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鄉心安處 第十章 京城中的謀划
京城,大靕王朝皇宮所在地—皓錦城,也被稱之為皓京城,建城至今三千餘載,從未歷經戰火,大靕王朝起於微末,從古酆王朝一隅之地崛起成為現今的龐然大物,在青雲洲與其分庭抗禮,其餘王朝和小國難以相提並論。無數的先賢前輩拋頭顱灑熱血最終鑄就這個國泰民安,君明臣賢的國度,大靕王朝每一任皇帝都不是高等級修士,雖然學宮最初明令禁止過各大王朝掌權者不得修行到練氣境,也就是三海境,可是久而久之學宮影響力逐漸減弱,各個豪門和世家慢慢增強了掌控力,尤其是將天下文脈掌握之後,這條禁令就實施不起來了。
文人們不再只尊崇學宮,或者說是不再將學宮的道理當作為人處世的根本了,轉而變得更加功利,之後的學問里大多充斥著對統治階級的諂媚,再沒有之前的清明之感。因此,大千世界里的文人們只有在世俗格格不入才會進入學宮繼續治學,其他的人早已淪為豪閥和世家的筆杆子,嘴皮子。
這一切從顧清風整頓文脈風氣之後重新又變得不一樣了,顧清風的那場清算和戰爭波及了整個大千,將高坐神壇的好些個豪閥拉倒在了泥濘里,蛀蟲們在千年時間裡不敢再染指文脈,只能在暗中引導著文人們的思想。那些家學清明的世家豪門則趁勢而起成為了一個個王朝,出現了割據的態勢,也慢慢的演變成了今天的大千世界勢力劃分態勢。直到現在,文人們「修身」「齊家」「平天下」的一切作為雖然還是有些功利,但是不再只顧著諂媚了,反而是重新看到了學宮所推崇的「君輕民重」,將自身治學放在了如何提升轄境內百姓的生活質量上,再滿足統治者階級的需求,文人的風骨算是立起來了。
大靕王朝遵循古禮,每一代皇帝都不會突破至三海境,如果實在是修行天賦好的壓根就不想當皇帝。況且皇室的戒律司不是開玩笑的,曾經有幾任皇帝偷偷突破至三海境,拒不禪讓位置,最終與戒律司展開激戰,戒律司惱怒之後出動老怪物將他們都一一帶往大千城去守衛通道了,聽說那幾位的下場都不太好,在那邊受到本族子弟的鄙視,在外又實力低下沒堅持多久就死了,自那以後沒有哪一任皇帝敢違逆這條規定。
這一任的皇帝吳靜霄雄才偉略,修行天賦也是年少之時就有所展露,可惜被自己兩個不靠譜的哥哥擺了一道,他們兩人先他一步突破三海境去往了大千城進行歷練,說是歷練其實是怕自己弟弟秋後算賬,這不一去很多年沒回來,只是傳回來書信說過得很好。
大靕王朝境內的修行仙府都需要受到朝廷的節制,不得擅自屠殺凡人,不得在人口聚集區開戰,如有誤傷,朝廷的刑部會派出人手進行調查。但凡情況屬實,都會嚴懲不貸,你要實在受不了那就搬遷你的門派到其他國家唄,反正你又打不過朝廷。
說來也怪,大靕境內的門派仙府極其團結,打消了好幾個外來勢力的滲透,有人就悄悄調查原因,原來是大靕境內的百姓都尊敬各仙府門派,認為他們是守護自己的,都願意將自家孩子送去,所以這些神仙老爺們不怕後繼無人,每一茬都有幾個冒尖的人物,從未有過青黃不接的時候。要是這一個福利讓外來勢力拿了不就挖自己牆角了,所以神仙老爺們平時入世那是不遺餘力的降妖除魔,增加自己門派的好感度,又怎麼會濫殺無辜,退一步講出現這樣的情況都不用朝廷派人,自家門派就火燒屁股的解決了。
大靕的強盛氣象當然騙不過外人,所以這些年邊境不穩定,古酆王朝蠢蠢欲動,欲要撕毀協議進攻大靕,其他王朝和小國的邪教也頻頻入侵大靕的修行界,好在這邊團結沒鬧出大亂子。
