具屍體上翻出有價值的東西來！
一枚冷箭射中了他的胸膛，人在強烈的疲倦下，思維是不會有多清醒的，他難以像平時那般思維敏銳的意識到，煙霧消散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正暴露在他人的視線之下！站著的他又是多麼的顯眼！
他即刻撲倒在地，半真半假地裝死著，這一枚箭的確巨力十足，箭尖似乎也附著上了簡單的附魔，將他原本就已破爛的防護服，再次射出了一個窟窿，箭尖停留在他心臟不到一寸的位置上。
他真的快要死了。
如果這個弓手沒有那麼心急，直接對準著他防護服的裂痕射擊，恐怕趙揚此刻早已經被箭矢貫穿，再次見到奧克了。
趙揚一直不動著，任憑著自己的鮮血流出，任憑著自己的意識逐漸模糊，直到他感到再裝死就真的死了的時候，打算賭一把，賭這個弓手已經確定殺死了自己，將視線投向他處。
他用最後一分力氣，將腰間的醫療噴霧抽了出來，噴向自己最致命的傷口，在確認不會再流血后，再噴向其他的傷口，即使在這一小瓶醫療噴霧用完后，他仍沒有止住身上所有傷口的出血，但命應該是暫時保住了。
不能睡覺……還不能睡覺……
然而他脖頸處的那個項圈仍然不會放過他，只要戰役還沒有結束，不管他是快要死了還是已經死了，這個項圈就會發出紅光催促他繼續前進著，前進不了便原地炸開。
狗-
i-的催命鬼……趙揚試圖用手撐起地面，讓自己的屁股坐起來，然後再前屈趴下去爬行，然而卻連第一步都做不到。
不！我不能死在這裡！超凡的騎士，法師，戰士，弓手都沒有要了我現在這一個凡人的性命，就這個破項圈，這個幾個聯邦幣都不值的項圈，怎麼能夠要我的性命？！
趙揚拼儘力氣，心中只有著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能讓自己像蟲子一般地死去，不能讓比自己差遠了的人，譏笑著登記自己死亡，然後以一個被督戰項圈給炸死了的卑微奴隸兵的身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骨頭快要折斷，肌肉快要崩解，也不能阻止趙揚將自己的身體撐坐起來，隨後他將身體前屈，繼續爬著，或是說拖著自己已經疲憊不堪、傷痕纍纍的身軀前進著。
胸膛的那支箭搖來晃去，趙揚盡量保持著手臂的支撐，避免身體直接壓下去，讓那支箭頂死自己，每當項圈紅光閃爍時，他便強逼著自己爬出一步，每一步傷口都在撕裂，發出鑽心的痛楚!
已經沒有人再攻擊他了，不僅是因為他伏低了姿態沒有那麼的明顯，也不止是因為他處於戰場的邊緣，更是因為原住民軍隊已經大勢已去。
趙揚眺望著那道已經被轟炸成廢墟的魔法城牆，殘存的原住民軍隊已然或逃或降——逃走的多是外來援軍，投降的多是本地人，只不過趙揚只是看見旗幟不同，並沒有想那麼多。
他現在甚至已經維持不了有邏輯的思考了，只是本能地在做著，在維持著自己的生命。
脖頸上的那個項圈發出了一聲「stop！」，這停止信號像是來自天堂的赦免一般，使趙揚忍不住要直接趴了下去，只是看見自己胸前的那一枚箭頭，才以最後一絲的理智，側翻了下去，讓胸口正對著太陽，箭矢明晃晃地指向天空……
眼前變得一片漆黑，似乎趙揚再也沒有力氣撐開眼皮子了，他的意識迅速地消散著，能挺到這個時候，已經算是對得起自己了。
可惜，還是倒在了最後一刻，像個塵埃一樣地消散著，像只蟲子一般地死去著……
而許多醫療車呼嘯地在戰場上穿梭著，它們所搭載的生命體征探測儀，時不時傳來著信號……
……
當趙揚再次蘇醒過來時，只是過了不到十分鐘，他的傷勢便全好了。
哪怕只是醫療車上那些簡單的醫療設備，也足以讓他那隻剩下半口氣的身體迅速恢復成健康狀態，這個世界上的人類所掌握著的科技令人震駭。
只不過伊里爾公司是不會醫治出不起錢的人的。趙揚被拉上了車，並且被給予了治療，說明公司的醫生確定他已經有了償還自己醫療費的能力了，現在沒有，未來也會有。
「心肺出血，15000聯邦幣。」
「胸部大面積出血，2000聯邦幣。」
「全身多處骨折，3500聯邦幣。」
……
「共計，23210聯邦幣！您的賬戶餘額不足，但伊美爾公司已給您一筆按照複利計算方式，報價利率12%，計息期為一個月的小額貸款……」
趙揚聽著公司醫生例行公事的報賬，心中懷疑自己已經上了天堂的想法眨眼間煙消雲散，這個公司的醫生用最熟悉的方式告訴自己，現在自己還在苦難的人間，一切事物都可以用金錢來計量的人間。
哪怕是生命的價值。
儘管有著非常先進的醫療設備，但他們只醫治有錢付醫療費的人，寧可看著人死，也不會救助一個窮人，誰發了這個善心，誰就會失去工作，乃至在各個公司的聯名黑名單中變成一個窮人。
「這麼說來，醫生，公司認為我可以簽訂正式員工合同，並且用薪金來償還這筆利滾利的貸款了么？」趙揚苦笑著問道。
「綽綽有餘，只要你省著點花錢。」那位主治醫生聳了聳肩，隨後帶著助手，將注意力投向了下一個病人身上，用醫療車上的各種設備醫治著下一個病人。
「不行……這個遭受到了靈魂創傷，醫療車只能維持他到飛船，只有飛船上才有那種設備治好……」主治醫生皺了皺眉頭。
「可是他付不起這麼昂貴的費用，他只是個正式員工。」助手對醫生說道。
於是這個被抬上醫療車的可憐人，又被當做醫療垃圾給扔了下去，在異域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趙揚看在眼裡，使勁捏緊著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