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鄉心安處 第十九章 終達蒼焱
這艘名為「山毣」的巨船在大洋之上已經行了大概七天,算算日子還有三天左右就會到達蒼焱洲。
吳玄華在房間里已經快憋出毛病了,他昨日終歸是沒有忍耐得住,走出房間到甲板之上晃蕩了一圈兒,雖然沒有遇到什麼大的問題,但是遇到的修士卻都是如出一轍,趾高氣昂,幾個修士看他的眼神充滿著好奇,其他的就都是不屑了。
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那幾個貴人房中的女修看他的眼神更加赤裸裸,不屑之中帶著濃濃的鄙視,他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直到晚上他百無聊賴出門溜腿兒看看夜景什麼的,路過那幾位的房間聽到了讓自己面紅耳赤的聲音。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在京城十二歲那年偷跑進去妙音樓,可是見識了不少,就是之後皇帝知道罰他抄了半年的清心經,也算是與佛經初步結緣了。雖然他賭咒發誓只是去看看,啥也沒幹,可是吳靜霄哪能信,心裡開始盤算著給他說一門親事,這件事情後來被燕懷信知道,那混蛋為了表忠心把自己在茶山鎮的悲憤之舉,這就更讓吳靜霄確定要給他尋一個好姑娘,皇室子弟老去那種地方成何體統。
吳玄華那晚可不敢逗留,趕緊快步走過那幾個房間,沒想到他離開的時候肯定被裡面的人察覺,動靜更大了,聲音陡然高了不少,讓他狼狽地逃了回來。回到房內,林洛薇一臉戲謔地看著他,眼神古怪,只是嘴上說了一句,「在沒有進入三天境之前最好不要把你的元陽泄了,不利於你的修行。」這句話可把吳玄華臊得臉紅心慌,反倒是林洛薇看到他這個樣子大笑不已。之後他就不敢晚上出門了,準確地說基本不出門了,實在丟不起那個人,他是明白為什麼人家那麼看他了,感情把他當成小白臉了。
在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裡,勤修不輟,對道法的領悟也是與日俱增,身邊有這麼好的老師還不趕緊問著豈不是暴殄天物。這天上午一聲嗡鳴讓他從入定之中醒來,看到林洛薇已經坐在桌旁了,猜測是下船時間到了,就起身整理一下衣冠,準備下船。
「要是不想被那麼多人圍觀就晚點下去,這邊的渡口有禁制不允許隨便瞬移,我倒是不怕就是有些麻煩,你要是不急就喝茶等會兒吧。」林洛薇一邊喝茶一邊說道。
「師侄全聽師姑安排,您說如何就如何。」說著就坐在了凳子上,伸手倒了一杯茶喝著,這種茶想必是仙家種的靈茶,元氣瀰漫,喝到肚子里之後頂得上他小半個時辰的修行,要不是跟著林洛薇可享受不到,可惜的是這茶也就第一口管用,之後就沒有元氣了,只有苦中帶甘味的味道。
就這樣靜坐了半個時辰,門外有人敲門:「貴人,現在下層的客人基本離船了,您可以收拾一下下船了。」
「好的,知道了。」吳玄華出聲回復。
兩人從房裡走出來,林洛薇帶他飛向碼頭,還未落地就聽到:「小兄弟,天賦異稟吃得一碗好飯啊。仙子,老夫那方面也異於常人,可能同行?有機會一同探尋極樂大道,嘿嘿嘿。」聲音刺耳之中夾雜著淫邪,林洛薇眉頭一皺,殺心起。