百姓安居樂業,神仙老爺們修行救人兩不耽誤,好一個欣欣向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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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靕皇宮內,皇帝吳靜霄看著桌案上的情報,臉色很不好看。此刻他的心裡早已怒火滔天,王朝內部有人勾結外敵那是肯定的,但是那些供奉竟然敢不聽調派,陽奉陰違,這才是讓他感覺真正憤怒的地方。
幽影衛接應燕懷信一行人之後就該有供奉一路護送,可是竟然直到他們被襲殺都沒有出現,要不是韋真一拚死真的會出現不可挽回的局面,孩子出了事情,自己怎麼向她交代。
越想越生氣,越想越怒,吳靜霄狠狠的將手裡的玉玩件兒捏碎,轉身回到書案後座下,開口讓自己的心腹王公公進來。
「陛下,可有要事吩咐老奴?」王公公進來跪地行禮之後詢問皇帝道。
「王鶴,你去調查一下這幾個人的底細,事無巨細我都要知道。既然有些人膽子大到觸犯皇室威嚴,那就來試試吧,看看是何方神聖。」吳靜霄嗓音低沉的吩咐道。
「陛下,要不要老奴親自去接小殿下回來?其他人老奴也是有些不放心。」
「王鶴這件事情你不要管,你一動全京城的人就都知道了,反而不好隱藏蹤跡。朕自有思量,你去吧,注意盡量不要被外人察覺。」
「老奴遵旨,陛下,沒有其他吩咐老奴就退下了。」看到皇帝點頭之後,王鶴就退了下去。等出了書房門,攤開紙之後看到上面的人名,渾濁的雙目之中爆發出懾人的精光,嘴角也帶上了冷笑,快步向著一處秘密官邸走去。
片刻時候,王鶴走進一棟建築,一路之上的人都停下對他行禮,老太監紛紛點頭示意,等到走進自己的辦公場所,喊進來幾人後一一吩咐道:「林和,汪敬瑜,李山青,你們三人將這張紙上的名字記住,親自去一一盯著,一有風吹草動就記錄在案,這些個腌臢人竟然打上了陛下的主意,不得好死啊。」三個人共同領命走出房間大門,各自奔向了自己的目標。
王鶴在屬下離開之後,開始閉目眼神,手邊的令牌上寫著兩個古體篆字:黑鴉。
這兩個字的分量可能在整個大靕底層老百姓那裡沒什麼分量,對他們來說充其量就是一個比較厲害的衙門罷了。可是對於整個大靕所有官員來說,這兩個字就如同是一尊凶獸,正在擇人而噬,在各級官員之中流傳著一個打趣的說法:黑鴉一進門,紅事變白事。歷史證明,但凡走進黑鴉的官員沒有能夠出來的,全族也沒有能夠逃脫的,當然官員們也都不傻子,黑鴉如果倒行逆施,顛倒黑白,也有說理的地方不是,也不是沒有黑鴉被查出來徇私舞弊的案例,總之黑鴉這兩個字確實是挺喪的,誰沾上了都必死無疑。
內宮深處,一處奢華的寢宮院落內,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正在聽取屬下小太監的彙報,不時眉頭緊鎖,臉上的神情有些焦慮。等屬下說完之後,她就擺擺手讓他退下,自己則坐在軟榻上有些出神,思緒飄到了十年前。
在郊外的皇家園林內,當年就是皇后的她親眼看到了那個女子,面容絕美,渾身上下透露著出塵的氣息,她想不明白這樣一個女子怎麼會愛上自家的男人,一個王朝的帝王,沒有道理的事情。一個神仙中人,一個俗世帝王,如何能夠白頭偕老呢?不過,她也沒有太過嫉妒,她林雲淑也不是普通的大家閨秀,林家在大靕那是一等一的豪閥,家學淵源,與遠在錦繡洲的學宮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林雲淑當年只是默默的看著,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反而之後的幾次見面被那個純善的女人所吸引,荒唐的成為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她邀請女人進宮被拒絕了,女人憂傷的告訴她,不能夠留在這裡很久,跟他的感情是真的可也不會長久廝守。直到那個小孩子的誕生,女人的心思有些變了,她不想再回到屬於她的地方想要留在皓錦城與皇帝廝守,陪著她可愛的兒子慢慢成長,於是就有了那一場場驚心動魄的廝殺。