吳玄華聽到話之後心說,你這老東西不看看你那樣子有小爺好看,得了,你的禍事來了,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下輩子好好做人吧。剛想完就看到那老傢伙被林洛薇一掌給劈到了海里,久久沒有上來。四周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看到那個從頂層下來的貴人被另一位女性貴人給打到了海里,好久都沒見上來。女性貴人倒是沒見過,不過那位老者倒是見過,極樂老怪嘛,年輕的時候學了一點雙修的功法之後一路采陰補陽,三百年來死在他手裡的年輕姑娘和女修士不知道有多少,可惜人家有大樹乘涼,聽聞青雲洲古酆王朝將其供了起來,而且還是好幾個雙修門派的客卿,尋常人惹不得,沒想到在這裡吃了大虧,眾修士都心裡高興覺得出了一口惡氣,這樣的禍害早死為妙。
林洛薇出手之後就不再看那個對她出言不遜的傢伙下場,自己出手的分量她自己清楚,死還死不了,就是跌境會很慘,一路降到了怒海境,之所以一直沒上來是怕岸上有熟人趁機收拾他,一直在海里藏匿著。在那位女修和他的「小男人」走後數個時辰,極樂老怪才慢悠悠從海里出來,面如死灰,心裡不停地在哀嚎:「這是出門沒看老黃曆的緣故?怎麼碰上了這麼一位女煞星,就那麼一擊就將自己辛辛苦苦百來年的修為打掉了,還把自己的前路封死了,因為感覺不到自己那下身的動靜,在海里的時候就運動試過絲毫不起反應。天殺的,倒了血霉了。」老怪心裡還有點理智,不敢罵那個女修,更不敢在心裡罵,萬一留了手段,自己不得早登極樂。
此時在岸上的修士之中,有些人眼睛開始放光,有些眼神之中滿是貪婪,有些眼神之中滿是恨意。眼神之中滿是貪婪的此刻看著極樂老怪好似看到了肥羊,待宰;眼神之中滿是恨意的此刻看著猥瑣身影好似看到了屍體,快慰。兩種不同的想法卻殊途同歸,只要死了的屍體,可能後者還要借頭顱一用,以慰那些親人的在天之靈。
青天白日,眾目睽睽,殺機四起,令人不寒而慄。四周還逗留的修士察覺到場中的異樣,大部分選擇了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少數人則是留下來看戲,看能否渾水摸魚,眾生態眾生相在此刻顯露無遺。
極樂老怪起初並未察覺到異樣,直到眾修士開始離開碼頭,他才感覺到了不對,見機不妙果斷祭出一艘舟型法器,跳上去之後全力向著海上逃去,這老怪也是豬油蒙了心,往海上跑只會是生機渺茫。兩撥人看到目標逃離,紛紛拿出飛行法器或者御劍追去,好不熱鬧。那些好事者也緊隨其後,不遠不近的吊著。
老怪當然不是找死,他是救世議會的人,前方海上有個小據點,他只要逃到那裡就安全了,自己的長老身份可以調動小島上級別比自己低的人,甚至可以啟動防禦陣法,等待救援。到時候就是身後那幫人的末日了,敢追殺老子,那就怪不得老子心狠手辣了,男的虐殺,女的嘛,嘿嘿,享用過再殺,可不敢把命留著。
老怪名叫季守禮,一個讀書人的名字,早年曾讀過十年書,沒有考上功名之後心灰意冷走到山崖跳了下去,誰知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在樹上掛著的時候看到大樹恨不得峭壁上有山洞,死沒死成的人這會兒大多求生欲極強。季守禮想盡辦法克服恐懼爬到了洞口,進去之後發現是一處佛窟,裡面有幾具屍體,都化成了白骨,想來年歲應該很久了,他繼續搜索之後看見了一個銅燈,拿到手裡端詳的時候,將手上的血沾了上去,銅燈突然間燃起了燈火,嚇得他一把就將燈扔了出去。可是詭異的是,銅燈懸浮在空中,慢慢顯出了一個面色發青的邪異年輕人的臉,那張臉看著他在笑。之後,他的丹田裡有了那盞青銅燈,那個年輕人至此消失無影,他的修行路變得順遂無比,就是從青銅燈獲得的功法讓作為一個讀書人的他感到羞愧,起初只敢在風月場所采陰補陽,之後看著周邊人的奉承,當地大門戶的贈送侍女,讓他知道了原來處子之身的女人增進修為更快更好,他徹底癲狂了。最終成為了人人喊打的敗類,採花賊,直到救世議會的出現救了他一名,之後奉命潛伏在古酆王朝擔任供奉至今。
季守禮一邊回憶著,一邊不要錢的將元晶放入陣法樞紐,飛舟快若流星,可他是真的肉疼,元晶這玩意兒可不是玄陽錢這些貨幣,這可是修行界硬通貨,有常常價無市,自己這些年強取豪奪也積攢了不多,這一下子用掉好幾個痛徹心扉。心底里的戾氣越來越大,逐漸讓眼睛變得赤紅一片,腦子裡也有些混亂,身上散發出濃濃的殺意,在看不到的地方,青銅燈焰火大漲,依稀傳來了笑聲。
追在身後的一眾修士眼看快追不上了,一位女修咬咬牙祭出了一劍法寶,形似槍頭,灌注元氣之後,槍頭狀法寶一閃而逝。突然一聲巨響傳來,只見在遠處的飛舟上爆起了一團光華,飛舟直挺挺的下墜過程中一道人影從飛舟上閃過,向著遠處逃去,可逃了沒多久就被包圍。
「極樂老怪,你的死期到了,我要為被你殘殺的姐妹報仇。」一位女修憤恨地大聲說道。
「老傢伙,識相地把你身上的好東西交出來,否則的話,嘿嘿。」
你一嘴我一舌的口誅筆伐,讓季守禮心底里的戾氣越發壯大,一個聲音在他腦海里回蕩,「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品嘗新鮮的血液,殺戮吧,殺戮吧。」在這個聲音的不斷蠱惑下,季守禮感到自己的修為又回來了,意識模糊之下選擇了本能,大叫著不斷丟出法寶炸碎,巨大衝擊力讓首當其衝的幾位修士神形俱滅,那位出聲的女修就是其中一員,香消玉殞。
其他人一看這老賊要拚命,看戲的趕緊遠離,殺人奪寶的也選擇暫時後退,只剩下有仇的在圍殺。說是圍殺,不如說是老賊一人圍殺多人,只見在包圍圈的極樂老怪整個人變得瘋魔,法術和法寶毫無章法,不在乎損耗的濫用元氣,不一會兒就變得不支,其他人看到有機可趁,立刻加入了圍攻。
季守禮在心神失守后就被拉到了青銅燈附近,一個多年不見的人臉再次出現,邪笑著發出了聲音:「想要獲得更強的力量嗎?想的話就向我效忠,認我為主,我會為你解決麻煩。」聲音極具誘惑力。
「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之前毫無動靜?」季守禮大驚道。
「你都死到臨頭了,還問本尊的來歷,真是可笑,螻蟻,你沒有資格知道本尊的名號,臣服還是死亡?」人臉面有不耐,語氣生硬道。
季守禮走投無路,分心看了一下自己的狀態,油盡燈枯,只能發誓效忠於眼前的人臉。等他宣誓完之後,就感覺身體重新變得強大,身體里的暗傷也都消失不見,境界也回到了凝神境,大喜之後大殺四方,這次沒有留下活口,就是修士中那幾個可人兒也忍痛殺了。處理完追兵,繼續向著據點飛去的路上,位於丹田的青銅燈上重新浮現人臉,臉上帶著享受的表情,它重新活了過來,有了這一個僕人,就會有其他千千萬萬個僕人,它重臨大千的機會也會慢慢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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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玄華跟隨林洛薇出了碼頭繼續向著星骸洞天的方向趕路,他沒有詢問那個人的下場,因為此時的林洛薇明顯心情不好,他可不敢觸霉頭。蒼焱洲跟青雲洲的風土人情迥異,這邊的修士大多穿著清涼,仙子們飛來飛去的衣裙飄飄很是好看,剛才路過的幾個現在就不錯,很是養眼。