有一晚,女人給自己送去了消息,自己匆匆忙忙趕到約定地點,看到那個女人糟糕到了極點。她很心疼也很無奈,知道能將女人折磨成這樣的,自己也解決不了。女人開口讓自己在將來能夠照顧她的兒子,不要讓他受到傷害,女人竟然下跪求自己答應,那個宛如天上的仙女一般的女子啊。之後就收到了女人重傷被帶回師門,孩子被連夜送出了城,具體是哪裡她也不知道,問了也沒人告訴她,她只好祈禱著那個孩子安然無恙。
直到今天才又聽到了關於那個孩子的消息,不是很好,跟當年他的娘親一樣,一路殺機。她林雲淑當然會信守承諾,只要那個孩子進入了自己的視線範圍,就是盡心儘力保他周全,可要是當年的那些人再次來臨,她也有心無力了。自己沒有兒子,這些年在朝中的議事中地位變得岌岌可危,畢竟後宮的那兩個賤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家族勢力同樣不小,在朝中經營許久,不像自家專註於治學並不在意朝中的拉幫結派,獲得了無數的清流稱謂,可對於她的幫助聊勝於無,這些年的堅持也很累,好在自己的女兒進入了那個孩子母親的師門,聽說很強大,才讓自己的地位稍稍有些穩固。她也不怨自己的男人,他夠累的了,古酆王朝的蠢蠢欲動,朝中的暗流涌動,人心鬼蜮,實在是耗費心神,這麼大的國家都壓在他的肩上,是修士的他都長出了華髮,她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可也只是默默的支持。
皇後站起身來到院子里,看著那地上的落葉,秋天了,有些涼意。
在緊鄰皇后寢宮不遠處的兩座寢宮裡,兩個婦人比皇后稍稍早一點拿到消息,那個孩子要回來了,她們不約而同的回憶起了當年那個女人受寵到了什麼地步,太后又是多麼的喜愛那個女人。她們不止一次收到消息陛下許諾將她的孩子立為皇儲,這可是讓她們惱恨到了極點,她們的孩子哪個都比那個孩子大,哪個也都很優秀,學識淵博,治國韜略,為人處世,樣樣不差,可都抵不過那個女人的一次次撒嬌。
兩個貴妃雖然在不同的寢宮,雖然各自看不起對方以及對方的孩子,可是此刻兩人在沒有進行任何溝通的情況下,神奇的達成一致要針對那個孩子,不能讓那個孩子獲得皇儲的位置,陛下這麼多年始終不肯確定皇儲的人選,不是為了等那個孩子是為了什麼。不過,也不怕就是了,那個孩子沒有任何根基,那個老傢伙早就退了,跟那個老傢伙關係好的都是一群武夫,能在朝中說什麼話,還得是那些翰林們,重臣們決定皇儲的人選。自己兩家這些年來在朝中經營許久,真要到了那一天,就看兩家哪一家更厲害了,至於皇后,呵呵,生的是女兒有什麼威脅呢。
雖然吳玄華還沒有進入京城,可是登上了樓船就等於進入了京城權力與慾望交織的漩渦,他還不知道自己要面臨什麼,也不會明白為什麼自己還沒到京城就有那麼多人開始謀划要針對自己,此刻的他沒有心思也沒有興趣去管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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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玄華早上醒來之後,出門就遇上了那位自稱是自己叔爺爺的人,笑容和煦,看樣子是在等自己。快走幾步來到那人身前,行了一禮,沒有稱呼「叔爺爺」,都不知道是不是呢,萬一被佔了便宜咋個辦?
「哈哈,你這小鬼頭,有趣的想法,老夫都三百多歲了,你就是喊一聲爺爺也沒問題吧。」吳玄華耳朵里再次傳來此人的聲音。
「叔爺爺,您這門神通好神奇啊,好不好學啊?」心大的他忽略那個三百歲,轉而問起了他感興趣的問題。
「這個可不是神通,只是一個竅門罷了,到了練氣境都可以使用,你可以理解為元氣的外顯妙用。好了,不用想了等你到了那個境界自然而然就懂了,境界不夠別人怎麼說你都不懂。走吧,隨我走走。」
吳玄華看到「叔爺爺」已經開始往船首的方向走去,不再想這門在別人耳朵里說話的「神通」,趕緊小碎步跟過去。
「玄華是吧,聽那位小將軍說是這個名字。」這次「叔爺爺」沒有再使用那門「神通」,而是直接開口開始詢問。
「是的,叔爺爺,爹娘給起的名字。」吳玄華小心回答道。
「你父親是一個很好的人,我當年就看好他,要不那兩個兔崽子耍小聰明不至於到現在這個境地,不過也不是壞事,就當修心了,說不得對將來的修行是個巨大的助力呢。你這身本事是從哪裡學的?可不像是咱家的路數啊。」
「回叔爺爺的話,小子的師承不能說的,先生有交代過的。」
「先生?先生?哈,算了,如果是他們的話也好,沾沾他們的氣息,別老讓人說咱家都是大老粗,也該出一個文縐縐的了。好了,你的師承我不會再問了,我好奇的是你這小子為什麼不修鍊,一晚上凈睡覺了,你先生沒告訴你要勤修苦練?」
「啊。先生說過的,可是我比較懶罷了......」吳玄華越說越小聲,到最後都不敢繼續說了,因為他看到了「叔爺爺」轉過身來臉上帶有一絲怒氣,不是啥好信號。
「你這小子,自己的實力才是最重要的,從今日起我會監督你修鍊,咱們家就沒你這麼懶惰的。另外提前跟你說,進了京城不要學你那兩個兄弟,不修鍊搞什麼權術,一天天的不務正業,丟人現眼的玩意兒。要不是你父親寄信到了那裡,說你這個孩子自小命運多舛,要本家派人照顧一下,我才不願意來這邊找氣受。」「叔爺爺」年輕的臉上這會兒滿是怒色,一開口就讓吳玄華明白了什麼是大老粗,果然跟相貌不對稱啊。
「是的,叔爺爺,玄華明白了,以後肯定勤勉修行,再也不偷懶了。那個,叔爺爺您昨天耍的那個符篆大網好厲害啊,是咱家的法術嗎?我以後能學嗎?」吳玄華突然想到昨晚的見聞,滿懷希冀的開口問道。
「什麼...什麼...耍的?怎麼說話呢,那是符篆和陣法的結合,你境界差得遠呢,別想這些,趕緊好好修鍊去。」說完擺擺手把吳玄華趕回了房間,讓他好好修鍊。
吳玄華可憐兮兮的回到了房間,都不敢問自己不是要隱藏修為嗎?怎麼這會兒讓自己修鍊了。反正,人家是大修士又是長輩,認命吧。門吱呀一聲再次打開,韋真一進了房間,臉色有些尷尬地說道:「小公子,我是前輩派來監工的,你要好好修行。」
吳玄華翻了白眼兒,問道:「韋道長,那位什麼修為啊?」
「那位深不可測,我不知道具體修為,我只知道昨天那位劍修的修為是入神境,實打實的三天境,前輩的修為只會更高,因為同境界之中劍修的實力要強上一線。」韋真一回憶著昨晚的戰鬥回答道。
三天境啊,真正的神仙中人了,飛天遁地,自由自在。吳玄華總算有了點奔頭兒,以後能飛了不是回去看外公也快點兒,實力強了不是也能仗劍天涯,快意恩仇,行俠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