繼續瞬移了幾次之後,吳玄華慢慢地適應了這種時空的撕裂感,只是臉色發白沒有再嘔吐。地面上的景色在幾次瞬移之間有所變化,一開始剛下船時滿眼的青翠森林,飛禽走獸眾多,修士也比較常見。第二次地表植被明顯地荒蕪起來,只剩下了低矮的樹木和灌木,生命的影子也不常見,修士也更不用說沒見幾個。這一次直接變成了沙漠地帶,偶爾幾株孤零零的仙人掌矗立著,要死不活,生命的氣息變得蹤跡難覓,修士就更是看不見,歇息了小半天一個也沒看見。
「我們快到了,這次主要趕路,你沒機會看看這邊的名勝,等你日後變強了自己遊歷吧。不過,你要注意之後再來這邊小心腳下,沙獸和沙蟲善於隱匿,時常自腳下突然襲擊,而且皮糙肉厚,生命力頑強,這次是我在這邊,它們不敢出來,留你就死無全屍了。」林洛薇突然說道,語氣之中帶著一絲空靈,頓了頓繼續說道;「以前的這裡植被繁茂,生物種類很多,奇花異草遍地,可惜一場大戰下來,地火噴涌將很多物種滅絕了。再經過這麼多年的演變,才有了沙獸和沙蟲。」
「師姑,什麼樣的修士大戰會將一片大陸毀掉?」吳玄華好奇地問道。
「不是修士,額...他們也可以說是修士吧,年代久遠你不知道很正常,就是那些老傢伙估計也快忘了那種絕望了吧。怪不得一個個變得迷而不悟,那些...還沒死呢,況且也死不了,天知道...」林洛薇越說越小聲,後面的就再也聽不到了,吳玄華只是聽到了隻言片語,不得其解。
「好了,你好好修行,你既然入了這一門,就逃不開某些責任,你勤勉修行才是正途。那些事情,老黃曆等你有資格、有實力去翻的時候再說吧。」說完再次帶他瞬移。
這一次瞬移直接到達了星骸洞天外圍的一座小城,吳玄華臉色發白,忍住不適抬頭看到「星隕城」三個大字,想來是洞天每次開啟的時候修士們在此歇腳和交換物品的地方。他們二人一邊走一邊交談著走進城內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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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焱洲,煜陽王朝和星燁王朝兩大王朝的海濱碼頭上,這幾日異常繁忙,陸陸續續從大千世界各處趕來的各大勢力的船舶將碼頭擠得滿滿當當。大部分的大勢力都有自己的跨洲渡船,比較強大的王朝也有,不過不做攻擊用,僅僅是商船罷了。大靕王朝也擁有這樣的船,那就是運物資去往大千城的渡船,僅能住下少量人員,大部分地方都是貨倉,每一次都會有大千城各大家族派人輪流護送,吳玄華至今沒有見過。
枯劍山的渡船上下來了不到二十人,此次自家山頭用了十六個名額,那四個交易出去了,連帶上護道者也就二十人,人員不多。不遠處是學宮的隊伍,諸多派系,學派組成的團隊人數不少,足足有五十人之多,其中就有焦研易,這會兒他正在大吐特吐,顯然是暈船得厲害。這副模樣讓與他同行的人都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他也是病懨懨的很不討喜。
還在海上的其他勢力的船隻還在等待靠岸,有修士看過去滿眼的亮晃晃家族徽標,一個個大勢力足以讓人看花眼,畢竟這次各大陸的高門大閥,仙家門派都來了,沒有哪一家會錯過,畢竟這是一次提升門派和勢力實力的大好機會。另外,還可以結交其他的勢力,何樂而不為?
碼頭之上熙熙攘攘,人頭攢動,不時有大修士祭出飛舟將本勢力或者交好勢力的小輩接上來向著星骸洞天的方向趕去,沒有飛舟的也會祭出法器帶自己後輩飛往,一時之間各色法寶光華四起,看得人眼花繚亂,眼饞不已。
游鹿鳴在師門長輩的飛舟之上看著一路不斷變化的地面景色,很是好奇,畢竟是他第一次出門,先前在海上也是大飽眼福。錦繡洲葉家的飛車上,溫良此次帶著葉月亭也來到此處找尋適合的材料為自家小姐打造兵器。
一別數載又相逢,故人又帶新朋,可喜可賀。